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宇追了一陣便只好捨棄,他不知道魏軍是否還有援軍,追敵太遠擔心自己反而中計,方纔留下的魏軍至少也有三分之二,將其消滅也就完成了軍令。
田續帶兵倉惶逃竄,一口氣奔到濁漳水岸邊,聽到身後沒有了動靜纔敢停下來,清點人馬,只剩下不到八百騎,不由神色黯然,心中憤懣,上天似乎捉弄他一般,每次都遇到如此勁敵。
救援不成,只能硬着頭皮返回長子,未料才過橋,猛然前方又一陣腳步聲起,從河岸邊的樹林中又殺出一隊漢軍,兩下伏兵盡出,殺得魏兵七斷八續,不成陣型。
田續嚇得一聲怪叫,連敵軍將領是誰都沒有看清,圈馬便往橋頭逃命,但此時所有人都向後撤退,橋上十分擁擠,根本衝突不過,看到漢軍殺來,田續乾脆棄甲丟盔,翻身下馬,混在亂軍之中,從河中涉水逃往下游,倉惶鑽入山林中去了。
高翔指揮士兵追趕魏軍,只盯着馬上爲的武將擒捉,等抓了所有魏軍,一番審問才知道田續混入逃兵中步行走脫,只得無奈搖頭,收兵回城。
畢軌在城中苦盼援軍不至,正擔心壺關的時候,忽然親兵來報,前往壺關的援軍被伏擊,一百多敗兵逃回城中,田續不見蹤影,生死不明。
畢軌大驚,中了鄧艾之計,只怕接下來漢軍就要攻城了,守軍不足兩萬,其攻城器械又十分厲害,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一天。
李熹和秦秀也聞訊來到府衙中,三人計議一番,還是由秦秀負責巡邏守城,李熹安撫百姓,教導那些新徵招的城中百姓守城事宜。
畢軌在城中轉了一圈,天色已黑,悶悶回到府中,鄧艾大軍來勢洶洶,不到一月時間便突破太陽天險殺到長子城下,讓他措手不及,加之城中糧草今日告罄,兵力又折損,如果王昶明日還不趕來,他實在不知該如何約束士兵了。
加之此戰侄子畢方出兵便被斬,那是他兄長唯一的子嗣,畢軌只覺得心頭沉悶,快要喘不過氣來,先前他就與鄧艾交手過,深知幷州形勢不容樂觀。
春風正緊,畢軌在書房悶坐,聽着窗外的風聲,愈發覺得煩躁,他本是曹家的支系,曹宇和曹爽對對他不錯,但如今司馬懿掌權,大肆削弱曹家的勢力,許多人都遭受打壓排擠,人心惶惶,自己這次吃了敗仗,就算王昶能來援,恐怕也難逃責罰。
正憂悶之時,忽然親信走進來,低聲道:“主人,有一人自稱是南陽故人,在後門求見。”
畢軌眉頭微蹙,點頭道:“將他帶進來。”
親信出去不久,便帶進來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人,這人進屋之後摘下斗笠,畢軌在燈光下看到他的面容,驚呼道:“是你……”“昭先兄,切莫聲張,”那人急忙上前一步攔住畢軌,小聲道,“吾來城中,有要事相商。”
畢軌輕咳一聲,對親信吩咐道:“到院外看守,若有人進來,及時稟告。”
“是!”
那人等到下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之後,才轉身急切道:“昭先兄,你要大難臨頭了呀!”
畢軌卻冷眼看着來人,冷笑道:“嘿嘿,李勝,你投敵賣國,害大將軍丟失中原不說,如今更是大魏舉國之敵,竟然還敢來我城中,你當真不怕死麼?”
來人正是李勝,他混在敗軍中進入城中,廢了許多周折纔來到府衙,一路上巡邏守衛極多,他也是提心吊膽,幾條街走得渾身冒汗。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李勝嘆道:“我爲朋友,不惜冒險前來救你,不料昭先兄卻如此看我,真是叫人心寒。”
畢軌眉頭微蹙:“我有何危險?”
李勝問道:“昭先兄,大將軍被司馬懿算計,如今軟禁於鄴城,鄧侍中、何侍郎幾人盡數被下獄,已經問罪斬首兩人,你難道不知麼?”
畢軌冷笑道:“何平叔幾人貪贓枉法,霍亂朝綱,罪有應得,與我何干?”
“咳,昭先兄,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李勝一聲嘆息,“司馬懿掌權之後,曹氏一脈,多遭其爪牙陷害,你我當年都是曹將軍心腹之人,如今你領兵在外,那司馬懿多疑成性,又豈能放心?”
畢軌聞言臉色微變,這正是他內心深處的擔憂,當年曹叡被策封爲太子,他任文學,兩人關係甚厚,曹叡即位後,遷任黃門郎,並將公主嫁於長子,但隨後因與李勝、鄧颺等人交往,崇尚浮奢之風而被免職,不再任用。
直到曹爽擔任大將軍掌權之後,才徵命何晏等人,任畢軌爲中護軍,後轉侍中,作爲自己的心腹,並叫他帶兵在上黨駐守,隨時可以支援鄴城。
而畢軌與曹爽交好,也提了許多意見,大多都被曹爽接納,雖然不在朝中如何晏幾人那般受寵,但曹爽始終對畢軌極爲器重,多次派人問候賞賜。
這兩月司馬懿命人審問何晏、鄧颺等人,除了查處贓物之外,還給衆人扣上了一頂蠱惑人心的罪名,甚至有暗示夏侯玄等人暗中支持曹爽謀反的說法,聽得畢軌心驚肉跳。
司馬懿對外宣稱,曹爽本謙虛謹慎,凡事皆與他商議,司馬懿亦以其爲國家肺腑,以禮讓之,只因後來至生病還鄉,便受了丁謐等人蠱惑,是他們勸曹爽集權,並倡導浮華奢侈之風,這一切的罪責都在曹爽的心腹之人身上。
這個說法明顯有包庇曹爽,削除其爪牙之意,何晏等臺中三狗都被下獄,連夏侯玄這等皇親也不能倖免,與曹爽屢有書信來往的畢軌也惶恐不安。
更主要的是,當年與他不和的蔣濟、盧毓幾人不和,第一次免官就是被蔣濟彈劾,這二人如今都是司馬懿的心腹,常爲司馬懿出謀劃策,只怕也會針對自己。
就在畢軌心神不定的時候,李勝再次問道:“晉陽距此不過五百里,就算山路難行,急行軍三日也能趕到,如今王昶遲遲未至,你可知是何原因?”
畢軌一怔,搖頭道:“有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