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述歷來不注重繁文縟節的東西,對軍隊投入不惜血本,這些精銳士兵武裝到了牙齒,但是並不花巧,兵甲馬具外表均不起眼,設計時均以實用爲主。陷陣營士兵均是彪悍驍勇的大齊兵王,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兵甲馬具,是軍械司的最新產品。
安息城內這次變故,周瑜提前已經料到,雖然親齊派佔據了安息朝廷主流,但是反齊派有不少軍方人士,肯定會不惜成本破壞這次會談,陷陣營此次隨使入城就是周瑜提前預防措施之一。
這種前呼後應的隆重場面,除了姜述以外,即使西部元帥府主將關羽也沒有享受到。姜中臨場指揮並非所長,坐在特製的車駕內,很有興致地通過了望孔觀察車外的場面。車駕四周穿着制式鐵甲的大齊精兵,默不作聲地坐在地上休息。輔兵搬起兵甲馬具刀槍弓弩火器,按照軍令送到各隊。此時周圍已經清空,安息百姓的哭喊聲已經遠去,周圍只能聽到嘩啦啦的甲片撞擊聲,氣氛顯得十分緊張。
姜中仔細觀察這些兵王,坐在地上顯得懶洋洋的,位置錯落而有默契,既節約空間又相互彌補觀察視界的死角,替換的武器兵甲也在觸手可及處,按照一定的方向固定好,確保士兵在最短時間內能夠上手輪換。
姜中的親衛看起來彪悍兇猛、警惕四顧,但這些親衛大多是最近數年入伍的士兵,雖然經受過嚴格訓練,與在戰場上歷練的陷陣營精兵不同,骨子裡沒有那些兵王的冷酷。
姜述處事穩重,凡事謀定而後動,大齊諸將大多沿襲了這個特點。昨天,周瑜、張遼會同廖化就入城後可能發生的變化推演過多次,確信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能保證姜中的安全。
安息精銳開始從四面八方現身,從衣甲標識可以看出,這些兵馬並非屬於一支部隊,應是多支部隊臨時拼湊而成。這些身材長大的士兵,配有高大雄壯的戰馬,雖然衣甲式樣並不統一,但皆配備精良的刀弓甲具,神色肅穆,殺氣騰騰,行進時陣型保持得十分嚴整,各隊之間卻又配合欠缺,不難猜出這是反齊派官員或部落首領們的親衛拼湊而成。
無數騎兵幾乎同時發作,大地頓時顫動起來,疾馳而來的騎兵開始加速,捲起的煙塵升上半空,陽光似乎都暗淡下來。前後兩支殺氣沖天的安息騎兵,像是出鞘的利劍,隔着老遠就能讓感受到寒意。
陷陣營軍陣與疾奔而來的安息騎兵,正好相反,安息騎兵是動,陷陣營士兵是靜。相比突如而來的衝鋒,這種不正常的寧靜更讓人感到悚然,如大海中的礁石,任憑風急浪大,聳然不爲所動,浪潮無數次撲擊反被摔個粉碎。
隨着廖化一聲令下,周圍剎那間變成槍盾林立的鋼鐵叢林。再一聲令下,道道閃着寒光的駑箭如一陣風席捲而出,安息騎兵整齊前進的洪流當中,頓時響起人的慘呼聲和坐騎的嘶鳴聲,密密麻麻的隊伍頓時凹陷,安息騎兵被一輪鋒利的箭矢射落一地。
在呼喝和叫罵聲中,前排安息騎兵紛紛拿出掛在坐騎一側的盾牌遮掩,後排騎兵開始用騎弓仰射。弓箭如雲,擊在陷陣營立起的巨盾上,發出叮叮不絕的撞擊聲,但很難傷到巨盾後面的覆甲精兵。
陷陣營士兵的第二輪射擊,目標從人改向馬匹,安息騎兵頓時又倒下一片,後排勒馬不住,街道又限制了騎兵閃避的空間,安息騎兵嚴謹的陣形頓時亂成一團。陷陣營連駑可以連擊十次,隨着安息兵馬越來越近,連駑發射的頻率越來越密集,安息騎兵很難到達二十步範圍內,連人帶馬便倒了下來,幾匹馬雖已倒下,但是頑強的生命力和巨大的慣性,或是橫飛或是直衝向上前來,被用木板和尖木臨時製成的簡易拒馬擋住,隨即倒斃於地。
安息王城主道雖然很寬,但依然限制了騎兵的戰術發揮,倒斃於地的安息人馬,也成了騎兵前進的障礙。爲了躲避這些人或馬,騎兵陣形立時散亂,速度也減緩下來。
一聲號角聲響起,安息騎兵退後重整陣形,兩側迅速上來一批步兵,最前面是用木板和皮革製成的木排,後面部分士兵用弓箭射擊,掩護另一部分佝僂着身體的士兵,開始清理地上的阻礙,另有一些步卒上前,將一根根皮索,套在拒馬等阻礙物上猛拉。儘管漢兵駑箭犀利,但對躲在木排後面的安息步兵威脅不大,前方的人馬屍體等物逐漸被清理乾淨,大齊兵馬設置的木排和拒馬也被毀掉不少。
面對這種情況,廖化並未着急,只是換了一個號令,部下紛紛放下強駑,迅速取出手榴彈,拋向步兵密集之處。陣陣巨響過後,密集的步兵頓時顯得稀疏,硝煙散後的慘景讓安息人士氣頓失。一名士兵精神崩潰,大喊大叫着往後狂奔,戰友受他感染,不理軍官的斥責怒喝,亂糟糟地往後退去,安息人第一波攻擊就此狼狽結束。
東城門門樓上站着十餘位安息官員,簇擁着中間一名黃頭髮藍眼睛的中年男子,見街道上戰況很不理想,中年男子臉色十分難看。這些官員都是最強硬的反齊派高官,中年男子是羅馬派到安息的特使馮安特斯。
有位將領忽然喊道:“大齊兵馬出營了!”
衆人轉身望向東方,只見大齊士兵迅速集結,繼而分成數隊,依序出發,規模最大的一支隊伍正迅速撲向這個方向。望着殺氣沖天、裝備精良的大齊勁旅,衆人的心頓時落到谷底。
衆人爲軍威所懾,都是目瞪口呆,一位官員小聲說道:“大軍在側而圍攻齊使,是否自取滅亡之道?”
另一位官員道:“我也認爲不是時機,但葉品合大人說陛下已經病癒,肯定能控制住局面。特使也認爲刺殺事件無論能否成功,都會促使陛下與羅馬盟約。齊使遇刺或大齊人攻城,兩國已成不死不休之局。但是大齊兵馬攻擊力強大,我們能堅持到援軍抵達嗎?咦,特使去哪裡了?”
此人開始說話時,聲音放得很低,忽然發現馮安特斯消失,聲音不由擡高不少。衆人環首四顧,確實找不到馮安特斯的身影,有人問道守衛,守衛答道:“方纔葉品合大人陪他匆匆下城去了。”
葉品合是反齊派領袖之一,他與馮安特斯下城,城上衆人頓若羣龍無首,七嘴八舌嚷成一片。安息按察使巴查爾忽道:“莫非羅馬人居心不良?讓我們與大齊兩敗俱傷,他們想在後面撿便宜?”
說到這裡,忽然看見王宮內涌出大批士兵,向齊使車駕方向迅速移動,隊列最中央是一位老者,頭戴金盔,披着紅色披風,正是安息王烏德拉。巴查爾連忙止住話頭,指着西方,道:“陛下出宮了!”
此時從東門樓向西看,街道上全部塞滿了人,最東邊是安息反齊派衆文武的親衛,從東往西不斷髮起衝擊;中間是大齊兵將護着姜中,雖然人少,但安穩如山;再往西是部分反齊派部落精兵,人數也不少,但攻擊威力不大。再往西是侍衛軍護着安息王,正在快速向東移動。
東城將領是反齊派,此時大聲提醒道:“齊軍攻上來了,大人們注意隱蔽。”
巴查爾望着將至城下氣勢洶洶的大齊兵馬,回頭再看禁軍所到之處,圍攻齊使的兵將已經停下手來,拜倒在道路兩側,又望了一眼不動如山的齊使車駕,巴查爾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徑直下城去了。
反齊派此次行動,可以說是孤注一擲。在烏德拉沒有反應以前,若是刺殺齊使成功,與大齊已無和緩餘地,與羅馬聯盟已是必然,烏德拉內心即使不悅,也必會重用反齊派官員。但若刺殺失敗,所有參與這次事件的人,都有可能成爲烏德拉平息大齊人怒火的犧牲品。
反齊派組織這次行動,可以說是爲陷陣營演習所逼。上次二王子殺弟奪位,反齊派文武均獲重用,大興詔獄,親齊派官員多有家破人亡者。烏德拉甦醒以來,爲了平衡朝中局勢,免掉數名反齊派重臣,重用親齊派官員。此舉讓反齊派官員食宿不寧,認爲烏德拉本來就親齊,大齊兵馬威逼城下,身爲反齊一黨,很可能被清理出局。單純失去官職也就罷了,想起親齊派那些被捕官員的慘狀,反齊派官員便心有餘悸。前日陷陣營演習,軍威之盛讓人膽寒,影響所至,親齊派官員趾高氣昂,難免會說一些譏諷恫嚇之言,這讓反齊派大小官員更是擔心,齊聚次相葉品閤府中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