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顧我,”禰衡附在他耳邊道:“帶着人衝下去,作交戰狀,以爲我軍必要突圍,我則在後帶人呼喝應聲,以壯聲勢!”
“先生有法子能叫人數聲音壯上來?!”戰將道。
禰衡道:“此並不難!樂理與天地有和,想要壯聲勢,只是小事!”
二人計議定了,便分頭行事!
戰將率着先頭兵,騎着馬往下衝。踏踏踏的聲音,在黑夜之中並不顯,然而他的白馬卻很顯眼!
若不是因爲是黑夜裡,又靠的不太近的緣故,他這馬就已露餡了。
白色在黑夜中很顯眼,讓人的視線的焦點就集中在白色上面,很吸引人眼球。
人在到處是黑的環境中,看到一點白色就覺得恐怖,以爲自己見到了鬼,這與在白色的環境中看到黑是一個道理,所以黑白二色是基色,但也同樣就怕對比,一旦有強烈的視覺對比,對人就會有一種具有絕對震懾感的衝擊!
至少袁軍之中的將士們在看到那匹白影掠過而來的時候,他們的眼皮便是一跳,道:“……趙雲!趙雲下來了!”
很多戰將並未第一時間先去請示,第一反應便是,“……戒備!戒備!他要衝關卡!快,快!設障!設障!”
有幾個戰將心裡急死,怕趙雲跑了!因爲剛剛被上面的人打亂了陣腳,以至於他們剛剛的兵陣全亂了,現在除了障礙物以外,兵力都分散開了,他們是真怕趙雲這個時候帶着人全力衝下來,因此急的不行,幾乎跳腳一般,下意識的就去催促各營兵力馬上回陣中去,因爲太急躁,拎起鞭子就甩,抽在不少沒反應過來的袁兵身上,大怒道:“……還不速速歸陣!?切勿耽擱!”
“快!”
被抽打到的袁兵一個激凌,什麼也顧不上了,一個個的帶着人趕緊的回陣中去!
一時袁兵上下又更是亂糟糟的!
而在這亂陣之中,怕什麼就來什麼!
只見趙雲並未帶着人二話不說的就衝下來,而是隱到了後面,突然有什麼大物件被推下來了!
“不好,是巨石!”有戰將已經看到了,大罵了一聲趙雲奸詐,一面心急如焚,一面道:“……快避開,避開!”
從上而下的巨石像個石球,不斷的滾動下來,速度也在不斷加快,這要是被撞一下,或是被輾過?!這樣的趨勢誰能擋得住它的攻擊力?!
因此袁兵上下又都慌了神,還沒集中起來的兵陣突然之間又開始不住的往後跑,一時之間尖叫聲不絕於耳,更亂了!
巨石下來的速度極快,大自然的力量是無情的,它帶着加速度,像個能輾平一切的機器一樣滾落下來,撞翻了那些障礙物,包括木刺等,硬生生的硬是輾出了一條路出來。有好些沒能來得及避開的袁兵也被巨石輾壓而過。慘叫聲不絕於耳!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讓袁主將瞠目結舌,有點失語!
這殘酷的一切,已經不允許他再猶豫和所謂防守和等決斷了。
他必須立即,馬上做出決斷。否則,守是肯定守不住的。不管趙雲在不在上面,都守不住!
袁主將當機立斷,大呼一聲,道:“反擊!準備反擊!立即轉守爲攻!攻上山去!”
傳信兵一傳開,諸將都覺得早該如此了!
他們硬着頭皮,開始收集人馬,準備往上攻。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他們現在太被動了,捱打的像個不知道拿拳頭反擊的村裡二傻子似的,因此都憋着一股氣,開始火速的往上攻。
但是,拖他們後腿的是不整齊的兵士們的怯意,還有士氣。
聚而散,散再聚,如是三者的袁兵此時哪能提得起來巨大的底氣和士氣?!因此都怯怯的,一見此,諸將心裡就不愉,正欲大罵,卻聽見有兵士喊道:“……避開!避開!”
諸將瞪大眼睛,回首一看,見一個正飛速而來的大巨石正滾滾而飛下山來。直直的朝着他們滾來。
又,又來?!
他們狼狽不堪的開始閃避,不少兵士不用人說,就開始抱頭開始逃避,生怕被砸到腦袋!怕被砸扁,這一次更乾脆,竟然開始出現逃兵!
諸將又氣又急,眼睛都紅了,也不知是急的還是恨的!
巨石忽哨而過,像大自然給高處給來的不可抗力,輾壓而過,人力根本沒辦法抵擋和阻止。他們軍中並沒那麼一人可舉十鼎的大力士!誰能扛得過這樣的力量?!
只能任巨石滾滾而過,看着鮮血涌出,熱淚也開始往眼中積蓄了,顯然是被逼的恨極了。
當下什麼也不顧的齊齊去與袁主將請麾,道:“……將軍!還請將軍立即增援,否則根本擋不住,不僅擋不住,這些人也保不住!”
“那趙雲是不弄死我軍不罷休,一輪又一輪的來,誰能受得了,軍心已潰,在未完全潰敗以前,還請將軍立即下令!”說罷跪了下來,抱拳請求!
其它諸將也都跪了下來請麾,懇切的道:“……將軍,下令吧!”
“將軍!上有強敵,不得不增援啊!”
“倘若賭錯了,吾等願以項上人頭,等袁將軍謝罪!然而此時之急,不可不解也!”
“將軍!!!”
一聲聲懇切不已的急切催促之聲,一張張混合着汗水淚水,還有血水的臉,一雙雙焦急又迫切的眼神,讓人見了,都不禁心中一顫!
袁主將閉了閉眼睛,沒辦法了,已經沒辦法堅持下去了。
縱然可能猜錯了,用錯了,賭錯了,也只能引鳩止渴!
兵力不夠,就是這樣,巧婦也難爲無米之炊,他就算再有本事,這兵力不足,他現在真的夠嗆!
他只能拆了東牆補西牆,先顧上這一頭再說。
否則這一頭失了,守不住,敵軍從哪一頭衝出來,又有什麼區別!?
他喃喃道:“……若是錯了,恐我會成爲罪人也!”
然而,成了罪人,也沒的選了!
大丈夫何懼死乎!
他終於下了決定,道:“……傳吾令下去,令先前來增援者,速來圍!其餘將士等皆嚴陣守其它角,今夜,絕不可大意!”
“是!”傳信兵與斥侯同時領命去傳令了!
諸將都鬆了一口氣,不禁都道:“……若真錯了,我等項上人頭,隨將軍處置!”
“非汝等之過也,若錯了,是我之罪也!”袁主將道:“……此是後話。如今,先解如今之危要緊!”
諸將領命,趕緊帶着人要往上衝殺!
有諸將領頭,漸漸的袁兵都跟在了後面,跟着往上衝殺!
山上已經沒有巨石再下來。弄出這兩個巨石已是不易,哪裡還能再弄幾個?!
所幸還有弓箭,然而,呂軍戰將卻不願意一下子全用光,便沒有再發動攻擊。
他對身後的兵士們道:“他們必要上來,將他們引上來後用陷阱,近的能用刀砍殺便殺!若遠的,只用箭頭,殺一個是一個!”
呂氏兵馬都點了點頭,眼中全無懼死之意。
“好小子們!可懼死乎?!”戰將笑了一下,看向他們一個個的臉,道:“此是驚險至極之戰,必有死的覺悟!”
“男兒生在世間,固有一死,又有何可懼?!”兵士們哪一個怕死?!此時還有心情笑,可見是真的不將生死放在心上的。他們心中永遠有勝的覺醒和死的覺悟。
戰將微微紅了眼,道:“不愧是跟着趙將軍久之的好兒郎!今日哪怕死在這裡當白骨,也必要爲趙將軍爭取一條生路!”
“是!”兵士們都應了,縱然冷,也都不懈怠,將手搓熱,他們心裡有懷戀生的意志,然而也有不懼死的熱血。
他們跟着趙雲很久了,趙雲落草爲寇時,對他們不離不棄,他們對趙雲也是。都是心中有義的人,哪怕只是一個小卒。若是當初想要投奔更好的前程,早就與其它人一樣,去直接投奔袁營或曹營了。然而他們卻一直願意跟隨着趙雲,是因爲趙雲心中對他們也有義。趙雲是個值得他們信任和依靠的將軍,是他們願意託付性命而跟隨的人。
爲此,他們願意用他們的熱血和生命和效忠,而來盡報答之情,報知遇之恩,報不捨之義!
他們有些人是草根出身的赤腳百姓,心中沒有那些所謂的大道義。然而,不妨礙他們心中對趙雲有一種崇拜和感激,還有忠誠交織在一起的恩情。
知遇之恩,有多重,只有在這個時代的人才懂得。
現代是信息社會,沒有貴人提攜,也會有別的渠道可以去找工作,去創業,去機遇一切。知遇之恩就沒顯得有多重。
然而在這個信息饋乏,門閥壟斷的時代,知遇之恩說是再生父母之恩,一點也不爲過!
哪怕只是一個小卒,能有一個工作,能有一個集團裡可以當打工人,誰不想當一個有尊嚴的正經的兵士呢?!誰想要真的當寇賊一輩子?!
爲了能夠有個集團可以依靠,有個保障,五險一金,有工資掙,有功勞記於薄,死也有賞和安置家屬,誰又願意一生子只在山裡水裡當賊人?!朝不保夕,沒有尊嚴,沒有未來,生也不榮,死也不貴?!
所以,知遇之恩,有多重,這個時代的人看的多重,可見一斑!
甚至可以說是將此恩看作比生命還重的人更多。
爲此,有多少人願意有生命去報答這個恩情。就如泰山一樣擁護。
這是一種信仰,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人的信仰。
所以爲何忘恩負義會被人罵的這麼吐血,就在於此。
忘恩負義之人,總是違背普世價值觀的,是不能爲世所容的。也許在現代,有些忘恩負義的人還活的好好的,甚至很猖狂。但是在這個時代,卻不能!
這個時代的代價很大,正因爲閉塞,所以知遇之恩重如泰山,要用命去還都未必夠,也正因爲閉塞,忘恩負義者多數不能有好下場,正是因爲不能被人所容,甚至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在一個階層分明的社會裡,從一個下層到上層,哪怕只是一點點提攜,都是階層的跨越,這樣的貴人,誰能不以爲重?!
呂嫺對趙雲是如此,而趙雲對他們這些普通的兵也是如此。
提攜之恩,如同再造。便是付出生命而死戰,去廝殺,都是值得。
此時的趙雲的兵未必對徐州有很大的感激,可是他們對趙雲的忠心,是重愈生命的。他的將士,沒一個是孬種,也沒一個是怕死的懦夫!
他們兇狠的盯着山下衝上來的人,哪怕是死,也要擋住他們的衝擊。
這是他們的使命,也是他們必須要去做的信仰和報答。
下面一有異動,禰衡就知道了,他心中一鬆,終於在天黑之前等到了。
他即刻命人發信號,示意趙雲可以動了。
在天明之前結束這一切,便不難了。否則拖到天明,真的不好辦!
“嗡……”他示意奏響一種作戰樂器的回聲,能讓人在喊打喊殺的時候,有一種擴音器的效果。原理就相當於共振原理,音頻在一個頻率上,便會產生一種特別的回聲,讓聽到的人,以爲有無數的人在回聲。這是一種震懾!
天地蒼茫之間,突然出現這樣的一種聲音,讓袁兵都吃了一驚!
“殺!”山上開始震動,似乎有很多的腳步回聲,再加上那喊殺的聲音是如此的巨大,讓袁兵上下就又是一怯。一個個的全傻了眼!
袁主將聽見這聲音,也是有點不確信了,難道趙雲的全部人馬真的全在上面嗎?!
他真的猜錯了?!
那麼這點攻上去的人馬,哪裡夠?!
“增援呢?!到了沒有?!”袁主將急道:“去催,速速!”
“將軍勿急,應快到了!”左右親兵道。
他急切的看向山上,觀戰。
看着袁兵一點點的往上攻擊,卻很順利的沒有遇到阻礙,他眼皮一跳,心中一寒,大叫道:“……傳令到前軍去,小心陷阱,不可中了陷阱!快去!”
傳信兵去了,前衝鋒的諸將不得不腰着腰彎着身而進,有些膽小的兵士聽到聲音就腳軟,總覺得上面全都在等着他們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