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靖點頭稱是,摸了摸鼻子,笑道:“不過這件事情若是時評過多,衆人注意力就轉到這上面,面上將形成對一些時政的討論,對於思想統一不利。我的意思是暫時擱置,到了壓不住的時候,皇祖母的主意就可以用了。”
周氏正色道:“那些世家子弟有的是閒人,你哪有時間跟他們整天磨嘴皮子?他們費心折騰出這件事,肯定有深意。這樣吧,我出面擋一下,這事暫且不提也好。”
姜靖摸了摸鼻子,恍然大悟,道:“他們費盡心機,轉移我的精力,莫非想策應黃猛?多謝皇祖母提點,我集中精力,聚合人力物力,想將黃猛拿下再說。”
第三日大朝,周氏臨朝,當着衆臣斥責道:“陛下英年正盛,誰起意給陛下寫傳記的?難道到了蓋棺定論的時候?我看提出此事的人肯定沒安好心思。再說我就奇怪了,修華(蔡琰封號)寫的文章,只是個人見解,我與皇后還未審議,怎麼傳到外面去了?知子莫若母,我對陛下還未發表見解,你們起什麼哄?我看這件事是有心人在搞事,想離間太子與修華的關係。兒子如何評價父親?臣如何評價君?妻子如何評價夫?這不是給太子添難爲嗎?這件事情就此打住,陛下沒有回來親政以前,這件事情誰也不許再提。”
太后露面講出這話,朝堂中的世家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盧毓、李勝等人想出面反駁,一來礙於周氏之威,二來周氏所言有理,衆人皆是啞口無言。
盧毓藉助治史想挑起風波,被太后強行壓了下去,再想挑弄是非時,姜靖的屠刀已經伸了出來。姜靖先查蔡琰文章泄露之事,第一個責任人是蔡邕,但是蔡邕身份特殊,不好處置,太后召蔡邕進宮訓斥一番,這事算是過去。蔡邕之後的盧揚、鄭金等這些生事者,被姜靖一紙泄密罪下獄,其餘串連者以造謠者論處,下獄者四十餘人,去職者近百人。盧毓、李勝受到此案牽連,免去官職,責以居家思過,三大世家只餘鄭度等少數清職,自此世家在朝堂上的力量更加薄弱。
姜靖藉着這個機會,再度鞏固朝堂,思考再無什麼後顧之憂,將軍政事務委託給郭嘉、荀彧,帶領部分太史族人,親赴中山,就地指揮圍捕付丘等人。
姜靖到達中山以後,並未公開露面,先是確定付丘藏身範圍,繼而調兵遣將,從外向內,層層進逼。就是這個時候,唐三足夫婦進入姜靖的視野,唐三足得到了重用,受命極其危險的任務,隻身進入付丘藏身的老巢。
唐三足殺了兩名異族人,在水源附近覓地藏身,入夜不久,兩名琅琊宮高手尋了過來。相互交換完情報,唐三足與兩人分開,在附近休息一宿,次日一早,徒步向腹地深入。
根據唐三足的觀察,外圍巡邏的大多是異族人,這些異族人骨子裡極其仇恨漢人,上山的漢人若是遇到他們,基本都是被殺的命運。這個發現讓唐三足感覺很奇怪,漢人若是失蹤多了,肯定會引起周邊官府的重視,黃猛是有名的智者,難道不怕惹火燒身?當然還有其它可能,例如黃猛擔心探子深入,或者他控制不了異族人爲主的閘門。
唐三足小心翼翼前行,繞開了四道巡邏哨,終於看到了一個村落。唐三足是個很小心的人,在不明虛實的情況下,他不敢輕易踏入,耐心地在暗處觀察,但發現這處村落大多是異族人時,唐三足估計此處應是閘門殘餘人員的聚居點,應該處於付丘藏身處的外圍。
唐三足沒有進村,選擇隱密處眯了一覺,入夜後繞過村子,藉着明亮的月光,繼續向山林深處前進。到了午夜時分,烏雲忽然掩住月光,一陣狂風之後,天上開始飄起雪花。
唐三足嘴中咒罵一句,心道這場雪若是夠大,他獨自一人,還能隱藏好蹤影,後面跟上的大股隊伍,如何不被閘門的人發現?唐三足尋處避風處坐下,恢復一下體力,也等等後面的消息,看看計劃是否有變。
唐三足擔心露出行跡,不敢生火,所幸穿着特製的棉衣,外面罩着裘皮長袍,在避風處裹成一團,還不至於凍僵。唐三足吃些肉脯,喝了幾口涼水,倦意上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將近天亮時,雪已停了,他被後方的犬聲驚醒,不由嚇了一跳,攀到高處看時,見有兩人帶着一隻獵犬尋了過來。唐三足拿出望遠鏡,看明白有一人是天涯子,連忙觀察四周,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處,這才現出身形,與天涯子相見。
唐三足見面就埋怨天涯子,道:“你們這樣緊跟在我身後,一不小心就會被人發現,這樣對我完成任務很不利。”
天涯子二十出頭,長相十分英俊,他雖是玉稱子的徒弟,但自小受于吉、左慈調教,一身藝業不低,而且十分機警,是最受于吉、左慈器重的年輕一代弟子。天涯子與唐三足很熟,笑道:“上面下了命令,你現在是逃犯,我們都是追捕你的人,所以下次見面,我們說話時要一邊廝殺一邊說話。還有,來路上的那些異族人,都被兵馬圍攏起來殺得乾乾淨淨,這些異族人近期殺了不少上山的獵人,本身就該死,以這個爲藉口,尋常人不會起疑心。”
唐三足點了點頭,道:“可是離得太近,會讓黃猛起疑心的。”
天涯子笑道:“上面研究過黃猛的心理,離得近與遠其實都一樣。明天開始,上山的都是高手,連太史家族的人也出動了,大股兵馬在後面,這些尋常兵將只是虛張聲勢,其實起不了太大作用。真正抓捕付丘的人,是明天開始上山的這波人,共分爲五隊,每隊五十餘名,每一隊都有完勝付丘等人的實力。”
唐三足想了想,道:“那樣的話,你們明天就跟着大隊兵馬走吧,我若失手落在他們手中,反正要見黃猛,正合心意,你們就危險了。”
天涯子笑笑,道:“從這裡再越過一個山頭,就是核心區域了,我們這次聯絡過後,再直接見面就難了。我這次上來與你接頭,主要是商議情報互通的問題。你身邊不能帶信鴿,若是有情報外傳,你準備怎樣做?”
唐三足琢磨一會,回觀周圍,道:“黑山上松樹較多,若你發現有兩顆呈東南、西北向大小差不多的松樹,西北那棵松樹主枝有明顯劍斬痕跡的,就在東南那顆樹下尋找情報。我若有情報外傳,會尋找這樣的所在,將情報藏在樹的根部。若是附近松樹少,就找其他樹種最多的樹……”說到這裡,唐三足用劍斬了附近一顆小樹,折了一下,指着斷面說道:“我斬這顆樹的痕跡,不會全部斬斷,餘有十分之一左右的斷面用手摺。”
天涯子道:“其實未必用得上,只要你見了黃猛的面,我們會在兩個時辰內趕到。只有遇到特殊情況時,才用得上這種情報傳遞方式。”
唐三足點點頭,從懷裡摸出地圖,道:“你們大約從那幾條路線前進?”
天涯子疑惑地問道:“你問這些有用嗎?”
唐三足道:“當然有用,你們的行跡肯定隱藏不住,黃猛即使不敢派人攔截,也肯定會派人監視你們,我知道你們走的那條路線,會繞開這些路線的,到了黃猛可能藏身的地點,我纔會現身。”
唐三足與天涯子談論一會,見東方已經放亮,再看山上的雪,只是薄薄的一層,苦笑道:“這樣的雪最是惱人,我想掩藏形跡,將變得很難。明天前有敵人,後有追兵,我的日子可不好過了。我還是先走一步,別讓你們過早追上。”
唐三足弄明白情況,問天涯子討了件白色風袍,小心地向山林深處行進。唐三足經歷複雜,經驗豐富,沿路繞過幾道巡邏哨,次日天黑前翻過三道山樑,終於發現了一處村落。
說是村落並不貼切,應當說是一處新建的居民點,隱藏在一處山谷中,若走山路很難發現。唐三足不敢走山路,在這雪天從林間趕路,又要小心隱藏行跡,本是一件異常辛苦的事情,但也幸虧這樣,他纔有機會發現這處居民點。
唐三足藉着天黑前最後一點光亮,仔細觀察居民點的情況,見進出的人約有半數左右是漢人,不由欣喜若狂,他知道這處居民點即使不是黃猛藏身之處,也必與黃猛大有關聯。
唐三足觀察完畢,用心記住出入通道,縮回頭去,吃過肉脯乾糧補充體力。天完全黑下來以後,唐三足轉到南邊懸崖處,從這裡的路口小心潛入。根據唐三足的觀察,這個路口因爲南臨懸崖,一般情況下不會設崗哨。
但是唐三足這次判斷出現失誤,他從小路進村不過十餘米,左邊忽然有人大聲喝道:“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