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武六年的深秋,南陽宛城已被樑軍死死困住。包括那個豁口在內,宛城幾個城門外都被樑軍的輜重兵築起營壘,營壘外還在日夜持續的挖掘溝壕。此外大量輕重遊騎,長弓戰車在城池四周晝夜巡弋不息。
魏軍兵士們所做的只是用雜物碎磚碎石將那豁口處的廢墟堆積更高,以阻礙樑軍從此處再次攻城。
不過,宛城內的于禁對樑軍圍城並不擔心。他相信方城的徐晃不久就會發兵增援宛城,內外合擊徹底剿滅城外這股萬人以上規模的樑軍。
于禁還不知道,他所固守的宛城已成了樑魏兩國戰局風暴中心的那個風眼。樑軍,魏軍都在向南陽緊急調動大軍。
……
許昌城附近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道向南北方向無限延展,這是條自秦朝開始就有的馳道,現在成爲從鄴城到潁川官道的一部分。遠方,本寂靜無人的大道突然隱約傳來喧囂之聲。聲音越來越大,接着是無數旌旗和人頭攢動的身影從官道盡頭處出現。
無邊無際的魏軍如同一條黑色濁流般沿着馳道涌來。這是支規模達到近六萬戰兵兵力的龐大部隊,而且曹操本人就在軍中坐陣,御駕親征。此時,他正坐在中軍的一乘車輿上與郭嘉對着話。
曹操收回投向兩邊景色的視線,話鋒轉到正題,對郭嘉說道:“奉孝,汝說這次我們能不能在南陽大破樑軍?朕總覺得有點懸乎,感覺兵馬還是帶少了。”
郭嘉微微一笑,答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個嘉可算不出來,請陛下恕罪。不過郭嘉認爲陛下順天應命,乃天命所歸的天子。這上天不應當爲難陛下的。至於我們帶的人馬…,這些兵馬已是我們能調出的最大兵力,因爲馮宇有可能三路齊出。所以我們不得不在洛陽西邊的弘農,還有與豫章交界的廬陵會籍有所準備。特別是弘農,我們必須保持足夠的兵力,保證能堵住從潼關衝出的樑軍。否則不但洛陽危及,樑軍甚至可以從魯陽擾襲我南陽西征大軍的側翼後方,預時,後果不堪設想啊!”
郭嘉頓了下話語,見曹操還是不放心的樣子,又接着說道:“至於我軍兵力方面,陛下請放心。我們無法將所有兵力調往南陽,他樑國同樣無法將所有兵力調往南陽。因爲馮宇同樣也必須在潼關和豫章保留足夠的兵力。若馮宇真是孤注一擲,愚蠢的將寶全押在南陽,那也無所謂。我們屯守弘農洛陽的大軍沿着汝水河谷,魯陽山道急行軍的話,兩日一夜便能趕到南陽。”
聽完郭嘉的話,曹操滿意的點了點頭,突然他又想到什麼,對郭嘉問道:“奉孝,大軍臨出發前幾日,汝突然將駐守右北平的許褚,曹純以及麾下最精銳的五千虎豹騎也調回鄴城,這是爲何。他們可是用來防備樑國的呂布北府軍屯駐在右北平的。如此,風險豈不是太大了。”
郭嘉還是胸有成竹般的淡然答道:“陛下勿憂。陛下請回顧下,那呂布的北府賊兵胡騎前來襲擾我幽燕之時,有幾次是冬季前來。”
曹操認真一想,恍然大悟道:“不錯,朕記得他們一般是夏季前來,最晚也是在秋初時來。寒冷季節,他們前來騷擾攻襲幽燕的好像只有那麼一兩次,而且還是匆匆而來,沒怎麼深入我境,就匆匆離去。”
“陛下正解,這些賊兵胡騎雖有在草原大漠上來去如風的本事,但畢竟他們人還是要吃糧,馬還是要喂料。到了嚴寒冬季,那北域之境萬里雪飄,千里冰封,糧草自然是補給不上。別說他們,當年的匈奴人,鮮卑人又有幾人在這個時節南下的。更何況,因爲我大魏的支持,鮮卑山東南,遼東以北的大片區域還有幾支鮮卑和烏桓部落堅持與樑國北府賊兵抗衡。臣已給這幾個部落的首領發出信函,要他們近段時日儘可能的襲擾接近,或從他們地盤上通過的呂布北府賊兵。”
曹操聽到這,方纔以輕鬆的語氣說道:“聽了奉孝一番話,朕心裡輕鬆多了。若無奉孝,朕有時都拿不定主意。”
曹操說話時,眼角餘光已瞥向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十歲上下的孩童,正是他最疼愛,也是他幾個兒子中最聰慧的一個兒子--曹衝。曹衝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的聽着曹操和郭嘉的對話,完全不像他同齡的孩童那樣好動。
曹操話鋒一轉,對郭嘉又突然說道:“奉孝,朕還有一樁私事相求…”
郭嘉聽了這話,噗通一聲便在狹小的空間中,跪倒在車廂地板上,口中說道:“陛下切莫如此說話。聖賢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已然天子之身,有何事只管詔令臣去做便是…”
曹操便笑呵呵的指着身邊的曹衝道:“此子聰慧,朕想讓汝爲此子的太傅。朕以爲此子日後最適合繼我大魏社稷!”
就在曹操車輿後的不遠處,曹丕也策馬跟隨着,他自然是聽不見車上的話語。但是他能感受到來自自己內心的焦慮。曹丕身後也跟着名年紀三十上下,臉色蒼白,面無表情的的儒士。此人正是司馬懿,他也被曹操委任爲曹丕的太傅。
又過了一整天的時間,這條前後不見首尾,長達十里的黑色巨龍終於沿着官道遊入了潁川,方城已在前方不遠處了。
而與此同時,一支上千條船隻的船隊也在筑陽的碼頭靠了岸,大批的兵甲戰馬正在被卸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