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惠子

八月十三日,十餘艘運船沿着漢水溯游而上。

關平仰躺在甲板看着西岸的飛虎山,情緒鎮定,用一雙平靜目光打量世界,彷彿一切都是嶄新的,需要重新認知。

前面的運船裡,被封爲益陽君的母親趙氏則待在船艙裡翻閱關羽的親筆帛書。

她出自房陵趙氏,關平流放到漢興郡的山谷裡,等於回家一樣,上面是關羽主簿出身的郡守廖化,西邊是西府魏延,東邊是關平舊部所在的山都、筑陽,以及田信、關姬的武當、鄧國。

雖是流放,關平還有妻子相隨,也有親信部曲願意追隨……此去並無什麼好擔憂的。

一路母子間並無多少語言,直到鄧城。

城內鄧國公主府邸,關平一襲素色泛白細麻衣,左臉有一塊拇指大的燒疤。

可能是氣質、心態的轉變,也可能是臉上的疤痕,也有可能是許久沒見,三歲多的阿木有些不敢靠近他。

用餐後,關平留母親、妻子與妹妹談話,自己則去找夏侯平。

夏侯平的宅院也在城北,宅院大小規模、佈局都是田信設計的標準模版……四合院是也。

作爲北府有數的將軍之一,夏侯平的宅院是兩進出,相對體面一些;其他軍吏就一個簡單四合院子,只有中將軍階以上是三進出,有一個寬敞的後院,也有兩側廂房,用來安置賓客、屬僚。

夏侯平的妻子跑去迎接益陽君,如今內院裡也沒僕從,夏侯平酌酒自飲,顯得有些消沉:“定國,北征以來,形勢徒轉而下,怎就到了這一步?我等與左軍生疏,淵源如此,如今各軍彼此疏遠,爲何哉?”

太多的朋友留在江都,夏侯平最近沒少收到相關的信件,苦惱說道:“江都衆人傳言,說江陵、麥城一戰,我軍、孫權皆輸,是江東人贏了。看一看現在北府,管事、掌權者有幾人不是江東出身?”

關平淺飲溫熱的濁酒,目光垂着不爲所動:“與江東人無關,朝廷輸了,是他們輸了,贏的是孝先。也不想想,無有孝先,我等焉有今日風光?”

說着輕輕哼笑兩聲,關平仰頭看屋檐,目光遊離打量:“朝廷乃匯聚天下英傑之所在,如今卻把人分爲北府,或江東人,今後也會分宋國人,或許還想將人分成內人、外人。分的這麼清楚,要朝廷做什麼?”

“呵呵,定國倒是看得透徹!”

夏侯平從酒桶裡打一勺酒給關平添上,臉上也是不屑之意:“陛下身在成都,江都衆人還真將自己當朝廷了。其中有益州人,有荊州人,還有湘州人,亦有關東人、燕趙河北人之分,其中又有幾人是公卿?”

從劉備稱王、稱帝以來,大漢朝廷的本質就是個軍政府。

現在依舊保留着這種風氣,所謂的江都朝廷,政令不出江都城,這樣的朝廷有多少意義?

太子監國期間,尚書檯始終沒有發佈重量級的命令,原因就兩個。

一個是六位侍中在外領兵,一切重要詔令缺乏廷議起草這個過程;另一個是公卿位置空缺,舉行朝議也缺乏威信。

可這樣的朝廷,恨不得立刻進行人事調動,北府不能插手,那各郡、各縣總該可以進行調整吧?

很遺憾,諸葛亮的相府在益州,江都朝廷沒資格繞開劉備進行人事調整;就算調整,也只有關羽能調整郡尉、縣尉等武職。

目前的朝廷框架,彷彿一個監牢,將這個規模越來越大的朝廷給困住了。

朝廷是公器,藉着公器謀私利的事情太多了。

把朝廷遷移到江都,恐怕最舒服、最愜意的就是劉備,起碼不用再聽各種進諫。

如果不是爲了安撫各地人心,朝廷的……規模可以更精簡一些。

朝廷規模的擴大,可以理解爲招安……把地方不安定分子集中起來圈養着。

這幫傢伙進入朝廷,自然不會老老實實按部就班混日子。

沒有晉升的機會,就製造晉升的機會。

和和睦睦,兄友弟恭親如一家人這種事情,想都別想,永遠不可能。

所以朝堂上下肯定是混亂的,要麼高層相爭,帶着中下層站隊;再要麼就是高層跟下層鬥……總之,時時刻刻都該保持競爭,淘汰不適應的人,吸引更多地方上的不安定分子,增加朝堂的活力。

畢竟不是偏安一方的小勢力,漢軍聲勢越來越浩大,吸引的人愈多,形形色色匯聚一堂,內部競爭就愈發劇烈。

夏侯平不懂這些,可生於亂世的人對於鬥爭、廝殺並不陌生,有着敏銳直覺。

遷到江都的朝廷官員,即見不得皇帝,向皇帝發表意見;也無法越過尚書檯發佈詔令,這就是個監牢。

身處監牢裡,朝廷百官是個什麼心態?

肯定會搞事情!

漢口戰敗就是個插入點,關羽狠狠收拾關平,又有江都士戶的反抗,以及遣回孫大虎幾件事情,暫時能壓住朝廷百官。

可風頭過去後,這幫人肯定不會老實下來。

只要關平還活着,就有許多文章可以做,利用價值很大。

夏侯平說話間觀察關平,突然吊着嗓子,變聲擬音說:“南方有鳥,其名爲鵷雛,子知之乎?”

“夫鵷雛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於是鴟得腐鼠,鵷雛過之,仰而視之曰:‘嚇!’。”

“今子欲以子之樑國而嚇我邪?”

關平聽着嘴角漸漸裂開,露出牙齒髮笑,搖着頭感慨:“兄長,如此取笑,豈不是讓太子、百官難堪?”

“太子託負社稷之重,卻因私情所惑,太子左右賓屬從未有糾察匡正之舉,可謂君臣失德。”

夏侯平收斂面部表情,細細觀察關平面容:“定國,今天下未定,虎狼爲鄰。正該諸人攜手並進之時,容不得貳心作祟。”

“兄長,弟並無貳心。”

關平說着長舒一口濁氣,扭頭去看院中開墾的菜地:“不是太子失德,是我失德。急功近利,爲左右所惑,利慾薰心,一葉障目,纔有漢口之敗。此去漢興,一是規避糾紛,二是精修學業,研習良知學問。”

見他說得誠懇,夏侯平端起滿滿一杯酒仰頭暢飲,飲罷才說:“我也想躲避糾紛,可無有退路。不論定國、安國今後如何做選,宋國必能傳承長遠。我受義父活命之恩,會與青華、孝先同進退。”

對此關平只是笑笑,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扭頭去看遠處的天際,發怔。

似乎不願迴應夏侯平的言論,不久關平垂頭一嘆:“兄長,我已不在意誰勝誰負,如今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夜漢口大火。誰能讓萬餘吏士死而復生與家小團聚,我就與誰同進退。”

輪到夏侯平不語,關平又淺飲兩口酒潤口,回頭看夏侯平:“漢口一戰,我也明白了一事。”

“何事?”

“畏罪尋死時,應先脫卸甲衣。”

關平說着笑笑,擡手輕拍自己心口,抿嘴做笑:“算起來,又是孝先救了我這一命。”

十層粗帛縫合的盔甲內襯,竟然擋住了匕首刺擊,沒能洞穿、深入。

夏侯平見狀笑了笑,就見關平直接轉身離去,多餘的話都沒說,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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