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劉巖拉着鄭博喝了不少的酒,很少的喝醉了,其實心裡憋屈也不單是因爲受了氣,只是有時候就想不通了,爲什麼自己善待百姓卻反而要受百姓的氣,反而換了那些惡官,確不會這樣,當真是人善被人欺嗎,何況劉巖真正氣憤的是,天底下竟然有這樣不知羞恥的人,這口氣還必須忍下。
說起這種人,就連一向方直的鄭博,雖然向來是善待百姓,但是聽說有這種人,也是氣憤難平,喝到多處,便於劉巖一起咒罵,最後兩個人都喝多了,等劉巖醒來的時候,卻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當然鄭博也只能睡在此處。
揉了揉太陽穴,劉巖感覺到一陣陣的難受,不由得輕嘆了口氣,昨晚上真是給氣糊塗了,結果張銘遞過來的面巾,好歹擦了擦臉,這才覺得精神了一些,此時鄭博也起來了,早已在大堂等候,見到劉巖出來,便沉聲道:“昨夜聽將軍說起,天底下還有這等物質的婦人,老朽便想今日於將軍一同去,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親手給鄭博盛了一碗飯,劉巖卻是苦笑着搖了搖頭:“算了吧,鄭大人,我之所以不想表明身份,就是不想仗勢欺人,如果你去了,還不是一樣,真要是想要嚇唬她,只怕我要比鄭大人更管用,刀兵一去,就不信他們一家人還敢強硬,只是這是爲了我兄弟的事情,隨意我纔不惜受些惡氣,就算是過分也只能忍下,還是我自己去吧。”
鄭博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只是心中對劉巖已經大爲改觀,難怪這些近衛這樣爲劉巖效死,換做誰這種恩情也不能釋懷,而劉巖這人畢竟不錯,如今許多事情上,鄭博都願意支持一下劉巖,畢竟不管在誰那裡,劉巖也是不可多得的將領,這樣對待老百姓的並不多見,於鄭博的理念剛好能相輔相成。
一頓飯吃罷,劉巖辭別鄭博,便領着近衛,擡着禮物,徑自朝馮秀蘭家而去,心中還在告訴自己,最少這樣就算是過去了,人一口氣海闊天空。
心裡胡思亂想着,也就到了馮秀蘭家門口,這一次劉巖倒是敲了敲柴門,只聽裡面一個女聲應道:“誰呀?”
劉巖應了一聲:“我是昨天來的人,劉二。”
柴門打開,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站在門裡,上下打量着劉巖,這姑娘長相一般,只是一雙眼睛卻是生在腦門上,只是仰着臉,卻不肯正眼看劉巖,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句話相當有道理,和那老太太一模一樣,真好像什麼似得。
不過那姑娘看到後面擡得東西,卻是雙眼一亮,趕忙將門打開:“進來吧,把東西擡進來,放到屋裡去——”
劉巖算是明白了,這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錢和東西,只是又能說什麼,遇到的就是這種人,遲疑了一下,也就隨着姑娘進了家門,一路進了屋子,此時老太太和老頭正端坐在屋裡,準備好了茶水和瓜子,又白開了那副架勢,讓劉巖一陣頭疼。
馮秀蘭卻不在,只是隨着劉巖進屋,馮秀蘭卻提着水桶從外面走進來,雙手吃力的提着水桶,已經累出了一身汗,只是看到劉巖卻是神色一暗,咬着牙,眼中含着累將水倒進水缸裡,心中只感覺到屈辱。
深吸了口氣,劉巖清了清嗓子道:“大娘,大伯,我已經按約定的把東西都拿來了,你們清點一下,數目對了,那就請寫個文書,這件事便算是定住了。”
哪知道劉巖卻是錯了,忍得貪慾有時候是喂不飽的,老太太和老頭望着那一個個箱子,在等姑娘打開箱子,其中的那些東西讓老兩口雙眼發光,卻並沒有撲過去,而是對望一眼,哼了一聲:“我們老兩口商量過了,昨天還沒有說完,如果讓那賤人跟你們,那我們是不是太吃虧了,你瞧我們這屋子不過四間土房,除非你給我換做一個大宅子,要三進三出才行,丫鬟僕人老媽子都不能少了,讓我再想想——”
對於劉巖真的送來這些東西,這老兩口算是看出來了,不過怎麼過分的條件,劉巖都會答應,乾脆獅子大張嘴,竟然有一來了這麼一套,這還不算,老頭遲疑了一下,竟然還來了一句:“準備好了宅子,那也要讓我兒子答應才成,不然你就帶等着我兒子答應。”
身子一抖,劉巖差點要剋制不住,一個死人怎麼答應,這不是明擺着胡說八道嗎,這根本就不是刁難,根本就不拿自己當人看,但是還是忍着氣沉聲道:“你兒子都死了好幾年了,我倒要問問,怎麼纔算是讓你兒子答應。”
老太太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絲狠辣:“想要我兒子答應還不好說,只要你在他牌位前面磕頭,只要排位動了就算是答應,要是我兒子不同意,這些東西我們也不會退的,那是你們沒福氣。”
劉巖陰沉着臉,並沒有說話,只是這確實是怒火難平,一旁的張銘都將手搭在了劍柄上,恨不得一劍殺了這對狗男女,卻沒料到劉巖竟然用力的點了點頭:“這可是你們說好的,是不是隻要牌位動了,你們就寫文書?”
那年月只要婆家不寫文書,這女子就不能改嫁,除非沒有人管了,但是馮秀蘭公婆都在,要不是如此,劉巖也不會在這裡受着氣,此時甚至要答應這條件,一旁的張銘幾次想要張嘴,竟然都被劉巖用眼色阻止了。
“是,一口吐沫一個釘,我老頭子說的話自然作數,你磕頭呀。”那老太太一臉嘲弄的看着劉巖,只要馮秀蘭還在,這就是個金山,以後還能張嘴要東西,這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劉岩心中轉過許多念頭,既然眼見着文書就要到手了,算了,這口氣還是忍下,最多以後再也不理睬這家人了,心中給自己勸解了一番,將目光落在了香案上擺放的牌位,終於吸了口氣,雙膝一軟跪倒在香案前,只是心中卻有了計較,幸好屋裡都是土地,沒有想大家戶一樣鋪上青磚,不然自己還不給磕死。
“將——”張銘實在看不過去了,就算是爲了隋遠,將軍也不能這樣,讓他們這些近衛情何以堪,只是話未說完,就被劉巖冷喝了一聲:“閉嘴,我知道跑該做什麼。”
說着,猛地一個頭磕在地上,只感覺一陣頭暈,額頭生疼,幸好果然如他所想,香案竟然動了一下,緊接着又是一個頭,既然已經磕下去了,劉巖也就豁出去了,一個頭一個頭的磕着,只急的一旁的張銘眼淚都快出來了。
也不知幾下,劉巖都感到自己腦袋懵懵的,好像有些看不清東西,終於一個頭磕下去了,香案一動,那牌位竟然從香案上掉了下來,劉巖一呆,終於鬆了口氣,一陣哈哈大笑,捂着額頭搖晃着站了起來,張銘趕忙上前扶住。
劉巖看着地上的牌位:“太好了,終於動了,一切也都值得了。”
哪知道劉巖想的還是太簡單了,只感覺被人推了一把,那老太太過來狠狠地推了劉巖一把,差點將劉巖推到,上去撿起牌位,卻是氣沖沖的咒罵劉巖:“你還是人嗎,把我兒子的牌位弄在地上,你還想結親,你做夢去吧,除非能讓我原諒你,哼——”
恍惚間聽到這句話的劉巖身子一晃,這是明着那自己戲耍呢,看來這家人根本就沒有打算同意這樁婚事,心中一怒,再也剋制不住了,臉色陰沉下來,只是冷冷的望着老頭老太太:“你們是根本沒打算同意是吧?”
雖然劉巖的樣子有些嚇人,額頭上流着血臉色陰沉,但是老太太卻還是哼了一聲:“這是什麼話,你想要結親,那是你來求我的,又不是我讓你來的,你不讓我們高興了,還想要我寫文書,你做夢去吧,要不要寫文書那是我說了算——”
哪知道話未說完,忽然從劉巖背後飛出來一隻弩箭,直接從老太太的嘴中釘了進去,從後腦傳了出來,變生肘側,竟然一時間沒有人反應的過來,,等劉巖回頭望去,隋遠卻已經領着近衛們衝了進來,雙膝跪倒在劉巖面前,虎目含淚:“將軍,你不能爲了隋遠這樣呀,隋遠一條賤命怎能讓將軍屈膝,將軍這樣讓隋遠怎麼面對那些兄弟,還不讓弟兄們來戳我隋遠的脊樑骨,隋遠寧願被人千刀萬剮,也不能看將軍爲了隋遠這樣。”
不等劉巖在說什麼,隋遠猛地一咬牙,竟然高喝一聲:“弟兄們給我殺,殺光了這一家人,沒有人能戲弄將軍,所有的罪責都是我來擔着。”
一衆近衛早就要剋制不住了,何曾見過將軍這樣低三下四,即便是當今的天子,當朝的太師都不能,此時聽隋遠說話,自然是不理會其他,這就要動手,眼看着一家人嚇得傻了眼,就要慘死在近衛手中,卻忽然聽劉巖猛地一聲怒喝:“住手,你們是要氣死我是吧。”
回頭看看已經被釘在椅子上的老太太,知道此事已經不好挽回,呆了呆,忽然一陣泄氣,到底沒有幫隋遠辦成此事,一時間竟然無力,只是揮了揮手:“算了,咱們回去吧,隋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