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城外,許諸還光着個膀子,瘋狂的揮舞着那支長柄斧戟。只是他的速度已經越來越慢了。他本就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回稚城報信,所以招招都是魚死網破的殺着,這是他爲何到現在還沒被樑軍制服的原因之一。
他戰馬附近已經兜圍過來十幾騎,個個都呼呼的掄着套馬索,這一次許諸無論如何是逃不脫了。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樑軍鐺鐺的鑼聲,那些樑軍戰騎聞聲立刻收起兵刃器具,向兩邊閃開。甚至擋在拒馬後以及蹲伏在溝壕裡的樑軍步卒也讓出一個缺口。
許諸先是一愣,而後也來不及多想,策馬連續跳過拒馬和越過溝壕,徑直向稚城衝去。城頭守兵認得許諸,見他赤膊上身的衝來,連忙打開城門將其迎入稚城。
稚城中,餓的面黃肌瘦的魏兵正東一個,西一個或蹲或坐的在大街上曬着太陽,眼巴巴等着下一頓開飯的時間。府衙中,衆將衆臣也被召集起來,不過這次召集他們的不是郭嘉,而是還在病榻上的曹操。
曹操支撐着病體,半坐起來道:“援…援軍爲何還沒到稚城?”
聽了曹操此話,衆人皆低頭不語。只有張郃安慰他道:“興許是方城調兵之時出了點紕漏,耽誤了些行程。陛下勿憂,我等已派許諸突出重圍,前往方城打探情況了。”
曹操劇烈的咳嗽兩聲後,情緒激動的說道:“能出什麼紕漏?什麼紕漏江東的援軍都應該趕到方城了,而方城距此不過兩百里不到,稚城之圍早就應該被解了。這…這裡面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咳咳咳…說!汝等到底有什麼隱瞞着朕?汝等可知道這是欺君之罪!”
郭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的應道:“臣因爲一時疏忽,可能已釀成大錯,臣死罪!”
曹操繼續有氣無力的說道:“奉孝,到底是何事,汝跟朕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你我君臣間是何等關係,初平年間,朕在兗州舉義兵之時,汝就追隨在朕左右。現在還有什麼話不能直說的。”
郭嘉這纔將自己所推測到的援兵遲遲不至原因以及事情前後細節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曹操。
曹操越聽越氣,越氣咳嗽越頻繁越劇烈起來。郭嘉最後還是安慰曹操說道:“不過,陛下,這些大都只是臣的推測,並無實際證據…”
此時,剛好一名曹操的親衛進入稟報說:“啓稟聖上,諸位大人,許褚將軍回來了!”
衆人聽了此話,又驚又喜。他們以爲許褚既然能返回被重重圍困的稚城,定然是帶着援兵返回的。郭嘉立刻問道:“他帶了多少兵馬回來?!”
“啓稟太傅,許諸將軍就一人一馬殺回城中的。”聽了這話,衆人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如同被潑了瓢冷水般瞬間熄滅。
曹操以儘可能的高聲說道:“去,將許諸招到此處。朕就在這裡,要親自盤問他是怎麼回事!”
很快,許諸來到曹操的榻前,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哇哇的吼道:“啓稟聖上,司馬氏家謀反了。他們故意不派援軍來解圍稚城啊!”
曹操擺擺手道:“汝且站起來說話,朕問一句,汝答一句。不許有任何偏差遺漏。”許諸這才站起身來,垂手站立在曹操的牀榻旁。
待曹操將許諸的遭遇前前後後的細節問清楚了,怒吼道:“不用抱幻想了,這就是司馬懿勾結朕那孽子曹丕所爲,朕死了,他們就能上位將整個魏國收入囊中。這…這真是氣煞朕也。曹丕此賊如果只是單純的爭奪皇位,朕還能原諒他。但是他不顧大局,在這節骨眼上,爲了皇位寧願犧牲魏國,我曹家的基業。如此昏聵之人,怎能爲魏國之主,那不是要將我魏國宗室的基業都要敗光嗎?!咳咳咳!…”
曹操再次劇烈的咳嗽起來,最後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昏死過去。衆人急忙叫嚷着召喚御醫。御醫一番擺弄,總算讓曹操悠悠醒來,不過已然是氣若游絲了。曹操小聲的嘀咕道:“朕命不久亦,汝等若能突圍,誓殺此賊…”話音未落,曹操頭一歪,又昏死過去。御醫再次上前,擺弄了好久,最後往地上一跪哭嚎起來道:“陛下殯天了!”
在場的衆將羣臣頓時齊齊跪了下去,開始嚎哭起來。等大家都停止了哭嚎,面臨他們必須要面對的問題,下一步何去何從?
當下,對他們而言,別說衝出樑軍重重包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就是馮宇讓他們把兵馬留下,允許人出去。他們又能往哪裡去?
郭嘉搖搖頭道:“事情到這一步已是死局,我們要麼投降馮宇,要麼死戰到底。若是選擇後者,先帝駕崩之事我們自然要秘而不宣。現在,汝等認爲選擇哪條路爲好?”
霎那間,衆人又鴉雀無聲起來。過了數息時間,許諸氣咻咻的喝道:“我等爲什麼不能背水一戰,傾盡全力殺將出去,一直殺到鄴城,奪回天子之位。擁立太子登基!”
衆人對他這情緒化的胡言亂語連連搖頭。只有張郃耐心的解釋道:“現在就算我們能殺出樑軍的重重圍困,兵馬也必然所剩無幾了。若此時陛下還活着,確實還有翻盤的希望。但現在陛下已經駕崩,曹丕那賊子必然已在鄴城登基。我們這支孤軍誰還承認是魏軍?誰承認曹衝小皇子是太子?我們進入魏境就會被當做叛軍圍剿。別說到鄴城,方城就能把我們死死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