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將見此紛紛圍了過來,秦戈腦海中猶如電影一般快速回憶着與朱儁相遇相識相知的畫面和片段,在當年江千勝施展絕戶計製造瘟疫準備毒害整個泰山郡,秦戈束手無策之時,朱儁風塵僕僕的趕來,甚至將天地聖物建木苗贈予秦戈,救治感染瘟疫的百姓,那時在秦戈心中朱儁是一個心懷百姓、至善仁德的大儒長者,不由得對他生出傾慕和崇拜之情。
然而之後在征伐青州時,朱儁爲了大局將他賣給了兗州士族,差點讓他死在了青州,甚至在最後爲了儘快覆滅黃巾匪,朱儁以青龍劍催動儒氣,直接將一城百姓全部葬送,那時朱儁在秦戈眼中就是一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與當年覆滅自己母星的貴族門閥沒有任何的區別,所以在兗州慶功宴上他當衆潑了他一臉酒,大鬧慶功宴,當着天下英豪的面掃了朱儁的面子。
黃巾之亂後,爲了在士族夾縫中生存,秦戈拜入朱儁門下,然而朱儁對他異常的嚴苛,之後爲天子修典到了儒道學宮,朱儁便如正常老師一樣授課。
本來對於朱儁的印象在秦戈心中甚至不如皇甫嵩和盧植二人,然而隨着閱歷增長,秦戈逐漸對朱儁以前的行爲有些懵懵懂懂的理解。
在雪狼堡中,與金德曼分享洛陽事蹟時,金德曼一針見血的指出,朱儁是要將秦戈培養成自己儒道的傳承人。
在青州戰場上,如果不是朱儁護持,秦戈恐怕早就被兗州士族暗害,更別提壓制劉岱、張邈等士族,最後要不是朱儁全力支持,秦戈根本無法與曹操並肩,而創下不世功勳和揚名天下。
在洛陽城如果不是朱儁暗中照拂,秦戈恐怕早就被劉岱及兗州士族暗害在洛陽政潮中。
甚至秦戈能爲天子修典,天子能夠讓秦戈統兵出征,都應該是朱儁在暗中推波助瀾,否則秦戈一個地方豪強,如何能夠在那波雲詭譎的洛陽政潮中不僅能明哲保身,而且還能被天子和朝堂公卿賞識,統帥北征軍出征。
秦戈後知後覺的才知道了朱儁的如天之恩、同時對於朱儁的很多行爲都開始理解,朱儁爲了天下蒼生大局,不惜背上屠夫惡魔的罵名,最終遭受天塹,被背癰折磨而死,然而他的儒道信念,卻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的褪色。
朱儁的儒道、人格和仁心猶如刻刀般印在了秦戈心中,秦戈對朱儁是發自內心的崇拜和追慕,這種感情甚至比胡昭更爲強烈和崇高。
“先生……噗……”秦戈只覺天旋地轉,擡起手掙扎的向着天空抓去,似乎要抓住什麼,然而一開口,胸中血氣涌動,直接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衆將大驚失色,趙雲已經跪在地上,將秦戈扶在懷中,徐庶和田豐分別列於兩側,一個給秦戈掐着人中,一個給他拍胸口順着氣。
秦戈如此激烈的反應嚇了荀諶一跳,沒想到秦戈竟然對朱儁的感情如此之深。
金德曼則走過去,伸出手指在秦戈眉心輕輕一點道:“伯璽兄,在雪狼堡時精氣神枯竭,如今傷勢剛好,切忌情緒劇烈起伏,你們就少刺激他!”
金德曼話音剛落,秦戈悠悠的轉醒,趙雲默默的攙扶着秦戈,此時他想勸說秦戈,但是想想如果自己的師尊故去,那種悲痛根本不是其他人能夠理解的,便默默的看着秦戈眼中更是敬佩。
田豐則輕輕拍扶着秦戈胸口,給他撫順洶涌的氣血道:“將軍節哀!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相信朱夫子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如此……”
荀諶則蹲在秦戈身旁用力的點了點頭道:“自從秦大哥離開洛陽後,朱夫子讓三哥通過各種渠道尋找你的信息,對雪狼堡的戰事更是事事關心,他曾斷言你必然可以扭轉乾坤,只是擔憂的是你的生死,現在你重歸大漢,相信朱夫子也能含笑九泉了……”
秦戈聞言眼眶已經開始溼潤,張開口卻因爲激動口不能言。
“朱夫子胸懷天下、爲了天下黎民蒼生而鞠躬盡瘁,如今還被天下儒林所誤會,秦將軍乃是朱夫子的親傳弟子,按照禮節必須披麻戴孝祭奠朱夫子的在天英靈,同時號召天下,繼承朱夫子的意志,齊心協力共抗外辱!”就在衆人安撫秦戈時,金德曼突然壓低聲音,以圍在身周的幾位將士能夠聽到的聲音道。
衆人聞言紛紛露出鄙夷之色,你個番邦妖女懂什麼禮義廉恥,還號召天下抗擊外辱!抗擊的不是你們高麗人嗎?所以只當金德曼在胡說八道,根本不去理會。
金德曼則面色平靜的捅了捅秦戈的腰,並且給他密語一番道:“如今正好可以爲朱夫子設祭,以此爲切入點,讓與冀州士族暫時融入一個圈子!”
秦戈聞言瞪大眼睛,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密語道:“你讓我用老師的死做文章,讓我吃我老師的人血饅頭,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金德曼耐心解釋道:“首先,驅逐韃虜乃是朱夫子的遺志,以朱夫子之名聚攬冀州士族,以抵禦高麗入侵,相信朱夫子在天之靈也會欣然同意;其次,作爲弟子爲師尊正名責無旁貸,夫子爲了天下蒼生揹負罵名,如果以他名義抗擊韃虜,等擊退高麗後,也是正夫子的一世清名;最後,此次祭奠是向天下宣誓你是朱夫子親傳弟子的身份,以此可以讓你在儒林立足,融入冀州士族,從而避免以後兔死狗烹的下場!”
秦戈聞言沉默良久,開口聲音嘶啞的道:“我現在心亂如麻,老師的祭典之事就由善德一手策劃吧!諸位傾力配合便可!”
徐庶、田豐、趙雲等人聞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秦戈和金德曼,沒想到秦戈真的對這個韃虜妖女言聽計從。
田豐想要怒懟,然而看到此時秦戈心力交瘁的模樣,加上朱夫子新喪,他再耿直也知道現在勸諫不是時候。
金德曼則神色淡然的道:“趙雲將軍、廖化將軍,你們二人在冀州城外遠征軍營帳旁,鑄造一座三層祭臺,以及搭建設祭的各種建築!徐庶先生,你負責維持設祭的秩序、賓客接待等相關工作!田豐先生,你負責製作喪服喪旗、花圈紙馬等各種治喪物品!”
徐庶、趙雲、田豐等將雖然內心排斥金德曼的指揮,然而看到秦戈點了點頭,便紛紛向秦戈躬身一拜。
金德曼回頭對荀諶道:“荀諶先生,我們五日後爲朱夫子設祭,還請麻煩你能夠將這個消息通知冀州各大氏族和儒林,並且能夠邀請儒林名士前來祭奠朱夫子!”
荀諶聞言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回頭看着秦戈道:“秦大哥放心,我必然不辱使命!”
金德曼讓秦繼宗率領一支百人狼騎兵,護送荀諶前往冀州城。
看着金德曼從容不迫的將一切事宜安排下去,周密而且注重任何細節,光是這一點就讓秦戈敬佩不已。
衆將紛紛開始準備設祭之事,秦戈看到金德曼秀美緊蹙,陷入沉思之中,便不解的問道:“有什麼困難嗎?”
金德曼摸着下巴道:“我好歹給你準備一篇祭文,既能直抒你和朱夫子的師徒感情,又能在士族中引起共鳴,更能將各階層的意志統一起來,最重要的是向士族表示你融入他們的善意,我要好好的琢磨一下,不需要多麼華麗的辭藻,但是感情一定要能夠共鳴!”
秦戈聞言頓時翻了個白眼,這金德曼還真是……自己竟然沒有語言可以評價。
……
冀州城外的荒郊山腳,此時已經壘起了一個六米左右高的土臺,土臺呈三層,上面掛滿了白色的幡旗,以及祭獻的牲畜,此時秦戈一身縞素,頭戴白綾,發愣的望着蜂擁來到祭臺下的冀州士族貴胄。
只見在徐庶、田豐的接待下,一個個士族貴胄取過白綾系在腰間,神情肅穆、形態恭敬的按部就班分成八列整整齊齊的列在祭臺之下,甚至很多身着華麗錦服的豪強家族代表,沒有資格入場,神色肅穆恭敬的站在圍欄之外。
秦戈那裡見過這場面,尤其是列於臺下的一衆士族門閥的代表,人人精氣神十足,氣衝霄漢,一看就是儒林和士族大佬。
秦戈發呆間,荀諶已經換上了一身喪服,拾級而上向秦戈一禮,側身站在秦戈身側低聲道:“秦大哥,冀州一百三十八家士族名門,有一百家的家主族長親臨,那爲首的八人,正是陳家、崔家、沮家、辛家、審家、逢家、高家、慄家八大冀州頂級世家家主,他們身後列陣的都是各州郡的士族名門或是儒林秀士!”
秦戈聞言不由得吞了口唾沫道:“你小子是不是捅了馬蜂窩了!”這些家族哪一個不是大漢響噹噹的世家,他們家族的子弟,不光遍佈州郡,甚至在大漢朝堂都是公卿重臣,尤其是陳家家主和崔家家主正是三公陳耽、崔烈的兄弟!
以前秦戈這種小豪強出生的兵痞,根本入不了他們的法眼,在洛陽時,秦戈也只能沾着袁紹和曹操的光,與他們有過數面之緣而已,沒想到冀州士族如此捧場,如此陣容恐怕就連天子也要爲之驚動。
“嘿嘿!這不最近這些家族族長正在冀州聚首,我已經到了冀州有一個月,我二姑和三姑正好嫁給了陳家和崔家,這些時日我提前拜訪了各大氏族,這次不趕巧了,加上朱夫子名滿大漢、桃李遍天下,大家都來緬懷他!這不陳家和崔家都送來了兩支禮樂隊伍!和各種流水席的物資甚至庖廚,並且趁機在軍營外設置了粥場救濟災民,讓朱夫子的仁德福澤民生”只見隨着荀諶雙手一招。
只見一個個車架從人羣中開出,上面立着手持各種樂器的樂倌,有笛、琴、箏、鈸、磬等樂器,甚至有黃鐘大呂這種重器,只見隨着樂倌紛紛立在祭臺下,隨着樂者的指揮,頓時奏起了哀樂。
荀諶頗爲自得的看着祭臺下的一切,秦戈完全處於震驚和懵逼中,自己以前還真是有些小覷了荀諶的能力,還真是憑着一張三寸不爛之舌直接挑動整個冀州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