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要親自提兵入魯,荀彧堅決反對。
他說道:“明公方臨徐州,民未盡附,下邳、東海強豪頗有據塢壁而自堅者,又西有彭城,東有泰山諸營,皆名爲奉令,形如自立,兩地兵合計萬餘,行榷鹽之政,復有沿海鹽豪作亂之虞,倘有變,彭城發於西,泰山響於東,下邳、東海應於內,鹽豪起於邊,州將亂矣!當此之秋,州中實不可無明公威撫。魯國黃巾雖十餘萬衆,計其可戰之卒,精銳者不過萬數,以我五千精銳步騎,遣一別將統之,足可擊破。明公何必親往?”
荀貞說道:“州中形勢,我豈不知?所以欲親提兵入魯者,非因憚魯國黃巾,而是爲取兗郡。”
“郯縣距魯,三百里而已,明公可於州中遙控,無需親至。”
“昌邑所在之山陽與任城、東平接壤,我軍一旦兵入任城、東平,劉兗州會有何反應殊難預料。劉兗州德望高重,兗士拱從,如因此故,以致他與我刀兵相見,實非我願。是以,取兗郡之事,需得臨機置宜,郯縣距魯國雖近,快馬往返亦需三日,只在州中遙控,恐不足也。”
昌邑是兗州的州治,其所在山陽郡在任城和東平的西邊,與此兩郡皆接壤,且因爲兗州境內的郡國都不大,所以從昌邑到任城國的國都任城縣的距離與從東海西邊的昌慮、合鄉到任城縣的距離差不多,都是隻有百餘里。
這麼近的距離,如果荀貞的兵馬進入任城或者東平,劉岱會有什麼反應,確是可以預料,需要臨機制變。
荀彧堅持己見,說道:“即便如此,也不必明公親赴。志才、公達,俱明智之士,許將軍、趙將軍,皆敢斷之才,擇其一二,任以主戰,劉兗州固意思難測,他們卻亦足可應變。”
荀貞沉吟半晌,問荀攸和戲志才:“卿二人以爲呢?”
戲志才答道:“文若言之甚是。明公一州之主,不可輕動。至若謀兗之事,忠請領此任。”頓了頓,接着又道,“明公如是仍不放心,等擊走魯國黃巾,將要入兗時,明公可再至前線不遲。”
“公達,你說呢?”
荀攸答道:“戲君如去,明公可以無憂。”
前期只是逐走魯國黃巾的話,確是不需要荀貞親至,等到該入兗的時候,再視情況而定,如需要親自去前線指揮的話,再去也不晚,荀貞因而想了想,說道:“那好吧,此次擊魯謀兗,就請志才領軍師之任,先去魯國。”
戲志才說道:“必不負明公所授。”
荀攸問道:“敢問明公此次欲擇誰人爲將?”
“君卿何如?”
剛纔荀彧列舉可主兵的將領名字,沒有說荀成和徐榮,是因爲後者二人分在琅琊、廣陵,離魯國稍遠,調動起來不方便,且荀成還有震懾泰山兵和鹽豪之重任,更是不可離境,所以他只說了許仲和趙雲,此二人一在下邳,一在東海,離魯國都近。
荀貞認同荀彧的這個判斷和選擇,於許、趙二人中,他又選了許仲。
荀攸說道:“許將軍督下邳、彭城二郡兵,趙將軍只督東海一郡兵,明公坐撫東海,卻不調趙將軍,而調許將軍,是因爲亦想調彭城兵與臧霸入魯麼?”
“正是,子龍當方面之任的資歷略淺,秩僅中郎將,如任他主兵,藏宣高與彭城兵或會不服。”
戲志才說道:“文謙文武兼資,明公又特許他養郡卒千五百人,有他守下邳,君卿縱是率部稍離,下邳、彭城短日內亦必無恙。”問荀貞道,“明公適才說此次只用五千精卒,不知打算從彭城和臧霸處各調多少?”
“我意以宣高爲君卿副,檄他出兵千人,彭城亦出千人。”
不能命令臧霸和彭城薛禮派出全部的兵馬,一則,他們定會不願,二來,也不能放心,所以令他倆各出千人,再任臧霸爲副,這樣,既用其兵,又擢其主,想來至少應是能使臧霸不致太過心生不滿,至於薛禮,他是彭城相,彭城是他的地盤,便是任他爲副,料他因懼荀貞可能會“調虎離山”、趁勢奪了他的彭城之故,必也不願意出郡,故而,索性也就不提此事。
戲志才點了點頭,說道:“以我三千精銳爲主,以彭城、臧霸各千人爲輔,再以君卿鎮領之,足可與強敵戰於野了,擊彼黃巾,定然不在話下。”
“黃巾中的精銳多是中平元年以來的積年老卒,轉戰數州,熟於兵陣,雖虜寇,亦不可小覷。”
戲志才應諾。
荀攸問道:“這三千入魯的甲卒,不知明公是打算從東海派出一部分,還是全由君卿從本部選用?”
“調驍騎與前軍兩校尉部從戰即足矣。”
驍騎校尉張飛、前軍校尉江鵠,各掌騎兵八百、步卒二千一百,分屯在下邳的良成和徐縣兩地,現皆歸屬許仲統帶,他們這兩部人馬就將近三千步騎,確是不需要再從東海調兵了。
屬於許仲統帶的除了張飛、江鵠部,還有現入屯東城的闕宣部、入駐高山縣的別部司馬陶升部、駐在淮陵的下邳都尉何儀部以及駐在彭城武原的彭城都尉甘寧部。
闕宣等幾部的部曲總計有三千四百餘,再加上樂進的一千五百郡兵,——這一千五百郡兵在戰時也是要歸許仲節制的,共達五千之數,而彭城的郡兵現共有步騎不到四千,調出去一千從戰,還剩下不足三千,猶不及留鎮下邳、彭城的荀軍人馬之數,便即是闕宣部的部曲並不精良,自御尚可,野戰不行,又再給薛禮加上下邳境內各縣的豪強塢壁武裝,此五千留守兵馬亦足守境,故而戲志才說有樂進守在下邳,短日內彭城、下邳必是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戲志才說道:“君昌既已歸來,豫州請明公助擊魯國黃巾的傳文想來三兩日內應便會送達府中,良成接壤東海,騎兵亦快,不需提早調動,徐縣到東海,日行六十里的話,單隻路上需要四天,再加上整軍拔營的時間,至少也得五天到六天,不知明公打算何時調江鵠出發?”
“等發過夏衣,就調他北上。”荀貞說道,“調兵不必太急,總得等役夫徵集完畢,兵馬才能入魯,倒是有一件要務,現在就得去辦。”
“可是遣間入魯麼?”
間,就是間諜。
對魯國黃巾的情況,荀貞雖然一直都很關注,較爲了解,對其中的渠帥、猛將俱大略知曉,可現下要具體用兵了,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貽”,之前的那些瞭解就有些不夠了,需得再多遣一些細作潛入,對魯國黃巾的虛實內情再做進一步的瞭解,同時,也要把細作布到兗州的任城等郡,乃至兗州的州治昌邑,一個是爲下步謀取兗郡做軍事情報方面的收集工作,再一個也是希望可以及時獲知劉岱的一些言行、動向,從而可以用爲在取兗郡時的政治參考。
荀貞說道:“不錯,不但要遣間入魯,還要遣間入兗,任城、昌邑都要派人去。”對戲志才說道,“既然卿主動請纓,願先入魯,那麼遣間之事就交由卿來總責。”
戲志才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