第五章:生死約(下)

申藍聽完,忿忿道:“孫老伯也太無情了。”

獨孤卻大有欣賞之意:“情義兩難全,孫震重義守信,頗有古風。”

申藍不以爲然:“爲一個虛無縹緲的約定,毀了一個女人一輩子的幸福。男人就是如此,自以爲是。”

獨孤笑而不語,秦天輕斥:“女子自然以爲愛情重於一切,而生命裡何止情愛。”

申藍臉色微變,別有深意地瞥秦天一眼。

秦天自知失言,連忙換過話題:“孫老伯對劉黎平也並非無情。如果沒有真情,怎能不離不棄照顧一個女子十多年。而且,孫老伯也一直未娶。”

申藍稍平衡了些:“你不是說他很平靜麼?”

秦天苦笑:“這就是我嘆息之處,人往往用無情來掩飾至深之情,越是掩飾,越是昭顯。”

兩人對看一眼,申藍避開他眼神,逗弄起守衛來。

半晌,申藍纔想起他們的目的,不是爲了舊事唏噓。

秦天分析說:“孫老伯不肯搬遷是執著要等章希來找他,把劉黎平的骨灰交託,也就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我們能做的,就是幫他達成心願。”

“這也好辦。過去難找因爲沒有互聯網嘛,現在人肉搜索那麼厲害,哪有找不到的人。只要他還在人間。”申藍突然想起,“對了,萬一章希去世了呢?這很有可能啊,根據描述,章希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秦天點頭:“孫老伯也想過這個可能,還請高人觀亡過,還是沒有用。”

獨孤提議:“老夫畢竟也是千年鬼仙,可以幫你們打聽下。”

幾人鬥志高漲,分工下手追尋起來。

次日,獨孤就帶來了消息,原來章希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並且已重入輪迴,無從尋找了。

看來,事情只能如此了斷。秦天準備再找孫震,告知消息,希望他放棄等待。

申藍卻覺得這並不是結果。即使章希去世二十年,那他在世的時候爲什麼沒有去找孫劉二人?她想找到原因。況且,一來,她沒有把握孫震會因此願意搬遷,更重要的是,她覺得劉黎平纔是最大的受害者,找不到真相,恐怕她的戾氣無法消除,不得超生。

峰迴路轉,三天後,申藍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來自鄰近城市一個署名書生的人。書生說,自己的叔公以前就叫章希,後改名章駁。曾下放鄉村,二十三年前去世。臨終曾給書生的父親一封信,吩咐寄出。父親忙完喪事,又逢兒子出生,手忙腳亂,竟將此信丟失。最近搬家,找出了信件,收信人是孫震。正準備寄出,就看到了論壇尋人的消息。

申藍大爲鼓舞,立刻撥通了書生留下的聯繫電話,約定次日前赴鄰城面談。

申藍拉着秦天天微亮就啓程,趕到鄰城那間咖啡館,比約定時間還早了半小時。只能叫兩杯冰咖,耐心等待。

書生倒很有效率,在約定時間的最後一刻準時出現。

是個長着娃娃臉的男人,身形瘦削,顯得學生氣十足。

穿着翻領的白t,牛仔,樂呵呵地坐下,拿起秦天沒動過的那杯冰咖啡一口灌了下去。

“今天真熱。你們挺準時啊。”書生自來熟的樣子,幸而面目清秀,讓人增了幾分好感。

“您好,我們是受孫震先生委託,來取那封信的。”秦天也懶得回答,開門見山。

“這麼着急麼?其實何必趕一趟,我正準備寄出去呢。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吧。”書生揚起眉,似笑非笑試探。

“對於別人來說,這信一文不值,但章先生是孫老伯幾十年前的生死之交,對他來說,早一天看到也是好的。況且,他也希望我們代他了解下章先生的境況。”申藍耐着性子解釋。

書生不置可否:“我叔公去世時候我還不懂事,他的事我聽我爸提到過一些。聽說人滿古怪的,一輩子無家無室。到現在清明重陽也都是我們家祭掃。我爸說他身前死後都沒聽說過有什麼朋友,就是臨終那會兒突然給了這封信。我爸一忙也就忘了,不好意思了。”

書生把一封沾着油漬污印的牛皮紙信封從口袋裡掏出來,放到了桌上。

申藍怕對方反悔似的,把信收了起來,方深呼口氣。

書生饒有興致地看着申藍:“聽來你們也不是孫震的家人吧,怎麼這麼緊張這信?難道里面還有什麼寶藏?哈哈。”

申藍努力地擺出假笑:“電影看多了吧?孫老伯是我們鄰居,一直耿耿於懷聯繫不到老朋友。我們不過爲他了一場心願。”

書生索然無味,看看手機:“我約了女朋友吃午飯了,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座啊。”說罷,起身離去。

申藍見他走遠,迫不及待拿出信拆了起來:“幸好他沒刨根問底。”

秦天打趣道:“咱這麼做似乎不太道德吧,私拆信件。”

申藍翻個白眼:“你能透視裡面寫了什麼,我就不拆了唄。”

展開信紙,也展開了一場數十年的糾葛。

“震兄見字如面。

兄見此信之時,小弟應已西去。半生刻苦,半生蹉跎,回望茫然。只有一事,常縈心中,如芒在背,終身所憾。

想少時與兄在鄉,自比龍游淺水。幸與兄惺惺相吸,結成莫逆。更有黎平在側,如今想來,昔日方是天堂。

當時,弟已發覺黎平對兄情愫暗生,兄亦對平珍惜疼愛。內心五感交集,而生憎怨。畢竟一爲知己,一爲愛侶,愛之深,恨之切,令弟怨憤終日。

得知將離去,弟與兄盟約,必有再見之日,並託兄代爲照顧黎平。

弟深知兄乃重義守諾之人,立下死約,實爲橫亙二人之間,全因私心仇恨。

回城之後,鬱郁不得志,少年抱負,盡付流水。形單影隻,更添仇怨。聽聞兄回鄉安家,雖近在咫尺,弟卻改名隱居,不予相見。唯恐相見而促成黎平了斷彼此因緣。兄與平朝夕相處,料想遲早成雙,弟卻只願兄常憂負信,不得安枕。

去年弟知身染惡疾,方感死去元知萬事空。原想相見懺悔,給與兄與黎平衷心祝福。打聽之下,方知平已去世三年有餘,兄始終恪守承諾,未與平結成連理。弟深悔所謂,憎惡自身小人之心,再不敢見。

弟時日無多,不敢乞兄原諒,只爲懺悔。唉,九泉下,不知如何面對黎平……

弟 希敬上”

唸完。申藍與秦天面面相覷,不發一言。

已近中午,咖啡館的落地玻璃透進絢爛的陽光,咖啡裡漂浮的冰塊早就無蹤,卻化不了窗內一絲哀嘆情緒。

秦天終究還是嘆出了聲:“唉,造化弄人。章希畢竟遭受了背叛,這麼多年也不好過。孫震恪守承諾,而放棄自己的幸福。劉黎平癡心一片,抱憾終生。都是可憐可嘆。”

申藍原本心中也不是滋味,聽得秦天如此說,卻不由冷哼一聲:“一個嫉恨,一個刻板,一個變心,哪個不是錯?還不都是隻想着自己,想着自己被傷害而去設計,想着自己的所謂信義辜負別人一生,想着自己的私情私慾而執念不肯輪迴。哪個不是咎由自取?”

秦天愕然,看着申藍平靜的面孔,忽覺陌生。

申藍對上秦天的眼神,悽然一笑:“我要你留在身邊,何嘗不是自私。只有你,能那麼無條件地對人好。”

秦天不語,融在陽光裡也似,不願意移動半分。

回程車上,申藍又把信拿出來看了一遍,小心收好:“這信,要不要給孫老伯看?”

秦天略遲疑道:“如果給他,也許他對守約一事死心,答應搬遷。但,這個約定恐怕是他精神支柱了,畢竟爲它錯過了姻緣,蹉跎了半生。”

申藍肯定道:“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還是不給了。但我想把信燒給劉黎平,她有權知道,也許會看透了,願意投胎去。”

秦天笑了起來,畢竟,還是申藍,他所熟悉的申藍。

當下設計好,還由秦天約孫震出來,告知章希已壽終正寢,有子執幡。勸其不再執著。申藍則將信件燒給劉黎平,如果可能的話,幫她超度。

事情原本是那麼順理成章的,如果孫震沒有突然折回。

申藍剛進門,準備燒信。被奪門而入的孫震把信搶了過來。

秦天都來不及阻攔。

孫震的利索動作一反常態。看着信,拿信的手越來越顫抖地厲害。

陰冷的屋內響起劉黎平放肆的笑聲,更讓人寒入骨髓。

笑的卻是申藍。

申藍面色煞白,因大笑而神情扭曲:“孫震,你看到了?這就是你的兄弟!這就是你等着的約定!”

孫震頓時老淚縱橫:“平平,是你。”

附在申藍身上的劉黎平怨氣更深:“我早就說過,那個人不會來,你不信我。你以爲我是病死的麼?你忘了我在鄉下衛生隊作了那麼多年。我每天給自己注射鎮定劑,哈哈。知道麼?你在我病榻前睡着的時候,我也曾捨不得離開。但既然得不到你的心,我在你面前老去有什麼意思。”

孫震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秦天看到不知何時,申藍的水晶圓盤已不在胸前,心下焦急,又不敢妄動。

劉黎平冰冷的眼神直逼孫震:“你別太激動,我不想你死,一點也不。活着,並且記得,你害了我一生,爲了個不知所謂的約定!”

孫震擡起頭,沒有畏懼,沒有痛楚:“你以爲我沒有看到你手臂上的針孔麼?”

劉黎平呆住了。

孫震癡癡笑道:“你以爲我愛你還少麼?看着你鬱鬱寡歡,看着你等不到章希而一時流淚一時發火,我心裡是什麼滋味?我想讓你幸福,我找他,但我根本不想找到他。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求死麼?我可以阻止的……但只有那樣,你纔不會跟他走,在我身邊,永遠。”

孫震說罷,依然癡癡笑着,眼中已沒有焦距。

劉黎平踉蹌兩步,不敢相信。

秦天看準機會,迅速憑空劃出一道符咒,怒喝一聲。

劉黎平的鬼魂煙似抽離申藍的身體,秦天上前扶住申藍,以身護着她。

劉黎平幽幽地看着申藍:“你很幸福,有個這樣爲你的男人。”

申藍雖被附身,但明白眼前的一切,急切問:“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劉黎平柔情的眼神看向地上傻笑着的孫震:“我不恨了。即使死在他手裡,也好,知道他心裡有我,比什麼都重要。怪我,從來沒有清楚地告訴他,我在想什麼。”

秦天見劉黎平已無敵意,問道:“需要我們幫你麼?你也許還有機會輪迴。”

劉黎平搖頭:“他都這樣了,我怎麼可能離開?只求你們幫我將他安置好,我會在他身邊守着。”

申藍緩緩點了點頭:“好,一定。”

劉黎平聽計附身在孫震身上,跟着申藍去律師樓完成了賣房手續。讓米高轉了40萬,都存進孫震戶頭,並安排他進了一家設施最好的老人公寓,請了專人照顧,剩下的錢應該夠他終老。

劉黎平千恩萬謝,不在話下。

事後,秦天問道:“你的水晶盤呢?以後不要離身,能保護你。”

申藍木然道:“是麼?他送的,我不想再戴。”

秦天才知道水晶盤的來歷:“不行,你不想再被附身吧,你最近狀態很差,下次不一定那麼好運氣。”

申藍想了想,答應了。

米高的電話隨之而來:“你知道開發商那邊一共纔給50萬,那點面積,你怎麼給他那麼高價錢,30萬應該足夠了。”

申藍冷冷道:“就當三十萬好了,你答應給我的十萬不用了,放心,我不會讓你虧。”隨即掛上了電話。

秦天看着她,若有所思。

申藍卻突然深深嘆氣:“你說的對,我應該過正常的生活了。我去相親怎樣?”

秦天愣了下,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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