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平樂觀。
議事大廳裡,田信雙臂懷抱望着沙盤,這是一座西起蔥嶺東到瀛洲,南北囊括了北冰洋、南洋島域。
如果沒有意外,現在嶺南已經開始戰爭動員,將以橫海軍爲前鋒,沿着交州海灣向南直趨各島。今後半年的時間裡,將會在各島設立據點修建圍樓設施。
趕在明年臺風期到來前,橫海軍主力戰艦會攜帶戰利品返回南海國;休整三月,再次向南洋進發,輸送補給、兵員,然後再把輪番的兵員、戰利品帶回來。
如此循環,就能從南洋獲取源源不絕的奴隸人口、珍貴硬木、各類寶石,地方特產。
十幾年、二十幾年的時間細心拓展,南海之利輸送嶺南,自能加速嶺南的開發。
哪怕土質不好,也能通過石灰、鳥糞,南洋島域焚燒的草木灰進行改良。
需要一千多年世世代代農民含辛茹苦改良、培育的土壤,可以加速到百年以內。
可惜,現在這個計劃可能會受到干擾、破壞。
嶺南從南洋收穫的資源是很豐盛,如果再兜售奢侈品、珍稀物品到江都,就能兩頭汲取資源,加速嶺南的開發、孕育。
不過就現在的嶺南,已經不是朝廷可以啃動的。朝廷不向嶺南動手還好,若是動手,嶺南自會挑起湘州、南中的動亂,令朝廷得不償失。
所以目前只能放養嶺南,任其先發展。
田信目光又移向雒陽、山西之地,不能再拖了,明年秋收前必須拿下山西、雒陽。
山西,不僅僅是河東郡、平陽郡、太原郡,還有雁門郡、代郡、雲中郡。只要拿下山西,就能與司馬懿的幽雲六鎮接壤,到時候與司馬懿就好談判了。
河北平原,很適合包餃子。
可怎麼才能吃到這個餃子?
這個餃子一口吞到肚子裡,河北魏軍、關東四州的漢軍主力相當於一網打盡。
不對,曹叡不可能硬頂漢軍,所以關東漢軍不可能去征戰河北,哪怕自己進兵包圍鄴都,關東漢軍也不會主動去河北平原。
所以,包餃子合理位置應該就在河東,圍繞河東鹽池展開。
因此,朝廷斷掉關隴的鹽路……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北方戰事焦點,不在雒陽,不在鄴都,就在河東的鹽池。不管是河北魏軍,還是關東漢軍,都會合力進駐河東,堵死自己獲取鹽池的通道。
以己方的調兵速度,能在關東漢軍主力抵達河東之前,橫掃趙儼的河東守軍,先拿下鹽池。這樣的話,關東漢軍就很難調動起來,會讓戰事陷入相持階段,反而不利於統一。
關隴的食鹽儲備可供軍民半年使用,算上夏州各種小鹽井,涼州的一些食鹽產出,自己食鹽能撐到明年夏秋之際。
如果降低民間食鹽供給,保留足夠的戰備食鹽,那麼軍用食鹽可以支撐三年。
這已經很寬裕了,只要能撐到明年冬天,就能解決問題。
今年冬季做出全面進攻河東,奪取鹽池的姿態,足以迫使河北魏軍,讓他們追隨曹叡加速融入漢軍,形成表面的歸附、易幟。
那麼,明年冬季河北、關東的主要兵力都會集中到河東一帶,以搶佔地利。
正好,以己方騎軍的絕對優勢一舉斷掉歸路,圍困迫降,那整個北方的戰事就算結束。
一年半,解決北方。
這一年半,必須堵住南陽通道,不能讓江都的朝廷主力軍通過南陽,否則前軍、中軍、衛軍干預中原戰場,會破壞自己誘敵、集中到河東郡,包個大餃子的設想。
嶺南已經有既定的發展規劃,貿然調頭北伐江都,有雞蛋碰石頭的嫌疑。
所以這場與朝廷的全面對抗,嶺南置身事外即可。
嶺南不動,那江東的諸葛瑾、關興就有理由按兵不動……他們需要防備嶺南與賀齊的夾擊。這個理由很充分,也是必須要考慮的。
江東降臣普遍去了嶺南,再加上江東名將賀齊駐軍上游,一起夾擊,根本不是關興、諸葛瑾能抵擋的。
江東境內又有三光道信仰流傳,江東士兵又早被自己殺破膽魄;而關興麾下的東府兵精華,又在漢口夜戰裡被關平賠了大半,現在的東府兵對待自己的態度是複雜的,是可以爭取的。
同時,因北方戰略更重,自己不可能調關隴軍隊返回南陽配合嶺南方面夾擊江都,這個糧食輸送損耗太大了,也不利於關隴威懾周邊。
所以南方暫時打不起來,田紀守鄧城、宛城兩座堅城,還是沒問題的;武昌的賀齊進攻力量不足,自守也是沒問題的。
丞相不會幹看着,或許益州的後軍、南中軍、益州軍也會調動,積極參與全局對抗。
後軍鎮壓益州不會輕動,南中軍、益州軍很有可能跟着丞相出益州,至荊州等待新的部屬。所以江都方面的機動兵力有五支,衛軍、前軍、中軍、益州軍、南中軍,總兵力約在十二萬、十三萬。
拖到後年,進行全面動員後,這五支軍隊的規模可以達到二十萬。
受限於鎧甲儲備,真正能參與一線搏殺的甲兵規模不會有較大幅度的變化,不管今年冬天,還是明年的冬天,江都那裡實際參與搏殺的甲兵規模始終在七八萬左右。
只是軍隊的規模越大,攜帶的補給輜重就越充足,可以打準備更充分的仗。
可徵用丁壯人口越多,對農業的破壞、干擾就越大。
所以這一仗打完,荊州、湘州、益州的這些年休養恢復的成果就會倒退,會跟關中、江東持平。
饑荒、疾病肯定會蔓延,第一波損失的,恰恰是這幾年出生的嬰孩。
江都集結重兵,短期內並無什麼好擔憂的。
關平、趙累漢口兵敗實在是太慘,加上江東歸順……所以朝廷手裡並無什麼水軍力量;目前湘江、長江流域最爲活躍的水運力量是北府的,是徐祚舊部。
這意味着老丈人想再打一場襄樊之戰,也會缺乏水軍優勢,無法對北岸發起有效的進攻。
反而己方水軍優勢,一旦襄樊地區開戰,別說襄陽,就是江都一帶,都在己方穿插、破壞的範圍內。
沒有優勢水軍,那長江這條運輸幹線對朝廷來說就是死亡線。
大軍出征,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藉助水運便捷,還要處處提防。
因此江都要跟自己開戰,首先要有一支可靠的護航水師。
所以,今年益州方面不會有大的動作,只會乘着目前還未全面對抗,會竭力向江都運輸糧食。
等明年,朝廷有了新的,可靠的水師,纔敢動手。
田紀、賀齊還有最多一年的時間做戰爭準備,足以經營出鐵通一樣的陣地。
特別是田紀,南陽駐留府兵雖說有三分之二遷徙到關中……可他們的鎧甲軍械依舊留在南陽。
鐵甲、皮甲三萬餘套,足夠田紀守住南陽。
思想前後,還是決定先吃河東的大餃子。
就欺負江都目前缺乏戰艦,不敢率先翻臉;也吃定了朝廷死抓着鹽路不肯放手這一心理。
做出決定,他轉身拿到朱漆筆,將沙盤上鄧城的鄧字抹除,在邊上寫出一個血色的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