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足認真聆聽了半個時辰,大約聽明白了幾個版本,他沒有心研究教義,只是瞭解些大概,以便更好推斷兇手的想法。唐三足告辭玉稱子,回到公房,看見賈葵正坐在屋裡等着自己。
唐三足歉意地笑笑,道:“剛纔去請教玉稱子道長,花了不少時間。”
賈葵道:“我也是剛到,其實我感覺報應只是猜測,只是極有價值的啓示,於破案本身沒有太大益處。”
唐三足笑道:“我知道,明白這一點,多少有些幫助,最起碼知道兇手想用什麼辦法害人,要想破案得同時從其它方面入手。”
兩人小聲討論一會,唐三足道:“楊春三人藏好了?”
賈葵笑笑,道:“張大人也是患得患失,既擔心兇手縮回頭去,又擔心安排不周祥再出什麼意外。細節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是協助人的身份,你現在可是主辦人的身份。”
唐三足笑道:“大人莫取笑我了,因爲我無足輕重,借調過來不影響任何事,張大人即使想調你這樣的官員,只怕權限也不夠。”
賈葵笑了笑,正色道:“我過來尋你,有件事情要跟你說明白,辦完這個案子,你得重回神鳥來,我已經向上打了申請,讓你擔任我的副職。”
唐三足滿面歡喜,道:“多謝大人栽培。”
賈葵道:“你莫高興,你要知道,你入了職,就不會與以前那樣輕鬆了,還有你那鋪子也得趕快找人接手。”
唐三足道:“那倒不礙事,我家小七現在擺理得井井有條,連交接都用不着做。”
賈葵笑笑,道:“走,我們看看那三人去,你猜他們躲在什麼地方?”
唐三足想了想,道:“大牢或者銀行。”
賈葵笑道:“看來以後的事情瞞不過你了,張大人、嶽大人和沈統領想了半天,纔想出要將三人藏在大牢的主意,你轉念間就能想出來,不簡單。”
唐三足想了想,道:“獄吏可以信任嗎?”
賈葵道:“獄吏是位轉業老卒,身世清白,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兩人並肩往衙門走,幾人簇擁着一位貴夫人從對面過來,賈葵像是萬事通一樣,小聲說道:“這是關靖的原配夫人,幽西楊家的嫡系小姐,是位賢內助。”
顯然關夫人與賈葵很熟,隔着十餘步就說道:“小葵,你來了中山,只去看了我一次,是不是每天花天酒地,擔心露了餡,怕我說給你孃親聽?”
賈葵的母親就是楊家人,不過是支族出身,比不得關夫人身份高貴,見關夫人開他玩笑,忙道:“我這人怕生,最怕出入風月場所,這幾天就住在郡衙,不信你問衙內僕役。”
關夫人笑道:“你跟你爹一樣,外表看着本分,其實花心得很,否則怎會娶好幾房妻妾?”說到這裡,關夫人注意到唐三足,道:“這位是……”
賈葵介紹道:“這是唐校尉。”
關夫人笑道:“原來是勾走梨花的唐大人,梨花生性高傲,難得有瞧得上的人,唐大人想必天生異稟了。”
唐三足不由臉色一紅,心道關夫人真是什麼話也能說得出口,但聽得出來,關夫人與玉梨花很熟,道:“待夫人那天有空,我與賤內專門給夫人請安。”
關夫人正色道:“梨花從了正,這是可喜可賀之事,她這一生不容易,既然選了你,你可得好好對她,若是負心薄倖,我可饒不了你……”
這就是女人的交際能力,說話唐突而又不失分寸,讓人油然生出幾分親近感,聽完這幾句話,唐三足不由心中感嘆,關靖討了這位夫人,會給他很大助力,這說話辦事的手腕,比老官場油子還要厲害得多。
兩人辭了關夫人,圍着大牢四周轉了兩圈,沒尋出什麼破綻。賈葵道:“若在這種情況下,兇手還能得手,說明黃猛的能量太大了。”
唐三足見天色不早,道:“看來張大人已經有了周密部署,我也不回衙了,回家看看去。”
唐三足回來得不巧,玉梨花並不在家,帶着丫環大花出去購物去了,只有丫環小花看家,見唐三足進門,恭敬地喊了一聲老爺,給他沏上一壺好茶。唐三足這幾天遇到的事情很多,想理一理雜亂的思路,可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唐三足午時在衙門吃的飯,不太合口,感覺有些餓。小花聽到唐三足吩咐,很快送來了幾份點心。唐三足吃了兩塊點心,忽然有人敲門,送了一大包東西進來。小花打開一看,不由尖叫一聲,將那包東西扔在地上。唐三足聽到喊聲,迅速出門來看,見包袱裡是些紙錢燒紙,其中還剪了四個小人,一男三女,細看隱約像是唐三足、玉梨花還有兩名丫環。
這時門外響起喧譁聲,唐三足出門一看,見有幾人將一位小廝捉了起來,不問便知,肯定是外面的人聽到小花驚叫,所以將這人捉了起來。唐三足向衆人笑笑,來到小廝面前,溫言問道:“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小廝只有十一二歲,嚇得臉色蒼白,見唐三足態度溫和,小聲答道:“我是時記棺材鋪的夥計,上午有人訂了東西,留了地址,掌櫃讓我送來的。”
唐三足示意將小廝放開,道:“你確定沒送錯地方嗎?”
小廝從懷裡取出一張紙,道:“這是訂貨的人寫的,我方纔問過銀行的人,他們說就是這裡。”
唐三足看紙條上的地址,寫的確實是這裡,見字跡甚是清秀,不似男子所寫,溫言問道:“訂花的是位女子?多大年紀?相貌長得什麼樣子?穿着什麼衣服?什麼地方的口音?”
幹棺材鋪這行不容易,小廝曾有過送錯地方的時候,還曾被暴打過一通,開始以爲又惹了禍,現在見人將他放開,問話的人又和善,想了想道:“那位姑娘十四五歲,圓臉,笑起來一對好酒窩,長得漂亮極了,說的是官話,個子跟我差不多高,穿得綠色步裙,頭上沒有飾物,只有一根挽發的綠玉金簪子,聽掌櫃說那根簪子十分名貴。”
唐三足笑笑,這孩子口才很好,觀察得細緻,開始時唐三足還以爲是玉梨花訂的,現在看來另有其人。在這中山郡內,他再不認識別的女子,看來這人應該與兇手有些瓜葛,不然不會做這樣無聊的事情。
唐三足盯着那孩子看了一會,見他天真無邪的大眼睛裡沒有一絲慌亂,心道別難爲這苦命的孩子了,從懷裡摸出一聲碎銀子,道:“這是給你的賞錢。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沒有上學?”
這孩子似乎很少有人賞他錢,將錢拿在手中攢得緊緊的,眼圈一紅,道:“我叫金風,是個孤兒,在福利院住到十歲,不願再受人施捨,就尋了現在這個差事,已經幹了三個月了。”
唐三足不知爲何,自從認識玉梨花以來,開始多情善感起來,見這孩子可憐,摸着他的頭說道:“金風,在福利院有吃的,還可以上學。你不上學,不識字,難道當一輩子小夥計?聽叔叔的話,回福利院去,等着上完學,再出來找差事。”
說完,唐三足從懷裡掏出一張二十金的銀票,道:“福利院只管吃住,沒有零花錢,這個給你。我希望下次見你的時候,是個有文化的孩子,走吧。”
金風並未多話,給唐三足鞠了個躬,一言不發,匆匆走了。
唐三足向衆人點頭示意一下,看了看那個包袱,就將包袱放在院子裡的石案上。這時只聽門聲響,唐三足回頭一看,見玉梨花和大花回來,提着無數的大包小包。唐三足連忙上前,從玉梨花手中接過東西,見玉梨花粉臉通紅,鼻尖上沁着汗珠,道:“買這麼多東西,叫個車送回來就是。”
玉梨花聽出裡面的愛惜之意,只覺心裡暖暖的,道:“隔着沒有幾步,叫個車太浪費了。”
小花也出來,幫着大花拿東西,玉梨花手中東西被唐三足接了過去,擡眼看石案上一個包裹,剛要動手看看是什麼東西,唐三足扭頭看見,道:“別動。”
玉梨花狐疑地望了一眼唐三足,但聽話地停下手來。唐三足將東西送進屋,出來見玉梨花坐在石案前面的石凳上,回屋拿了一個綿墊,走過來遞給玉梨花,道:“石凳涼,你墊上這個坐。”
玉梨花感覺無比溫馨,方纔心中的不快頓時消失,笑道:“這裡面放着什麼好東西?弄得如此神秘?”
唐三足溫和地說道:“說出來你別害怕,有人送來紙錢嚇我們的。”
玉梨花一聽,笑了笑,將包袱打開,又看了看那四個小紙人,哈哈笑道:“關家小妹真愛捉弄人,我讓她順路訂些紙線,她倒好,讓人將我們四個剪成這樣。”
說到這裡,感覺有些不祥,目露寒霜,道:“那有這樣咒人的?”
唐三足一聽,道:“這紙錢是你讓人訂的?訂這些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