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到不能走小道,必須要走官道,既然走官道,那麼他其實是沒有多少選擇了,官道能供應他選擇的機會不多。
最好是從安邑,然後從安邑北上,走臨汾,過了臨汾就是襄陵。
最難走的應該是從襄陵進入霍大山的路,這一段基本上都是山路,小路,沒有什麼官道大道,所以會是最難的走的。
但是如果敵軍想要設伏,不可能在霍大山的這些山路上,因爲他們兵力不足。
固守城池,然後騎兵騷擾,這纔是敵軍的路數,這樣既能扼住了官道的去向,也能讓明軍運糧隊伍苦不堪言。
所以陳到很清楚,他其實最難過的關,不是後面從襄陵出去之後,走霍大山那些山路,而是現在直接面對的安邑。
他之所以感覺不安。
因爲安邑應該是衛家根據地,河東衛家立足安邑多年,哪怕安邑被攻破,他們也不可能一點聲息都沒有。
世家門閥,並非是一句話,而是一股能在這個時代代表性的力量,特別是在地方,世家門閥有主宰的力量。
即使你攻破了這一座城池,把城中的世家門閥抄家滅族,可你永遠不知道,他們到底藏匿在哪裡,他們到底有多少力量。
所以即使魏軍派遣一支兵馬進入河東,攻陷了安邑,也不可能出現眼前的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衛家應該出了問題。
衛家能出什麼問題,陳到不想知道,他唯一知道了,那就是自己在河東,可能已經孤立無援了。
但是不管如何,他都要闖過去。
“如果衛家真的出了問題,那麼我們接下來的路,非常難走,一直以來我們可以把河東當成我們大明的領地,那是因爲我們知道衛家遵從我們的,如今要是衛家反了,我們在河東,恐怕寸步難行!”
陳到目光深沉,凝視前方,看着即將落下的太陽,低沉的說道:“從這裡去安邑,還是三十里,我相信衛家對我們瞭如指掌了,所以我得得先下手爲強,我要強闖過去,人情我要夜襲安邑,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陳到對方石說道:“我率領八千主力,進攻安邑,剩下的兒郎,都交給你,你來看守住運糧隊伍,特別要小心敵軍騎兵的突襲,任何時候都要防備住,不能有半點問題!”
他可以等。
但是糧草等不了。
他也怕自己懷疑錯了衛家,但是現在的情況是,有殺錯沒放過,如果是他的錯,懷疑錯了,那麼他事後去向衛覬負荊請罪就是了。
可現在,他必須要在敵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樣他們纔有肯跟把握住唯一的機會。
“是!”
方石點頭:“不過中郎將,現在進攻安邑,會很危險,要不我們還是聯繫一下衛家,或許衛家並沒有如同我們猜測一樣,已經背向吾等,只是他們沒有發現我們而已!”
“世家門閥是不能小瞧的,我們進入河東,應該瞞不住衛家的人,但是衛家沒有出面,一個可能衛家可能被別人掌控了,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衛家肯定背棄了我們明軍!”
陳到低沉的說道:“我不想去懷疑衛覬的忠心,但是有一點你們可能不知道,當年陛下曾經斬殺過衛家二公子衛仲道,所以衛家一直有一些聲音是反對我們明朝廷的,在這時候,我不敢相信他們!”
正因爲介於這一點,陳到纔不敢相信衛家,牧景當年和衛家可是有仇恨的,衛覬能大方,可難保不會有人記恨這一點。
“這倒是,既然這樣,只能先打了!”
方石聞言,只好點點頭,不再提議去接觸衛家的,陳到不敢相信,他也不敢相信啊,若是他們自己,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但是他們現在正在押送關乎主力生死的大批糧草,任何問題都不能出。
“必須要打!”
陳到沉聲的道:“如果衛家真的有問題,那麼魏軍的那一支兵馬現在就在安邑里面,他們肯定以爲我們在這裡紮營了,這時候我突襲安邑,所有問題都會呈現出來,到時候我們就好應對了!”
……………………
夜深人靜。
安邑城。
這一座城也歷經過戰亂,當年關中大亂,河東也難以避免,後來又是天子爭奪戰,把整個河東都牽涉進去了。
所以安邑城也算是一座久經滄桑的城池。
城中,一個大宅中,安靜的氣氛之中,兩人對立而坐。
坐在正對面的是一個青年。
他就是曹家千里駒,號稱曹氏青年一輩之中,最出色的將才,曹休,曹文烈。
曹文烈領了曹操的命令,率軍入河東。
目的不是掌控河東。
而是儘可能的想辦法阻止明軍從河東運糧北上,所以他進入河東之後,並沒有想過立足大城池,而是找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紮營。
只要發現明軍運糧的隊伍,就不停的偷襲,不斷的偷襲,只有這樣,才最有可能拖延明軍的糧草北上。
不過有時候人算不如天算,幸運會沖天而落下。
比如現在坐在他面前的這個中年人,就是他的幸運,衛家的現在當權的人,衛寧。
衛寧是衛覬和衛仲道的叔父。
他是一個讀書人,所以更加偏愛於才華橫溢的衛仲道,然而衛仲道當年在雒陽死於牧景之手,這讓他對沒有護住弟弟,卻投身明朝廷的衛覬怨恨有加。
衛覬掌控力還是比較強的,他在河東的時候,衛家也算是鐵桶一塊,別人想要摻合進去來,都很難。
但是他入明庭當官之後,反而對河東有些鞭長莫及了,這就給了衛寧機會,衛寧當年就得衛覬信任,後來衛覬南下,還把家族託付他,讓他與一衆族老商討。
可衛寧心中一直怨恨明庭的,特別是當年衛仲道之死不能釋懷,他掌控家族之後,一直在尋找機會。
曹休進入河東,算是他的機會了。
能在這裡坑明軍一把。
然後再以投名狀的方式,進入魏王門下,到時候他衛寧也能成爲衛家的中興之主,而不僅僅只有衛覬纔是家族的核心。
再說了,如今上黨的戰況,他們雖然知道的不錯,但是也清楚,明軍是落於下風的,所以家族很多老人都願意支持衛寧。
這才讓衛寧有機會把衛家的力量反水,遠在長安的衛覬即使知道了,到時候也是鞭長莫及而已。
“曹少將軍,明軍已入安邑境內了,就駐紮在距離我們不足三十里的之外的小倉山下,這地方我熟悉,我知道有小路能避開他們的斥候,在最短的時間進攻,我們何時進攻?”
衛寧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他看來明軍進入安邑,就等於進入了他的地盤,他想要搓圓就搓圓,想要捏扁就捏扁。
不說他們衛家集合起來的府兵,魏軍可是有數千精銳騎兵,這足夠他們進攻了。
“再等等!”
曹休可沒有衛寧這麼急切。
他曾經敗給明軍,所以他會更加的謹慎很多的,既然能佔據安邑,等於扼住了明軍想要從官道北上的口子。
所以他已經佔先機了。
這一下,他倒是不用召集,可以在安邑城和明軍慢慢耗下去,他有的是時間和精力,只要逼急了明軍,明軍會主動送上門來的。
“曹少將軍怕什麼?”衛寧有些不愉快了,他總感覺着有些畏畏縮縮的,在這河東一畝三分地,難道他衛家加上魏軍的力量,害怕其他人。
“不是怕,是等!”
曹休斜睨了一眼衛寧,衛家有一個衛覬是幸運,但是也不盡然都是幸運,衛寧這種角色,也只是能在衛覬不在的時候,沐猴而冠而已,能力城府都遠遠不足,不過這樣也好,能讓他們好掌控一些。
“你派人去先接觸一下明軍,這時候在明軍心中,你們應該還是他們的盟友,他們這時候應該不會對你們防備,如果能把他們拉進安邑城之中,再關門打狗,那我們就不用耗費太多的精力和時間去追擊他們了!”
曹休的低沉的說道。
因爲衛寧的關係,他改變的戰略部署,倒不是不信任衛寧,衛寧表現出來的對明軍的敵意,他還是能感覺到的。
而且衛家在河東根深蒂固,即使他有足夠的兵力,如果衛家和他作對,屏蔽他的消息,那麼他就是無頭蒼蠅,根本不可能吃得下的明軍的。
所以和衛家合作,是目前他最好的道路,當然,他也需要保留一下戒備,不能把太多的底牌給暴露出去了。
“引他們的進入安邑?”衛寧皺眉:“他們會這麼輕易的就上當嗎?”
“只要他們相信你!”
曹休道:“而且不上當也沒問題,最少我們知道,他們已經懷疑我們了,這樣我們就加固安邑防守,擋住他們就行了!”
“好吧!”
衛寧點點頭,立刻派人去聯繫明軍。
可他們都沒想到,即使他們想要派人去聯繫明軍,這時候的明軍,已經懷疑安邑了,而且陳到的雷厲風行,估計也是他們想不到的。
在他們看來,衛家明面上還是中心於明朝廷了,陳到即使懷疑衛家,也需要打聽清楚纔敢進攻。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陳到如此果決,只是一絲絲的不妥,就是直接發兵,夜襲安邑……
…………………………
半夜時分,安靜的安逸城突然火光生氣,轟隆隆的聲音爆發,一陣陣的喊殺聲貫徹了整個城池的上空。
轟轟轟!!!!
明軍來的迅速,進攻的兇猛,雖然只有八千兵馬,但是集合一點,從東側的城門直接叩開城門殺進來了。
守衛東城門的其實是衛家的府兵。
不足千餘府兵一下子就被明軍直接衝開了城門,沒有反應過來,城門已經被明軍給直接佔據了,守城校尉都變成俘虜。
陳到是真的雷厲風行,他攻城只需要用了一個時辰都不到,而拿下城門之後,他立刻審訊了這個城門校尉。
城門校尉的口可沒有這麼硬,所以很快被敲開了。
“還真是想要埋伏某啊?”
陳到看着城中的方向而冷笑。
有些事情,懷疑只是懷疑,可落實了,總感覺有些心疼啊,而且衛覬這一員人才,日後何去何從啊。
不過這都是牧景應該操心的。
陳到現在應該操心的是,城中數千的騎兵,衛家府兵不足爲據,但是魏軍精銳的騎兵,可不是鬧着玩的。
如果是城外,他會避開的遠遠的。
在郊外和騎兵對碰,那是不理智的,即使他的兵卒有足夠的戰鬥力,在對戰的過程之中,他們也是天然的劣勢。
但是在城中,倒是有機會碰一碰,而且他不能縱容這數千騎兵太囂張了,因爲接下來的運糧之路,這必然是最大的阻礙。
“傳令,進攻,目標魏軍騎兵!”
陳到不能耽擱時間,他必須要在魏軍反應之前,攻擊一把,能殺多少是多少。
所以如果有機會能在城中狙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