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屋子中,卻因爲賈詡的一番話,氣溫急速的冷了下來。
“其一,如今兩州遭災,人口便成了最大的問題,既然如此,詡的計策,便是落在這人口之上。”說道這裡,賈詡眼皮微微上挑,平靜無波的掃了諸葛瑾一眼,旋即又將眼簾垂下,繼續說道:“之前主公所得之地,只有徐北,是以徐州之地的人口總數還算可以,只有三百萬餘,青州一地就不同了,近七百萬的人口,一個月要消耗掉多少糧草?由於之前十多年間生活平穩,青州百姓中老齡人口已經佔到了不少的數目,詡以爲,這些人身處青州,不過是徒耗糧草罷了,不如將他們分批遣散至幽、冀兩地,一則可以減輕兩地的壓力,再則劉備不是標榜自己有仁人之心嗎,主公此舉正好可讓天下百姓看看這‘劉皇叔’面目如何?”
諸葛瑾還未來得及反應,田豐最先坐不住了,賈詡之言讓他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此舉雖然可以讓諸葛瑾擺脫下如今的這場危機,卻也將諸葛瑾擁有的名望一掃落地,若不是與賈詡相處了多年,此刻的他早已跳出來質問賈詡用心如何了,即便是如此,田豐也是忍耐不住了:“文和之言是否太過傷天和?聖人言:‘得民心者,得天下’,不知文和以爲然否?主公此舉,則完全是將民心推向敵對,豐卻是不敢苟同。”說話間,田豐的臉色已經漲得有些發黑了,可見此時他的心中,有着怎樣的憤怒。
“既然如此,不知元皓有何策,可解此次危局?”對於田豐的反應,賈詡心中早就已經料到,這到不是說賈詡之智比起田豐來說要高多少多少,兩人相交多年,對於對方的一些觀念自然也是熟稔(ren),是以聽了田豐之言,賈詡到是一點也不生氣,只是衝着田豐翻了一個白眼。
“……”沉默,田豐只能沉默了,他要是有好的辦法,哪裡還用諸葛瑾着急惶惶的將衆人召回議事,這賈文和分明就是故意的,想到這裡,田豐一雙眼睛不由帶着怒意的瞪向賈詡,見到的,卻是賈詡低首垂目,心頭頓時覺得氣急,眼珠子瞪得彷彿都要掉下來了一樣。
屋子中,除去田豐怒氣衝衝的喘息聲,便再無其他,衆人眼神轉動,所帶出的,只有那沉沉的愁意,對於此事,他們在這一刻,也是不知道該要如何去做了。
其實,這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其他諸侯那裡,只怕是除了死人便是死人了,要知道,在歷史當年曹操在遭受缺糧的時候,可是做過那種將人肉製作成肉腩,充作軍糧的事情的,而操作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便是屋中坐着沒動的程昱,縱觀諸侯中,也只有諸葛瑾纔將人放在了第一位,可以說,單單只是這一點,就爲諸葛瑾帶來了數之不盡的民心,當然,還有無盡的麻煩,就譬如眼前這個危局。
良久,諸葛瑾長長出了一口氣,之前賈詡說有良策,此時諸葛瑾也不打算詢問了,他心中其實早已有些猜測,只是他自己固執的不願去相信罷了,相信剩下的那一策,只怕是要讓他自己動手去斬殺一些人了,更或者厲害一些的,也只有那“人吃人”這種事情了。
“此事既然意見不統,就先這麼着吧,反正距離那時,還有着兩三個月的時間。”諸葛瑾眼神有些飄忽,不敢去看向賈詡,其實要說真的,應該是他虧欠賈詡的,雖然說賈詡是爲歷史上最爲著名的毒士,真要說起來,在賈詡投靠到他身邊之後,除了那些與他有着切身相關的,還真沒有見過賈詡做出哪些狠毒之事,而此時賈詡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將計策說出,顯然也是爲了他而考慮的,這就不能不讓諸葛瑾心中,升起一絲淡淡的感動。
諸葛瑾話音落後,屋中戲忠、荀攸、沮授、鍾繇等人明顯的也鬆了一口氣,再看向賈詡時,眼神中不由的帶上了淡淡的距離,有些事情,理解歸理解,真要去做卻又是另外一種情況,而如今,賈詡的言語顯然是將這幾人給嚇住了。
“剛剛傳回來的消息中,曹操已經平定了西涼,如今坐擁着三輔之地,又有雄關險隘,可以說其已經是真正的成爲我們今後的頭號敵手了,西南那裡,劉表已經被孫堅趕至弘農、河東一帶,業已不成氣候,轉眼間,曾經的那些聞名之人,已經陸續的敗亡了,對於今後,瑾心中有些想法,還請諸位指正一番。”諸葛瑾並沒有因爲自己有着後世的歷史而直接的斷言,他的性子裡,從來也就不是一個孟浪之人,更何況,天下間如今的情勢,早已不在是當年那個他所熟知的歷史了,今後的路,卻是要他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出來。
衆人聽了,均是點點頭便止住,靜待着諸葛瑾繼續,誰也沒有插言。
“青徐遭難,連帶將我手中諸地盡皆拖至其中,未來這段時間,不要說向外攻取他處,就算是想要自保,都是一個問題了,當然,這並不是說我軍就沒有一戰之力,只是若對外擴張,卻是後繼無力了。”諸葛瑾的聲音有些低,這一次毫無徵兆的危機,可以說是自他開始有了記憶後,所經歷的最爲兇險的一次了:“瑾已決定,在今後兩年中,所屬領地皆開始進入休養生息之中,這兩年的時間,我們卻不能荒廢了,其一,還需諸位合力,將我們屬下的官制完善起來,其二,建立一套系統的應急措施,其三,將各地的軍隊進行整編。”
接連說了一大堆的話,諸葛瑾頓時感覺有些渴了,右手不自覺的將桌子上的茶杯端起,徑直向着口中倒去,乾涸的杯子中沒有一絲水的痕跡,諸葛瑾這才霍然發現,原來在他的杯子中,早已沒有了茶水了,吞嚥的動作頓時僵在那裡。
會議開到這個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了,不只是他的杯子,屋中很多人的杯子中,都已經沒有了水了,如今青徐兩地缺水,諸人也都是知道,誰也沒有對這個提出抱怨,畢竟,他們的主公,也與他們遭遇着同樣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比他們遭遇的時間要長了很多。
炎炎的夏日,對於人們來說,最爲痛苦的事情不是那無處不在的炙熱,而是在要在抵擋住那炙熱的天氣的同時,卻面臨着斷水的情況,而如今青徐兩州,就是如此。
“你們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悄悄的將被子放下,諸葛瑾舔了舔皸裂的嘴脣,喉頭間不由的一陣哽動,有些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眼神在衆人身上轉動一圈,諸葛瑾神色淡然的詢問道。
“肅有一言。”過了良久,只見諸人低着頭,仿若是在沉思一樣,卻沒有人開口說話,魯肅忽然間起身,對着諸葛瑾拜了一下後道:“既然要統一官制,主公的官職也是該動上一動了。”
魯肅之言,讓得諸葛瑾心中一動,隨即微微點了點頭,如今天下間各路諸侯,要是真論起來,可以說還要屬他的官職最低了,之前因爲官制不統屬,低了也就低了,諸葛瑾不怎麼在意,只是若是在官制統屬之後仍舊如此,只怕是就算是他答應,他手下那些人也不會答應的。
“軍隊整編,牽涉到的地方太過繁瑣了,主公是否在考慮一下?”魯肅坐下之後,荀攸倏然間立了起來,接着說道。這段時間,他一直獨自在外帶兵,所經歷的事情多不勝數,如今揚州境內,他已經基本上全部拿下來了,劉岱殘餘下來的將士,也已被他全部或擒或殺,對於軍隊中的事情,他的認知可以說是增長了不知多少,諸葛瑾之言,卻是在他心中烙下一個大大的不安,自古以來,凡是涉及到軍隊的事情,總會是一個很大的麻煩,要知道,一個政權的動盪,每每就是自軍隊中最先開始的,由不得他不去擔憂。
諸葛瑾聽完,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記下,眼光流轉,轉而落到了張昭、張紘二人頭上,這兩人,自回來至今,還一直未曾開口說話,對於二人,諸葛瑾心中確實抱着不小的期望的。
彷彿是感受到了諸葛瑾的目光,一直低着頭的兩人很快的便將頭太了起來,視線所及處,正好與諸葛瑾的目光對在了一起,沒有閃爍,沒有羞惱,兩人的目光卻是十分平靜,屋中這衆多才華橫溢之人,雖然給兩人帶來了不小的壓力,卻也將兩人內心深處的不屈給激發了出來。
一步邁出,張昭臉上沒有多少的變化,神情灑然的看着諸葛瑾緩緩出聲道:“主體方向上,主公之言可以說是我們如今亟需待解的問題,只是不知,主公安內,可曾想過於外否?”
張昭說完,還不待諸葛瑾反應間,只見張紘也是一部邁出,神情肅然的接着張昭之言繼續說道:“內安百姓,乃爲根本,然於外者,怎可因此而止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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