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五年,十一月。
寒冬驟然而至,冷風蕭瑟,一場小雪突兀般降落,雪花雖小,延綿不絕,不足三日時間,已經把長安城給蓋上了一層銀裝。
龍首原上未央宮。
一個英武的少年,身上披着一件簡單的皮襖,站在宮廷的院落之中,眸光閃爍,凝視着那些枯萎的花草樹木。
“陛下,此地風大,當保重龍體!”
一個少女從後面走上來,舉油紙傘而擋風雪。
“梓童!”
劉協看着少女,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伸出手,爲她的髮絲之中,拿掉兩片雪花,沉聲的道:“這一次,恐怕要委屈你們伏家了!”
他對董卓做了一個試探。
結果卻讓他驚悚。
西涼文武,已經執掌朝廷大權,他,再也無力去挽回局面了,如今一旦他有過分的行爲,董卓返回來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廢了他的天子之位。
在這種情況之下,劉協知道,他只有妥協,才能保住皇位,保住現在的地位。
“伏家願爲陛下而犧牲!”
少女一雙美眸明亮,閃爍着決絕而堅定的光芒。
“都是朕無能!”劉協低聲的道:“朝有大賊,不得而誅之,讓忠臣蒙難,乃是此辱也!”
“陛下,昔日高祖願蟄伏荒蕪之地,方能成就大業,淮陰侯能忍得住胯下之辱,纔有西楚霸王之末日,今陛下尚且年幼,尚有時間,吾等可忍讓三分,臣妾相信,天運尚在我大漢!”
“希望吧!”
劉協淡然一笑。
這事情對他打擊很大,在精妙的算計,卻算不過實力,董卓剛剛從豫兗傳回來了班師回朝的消息,長安就沸騰了,很多本來願意向他示好的大臣,都在明哲保身。
他忽然就明白了,執掌不住兵權,算得再多,也無濟於事。
“冷子!”
劉協低沉的開口。
“在!”
一箇中常侍走上來,俯首待命。
“傳令,明日擺駕霸上,朕要親應太師!”劉協咬着牙,說道:“太師爲朝廷掙扎叛逆之臣,勞苦功高,朕,怎麼也要表現一下!”
“諾!”
冷子領命而去。
“現在還真不是一個好天氣啊!”
劉協擡頭,眸光獵獵,看着天空上的下的小雪,嘴角突然微微揚起了一抹笑容,他在苦中尋一件讓自己高興的事情:“聽說今日那傢伙準備迎娶新夫人,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給他送去的大禮啊!”
“陛下說的是……”
少女伏壽有些不解。
“一個有趣的傢伙!”劉協至今還記得,當年和牧景還有兄長劉辯,在太學逃學的光景,那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感覺,規矩是可以用來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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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一日。
明侯大婚。
江州城的城內外皆沸騰起來了。
明侯府上下,已經佈滿了喜慶氣氛,今日上下官吏都會休沐一日,畢竟是主公大喜之日,當得普天同慶。
一般來說,納妾是不會有這樣的喜慶的。
但是牧景不是納妾。
古人講究三妻四妾,所謂三妻,正妻,平妻,偏妻,皆爲妻子。
蔡琰入門爲首,乃是正妻。
張寧算得上是平妻。
既然是妻子,那就講究禮數的。
古代婚禮,三書六禮,缺一不可。
三書,是聘書,禮書,迎書。
六禮,是指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親迎。
在這之前,該做的禮數已經全部做起,還是蔡琰一手安排,牧四寶親自執行,就算是任何人,都挑不出一點錯處出來了。
今日是親迎之日。
牧景早晨騎馬出門,大搖大擺,沿着主街道,巡遊半座城,在萬衆矚目之下,抵達了神衛軍統領府,然後遞上迎書。
千呼萬喚始出來。
張寧今日很不一樣,這年頭可沒有紅蓋頭什麼的,她拿着一柄卻扇,遮蓋着俏臉。
“牧景,今日你爲郎,吾乃長輩,便訓汝幾句,寧兒自幼命苦,雖沒有名門閨秀之嫺雅,可也是一個坦率之女子,他父母皆不在,吾已叔父送其出嫁,日後望你善待之,如若有一日,你不願意虧吾之女,某即使拼了這條命,亦要拿回一個公道!”
張火雙眸含淚,送張寧出嫁的心思有些徒然傷悲,更多的是擔憂她日後的生活。
“叔父放心,景非薄情之輩,寧今日入我牧門,日後當於妻共患難同富貴,生死相依,至死不悔!”牧景拱手,然後鞠躬,給張火立下了一個保證。
迎親上轎,回程明侯府。
這時候明侯府的酒宴已開,益州送禮之人,絡繹不絕,已經派出了兩條街之外,即使南部的雍闓孟獲之輩,也派人奉上禮儀,以表恭賀,荊州,長安,江東,徐州紛紛有人上報名諱,奉上禮儀。
天下人皆知,執掌益州的是明侯府,明侯牧景,乃是當今天下,一方不可小覷的諸侯,不管是敵人還是盟友,這時候都不會拆臺的。
但是偏偏有人就願意拆臺。
入夜之後,明侯府內外燈光璀璨,人聲依舊鼎沸,賓客尚在,有人行酒令,有人高談闊論,今日這場合,本來就是益州最大的交際地方,各方難得齊聚一起,當然是要談天說地,攀交情。
牧景現在也入不得洞房,戲志才那廝兇殘的很,糾結了一幫軍漢,想要借取這個機會,找牧景報仇,勢必要把牧景給喝趴下。
古代酒的度數不高,但是喝多了也不行。
平日牧景憑藉威嚴,尚可鎮得住這些人,然而今日是大喜之日,他自不能掃興以主公的身份威壓,加上他年紀小,被這些軍漢擠兌一番,不喝也得喝起來了。
腦袋越來越懵了。
“報!”
一聲突如其來的喝聲,讓他清醒了一下。
“稟報主公,景武司消息,綿竹,廣柔,武陽,白水,培縣……”這個斥候的聲音洪亮,傳至府邸內外:“七個縣城舉兵作亂,舉兵數萬!”
“叛亂?”
整個明侯府的人一下子清醒起來了,他們對視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一種驚恐的感覺。
他們自然不怕有人叛亂。
如今牧軍整頓的七七八八了,雖然戰鬥力未必迅速的能出來,但是注意鎮得住四方仇敵,誰若是敢作亂,迎面直上的,必然就是牧軍的雷霆之擊。
要是平時,也就不太在意了。
但是今天乃是什麼日子。
明侯牧景大婚。
你什麼時候不叛,這時候跑來叛亂,不是挑釁嗎。
“桀桀!”
牧景拍了拍腦袋,醒了一醒酒意之後,緩緩的從桌子上站起來了,身上穿着的一件大紅袍子此時此刻彷彿是呈現出一抹嗜血的氣息,他舉酒盞而令天下:“今日乃是本侯大婚之日,普天同慶之時,本不該有刀兵之事,可現在看來,是真的有人不怕死啊,既然如此,諸位說,本侯應不應該去當成全他啊?”
“請主公下令,吾等立刻出兵平叛!”
“如此大喜日子,這些人卻用心惡毒,當不可放過一個,殺無赦!”
北武堂麾下一衆軍將,特別是景平嫡系,這些人從心裡面就有到一股主辱臣死的悲憤。
今日乃是主公大喜之日。
居然還有人出兵叛亂。
這是什麼意思,主動挑釁,還是的認爲明侯府鎮不住這益州的一方天地啊,還是認爲他們這些軍將保不住明侯府的威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