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看出畢軌眼中的猶豫,心中大喜,勸道:“王昶若是真想救你,急行軍兩日可到,卻偏偏等到兵臨城下才來,明明是要害你。”
畢軌雙目微凜:“何出此言?”
“昭先兄如今失了上黨郡近半城池,長子眼看失守,這都是鎮守不利之罪,”李勝言道,“王昶於此時來救,若守住長子,功勞便是他王昶一人的,與汝無關,或許還會因兵敗被押往鄴城問罪,然上黨以南之地,地廣人稀,並無大用,失與不失無關緊要。
如此一來,他們不但保住了長子,幷州無恙,又將昭先兄治罪,再斬大將軍一翼,從此幷州盡屬司馬之手矣。”
畢軌聞言一陣失神,跌坐在椅子上,王昶是司馬懿的門生,王家和司馬家交往密切,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此時想到援軍遲遲未至,不由心中一陣發寒,司馬懿看似表面上沒有任何動靜,原來在暗中已經下手了。
李勝趁機言道:“昭先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今魏國大勢已去,大漢掃滅東吳,中原已定,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如何抉擇,無需小弟多言了吧?”
畢軌呆坐片刻,才問道:“可是鄧艾派你前來?”
“非也,小弟乃麒麟王劉封親自下令,不遠千里從濮陽趕來,”李勝得意道,“皆因殿下信任,才叫吾前來勸說昭先兄,令尊當年也爲漢臣,昭先兄能棄暗投明迴歸漢室,想必令尊九泉之下也會含笑吧!”
“竟會是劉封?”
畢軌有些意外,想不到劉封竟會派李勝來勸降他。
李勝趁機勸道:“昭先兄,如今壺關已失,鄧將軍已經派兵沿途阻截援軍,長子城孤立無援,糧草不足,軍心渙散,此時若降,還有些功勞,若被破城而入,賢兄你便是敗軍之將了,還望三思。”
“唉——”畢軌一聲輕嘆,頹然坐下,望着桌案上的燈盞發呆。
就在二人沉默之際,外面忽然隱約傳來嘈雜之聲,畢軌眉頭微皺,就見家丁急匆匆跑進來:“主人,不好了,秦都尉他……他衝進來了。”
畢軌起身問道:“秦秀不去守城,來此作甚?”
李勝聞言慌了神,趕忙拉着畢軌的衣袖:“昭先兄,快快快,哪裡可以藏身?”
“李勝狗賊在何處?”
就在此時,秦秀的聲音已經從院子裡傳來,嚇得李勝臉色大變,才明白秦秀這是聽到消息專門來找自己的。
畢軌見秦秀如此無力,臉色鐵青,將李勝拉到了身後:“哼,賢弟莫慌,一切由我做主。”
秦秀已經快步來到書房門口,全身戎裝,手持寶劍,一腳跨進門,就看到躲在畢軌身後的李勝,咬牙道:“你這賣國之賊,還敢來幷州,有何意圖?”
畢軌怒聲呵斥道:“秀兒,休得無禮!”
倉啷啷——秦秀卻不管畢軌,抽出寶劍指着李勝,沉聲道:“義父,此賊賣國求榮,將我大半江山拱手讓人,此等小人,舉國上下無不欲挫其骨,先將他殺了再說。”
“放肆!”
畢軌上前一步指着秦秀,“公昭來幷州,便是爲父之客,豈能無禮?”
“義父?”
秦秀一怔,不可思議地看着畢軌,又看了看他身後略顯得意的李勝,忽然明白了什麼,詫異道,“你們該不會,不會是……”畢軌無奈嘆氣,微微側過頭不再說話,畢竟投降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更何況他還是秦秀的義父。
李勝看畢軌制止了秦秀,心中暗自得意,整理一番衣衫,走到畢軌前面,抱拳道:“秦將軍,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執著?
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當今局勢,漢室中興已定,將軍年輕有爲,何不早早……”“你這賣國狗賊,不知廉恥,還反來蠱惑我義父,死有餘辜!”
李勝話還未說完,只見秦秀一聲怒吼,猛然仗劍衝過來,連反應的時間沒有,就被秦秀一劍刺中心窩,臉上的笑容凝固,眼裡盡是驚怖之色。
“秀兒,你敢……”雙方不過三四步距離,畢軌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看到李勝緩緩倒下,已經氣絕,倒退數步扶着案几,臉色蒼白。
秦秀在李勝的屍體上擦拭寶劍,言道:“義父千萬莫被這小人所惑。
陛下已經下旨,斬殺此賊者,賞千金,封千戶侯,如今拿了他的人頭,又是大功一件。”
畢軌卻忽然哭喪着臉怒吼道:“逆子,你好糊塗啊!”
“義父,你,你這是何意?”
秦秀疑惑地擡起頭,旋即皺眉道,“義父該不會真動了投降的心思吧?”
畢軌苦嘆一聲:“唉,丟失上黨大半土地,壺關已失,如今長子城也難保,這等過錯,你以爲司馬仲達會放過我麼?”
秦秀言道:“上黨失守,非義父一人之過,明日援軍必到,只要奪回失地,我們一樣可以戴罪立功呀!”
“真是孺子之言耳!”
畢軌聽得一陣失笑,搖頭道,“壺關丟失,鄧艾必會沿途阻截援軍,吾料王刺史也不敢加急進兵,如今城中糧草不濟,軍心渙散……”秦秀臉色一冷,沉聲道:“義父,莫非你真要叛國投降不成?”
畢軌看向秦秀,無奈道:“舍此之外,還有何保全之策?”
“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啊——”秦秀忽然仰天大笑,瞪着畢軌,“可嘆當年家父還對你推心置腹,原來你是如此反覆小人,真是令人齒冷!”
“放肆!”
畢軌渾身一震,盯着秦秀大喝道,“逆子安敢無禮?”
“嘿嘿,看在這多年的情分之上,我今日便饒你一命,權當還你養育之恩,”秦秀晃了晃寶劍,雙目微縮:“下次再被我遇到,決不輕饒!”
畢軌氣得渾身發抖,顫顫巍巍指着秦秀:“你……你大膽!”
“哈哈哈,吾兩輩受曹氏之恩,豈能叛國投敵也?”
秦秀一陣大笑,忽然揮劍割下李勝的腦袋,一股鮮血噴射而出,濺了畢軌一腿,嚇得畢軌跳起來躲到書案後面,驚恐地看着秦秀,不敢再發一言。
秦秀提着李勝的人頭轉身走出書房,鮮血滴灑一路,大聲道:“從今之後,你我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