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圖縣行賄
“伯衡遇見那郝萌之兵,是在這圖縣附近?”
曹操手持馬鞭,指向隱隱顯露出幾分輪廓的縣城。
他身下駿馬毛色雪白,雄鬃飄揚,四蹄鑲着一圈丹黃,步伐矯健有力。
“正是。”
種平頭回注意到除了赤兔外,對上自己沒有任何異常的馬匹,不由得細細觀摩幾眼。
這馬眼神犀利,閃爍着精芒,脖頸上矗立着一叢高聳的鬣毛,彷彿軍中旌旗,傲然拔地而立。
胸腹寬廣,肌肉峻實,每一步都帶來沉重而有力的踏擊聲,猶如擊鼓之音。
曹操手持馬鞭,輕輕撫摩着駿馬的脖頸,馬兒瞬間迴應,骨骼牽動着強健的身軀微微顫動。
“曹公此馬,觀之非凡。”
種平笑着誇讚,臨近許都,兗州仍舊是平靜無波的模樣,他想着親友近況,心下多少要輕鬆些。
“哈哈哈,此馬名爲‘爪黃飛電’,取其蹄黃而速疾,奔馳如電之義。”
曹操對於自己身下駿馬,也是極爲欣賞滿意,他撫上鬍鬚,雙眼微眯,一邊輕輕拍着馬頸,一邊也多看了種平身下馬匹幾眼。
“……伯衡所乘之馬,纔是難得一見,我亦得過不少良駒,卻也不曾見過有這等雄姿的駿馬。”
他對於種平所乘之馬,也是好奇已久,畢竟這樣神駿非凡,毛猶龍鱗,馳騁如騰雲的馬匹,怎麼看也不該是籍籍無名的凡馬。
只是種平似乎甚愛此馬,每逢出行奔襲,唯做此選,即便閒暇,種平得空也常常至馬廄中陪伴此馬,少予他人接觸機會。
是以曹操雖數次想問詢,卻總尋不到好時機。
今日難得種平不在軍中隨行,主動與自己並騎,曹操自然也樂得借誇讚自己爪黃飛電的名頭,順勢詢問關於種平身下之馬的事情。
這馬雙目如電,鋒芒逼人,無堅不摧。
曹操曾聽聞跟隨種平入長安的軍士讚揚這馬狂奔之時駿影疾飛,宛如電光激石。
儘管未親眼見過這馬奔馳的模樣,但單聽這形容,結合眼前駿馬健碩的肌肉,便令人心馳神往。
種平有些尷尬。
他總不能告訴曹操,這是他從呂布手底下白嫖來的赤兔馬吧……
種平自騎着赤兔馬入了東郡,心下亦知,赤兔對於他而言,就是個燙手山芋。
畢竟哪天要是真碰上呂布,兩人在戰場上打個照面一瞧:
嘿,你馬不錯,現在我的了。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多少有點,微妙的,當面ntr的感覺……
種平倒是也想過把赤兔送人,但是一來,一般馬對上他,多少有點犯怵的意思,只能靠他發揮主觀能動性強騎,路上不時就給他抖兩下子,實在遭不住。
二者,以他的條件,的確找不到比赤兔更好用的馬了,尤其他後面那幾次奔襲,全靠赤兔馬扛造,普通馬是真受不了那個強度。
像是先奔回徐州,又往兗州趕的哪一次,縱然是赤兔馬,也沒辦法一路不停,中途種平還是被迫換了匹馬,讓赤兔得以獲得休息。
然而就那一次換了馬,讓對方直接累死,也可能是摔死在了許都城門口後,種平彷彿獲得了什麼debuff。
哪怕強騎,一般的馬也會瘋狂抗拒,完全杜絕了他送走赤兔的可能性。
“此馬……”
種平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要如實告之,還是想法子編個由頭搪塞過去。
“不瞞曹公,這便是從前呂布的坐騎,赤兔。”
他仔細一尋思,覺得還是不要對曹操說謊比較好。
“……這是赤兔?”
曹操臉上短暫閃過一絲極爲複雜的情緒。
“是啊……”
種平目光遊移,心虛地垂下眼簾,默默揉了揉赤兔脖頸上那層短而刺撓的鬃毛。
沒辦法,身高所限,種平只要騎着赤兔狂奔,必然被其飛揚飄逸的鬃毛糊一臉,太過影響視線……
不得不說,被種平剪短了大半鬃毛的赤兔,粗略看上去,的確與其曾經的形象判若兩馬。
也就是赤兔顏值的確夠高,否則……
一直等入了圖縣,兩個人才從相顧無言的詭異沉默中解脫。
種平先前雖說是在圖縣周遭與郝萌戰了一場,卻不曾入得縣城之中,因此對於這圖縣,種平還是陌生的。
自從在北海,經了孔融那一番“摧殘”,種平對於宴席一類的交際,可謂是敬而遠之。
他一見圖縣縣令大老遠就畢恭畢敬站在外頭迎接曹操大軍,心下便覺得不妙。
等到對方話裡話外透漏出已備好餐食相待的意思,種平立刻腳底抹油,只說要處理公文,眼中多少流露出些抗拒。
曹操睨了種平一眼,看破不說破,他難得見到種平吃癟,故作沉吟,多欣賞了幾眼,真覺出種平打心底不願意,才笑着揮手,讓種平先休息去了。
圖縣縣令眼見曹操對待種平頗爲親厚,種平年齡又小,心下揣測種平可能是曹操族中子弟,不敢怠慢,單獨派出縣丞引着種平入傳舍廂房之中。
種平一路想着曹洪那邊的消息,說是已經過了泰山,途中倒是遇到幾路匪寇,呂布卻好似徹底在兗州銷聲匿跡了一般,未有半點消息傳出。
送去徐州的書信也尚未有回覆,種平慮及路途,也不以爲異,只是若是到了許都還沒音信,多少還得麻煩曹操出面。
種平努力想了一圈,他的交際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能算小,但跟青州的臧洪,那交集的確不能算是多。
若是明日依舊無回信,便唯有勞煩康成先生了……
欸,不對啊,現在皇叔好像是平原令,而非平原相,我爲何一定要寫信給臧洪?
種平拍了拍腦袋,覺得自己真是蠢迷糊了,竟然鑽了這麼久牛角尖。
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麻煩康成先生的好,不如先問清楚現在的平原相是何人,再做打算。
種平暗暗思慮,儘管臧洪已解黃巾之圍,可想要真滅絕青州流竄的黃巾,只這些時日,肯定是不夠的。
實在不成,他還可借用管亥的“人脈”,往青州送信,說明情況。
怎麼說他在世間,也還算是有幾分名聲,高低也佔了個九卿的虛位,送去一封手書,同一郡之相解釋對於一個縣令的調動,還是足夠的。
種平胡亂想了一通,攏袖將燈草挑了挑,火苗倏得一抖,瞬間明亮了許多。
原先縣丞是想給他安排幾個僕役使喚,但種平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也用不上,也就擺手婉拒了。
這舉動倒把縣丞弄得有些迷糊,他只見過世家子弟嫌棄僕役少的,還從沒見過主動不要任何人服侍的。
可若是說種平是寒門庶族吧,這通身的氣度,卻也不像,他只能猜測這是種平的怪癖。
“這都快戌時了,宴席也該結束了吧?”
種平嘀咕了一句,披好披風,準備出門拜訪劉備。
“篤篤。”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聲音並不大,似乎是敲門之人有意剋制。
“誰?”
種平心說:難道是皇叔先來找我了?
他順手拿起桌上的小燭臺,轉身開了門。
方開門,便是一陣寒風入懷,種平不由自主抽了抽了鼻子,他本以爲這都晚上八點多了,外間應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
真站在門口,卻見漆黑的天幕下,繁星若點,星宿垂掛,閃爍晶瑩。雖無月華,但星辰皎潔,也足以照見天地萬物的輪廓。
“……郎君,您看?”
夜間扣門的並非是種平以爲的劉備,而且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
她秀髮如雲,梳成蟬翼,只用一條紅布束住。眉梢彎翠,似柳葉婆娑,細彎處藏着一抹黛色,眼目晶瑩有神,微光點點。
少女手提燈盞,露出一截皓腕,盈盈如羊脂玉。
她身旁站着的,就是爲種平領路的縣丞。
種平當機立斷,一把將縣丞拉進房內,隨即“啪”得一聲關上門。
“我也不需要侍女!”
他瞪了眼縣丞,只覺得頭都大了。
縣丞諂媚一笑,心中滿是不解,這樣的美人眼前這位小郎君都看不上?
莫非是曹將軍家風一脈相承,都好熟婦?
他古怪地掃了眼種平的小身板,腦中浮現出奇怪的東西。
種平被盯了一陣惡寒,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了,他氣急敗壞地走了兩步,頭一次惱火,用上命令的語氣,一字一頓:“將這女郎送回其父母家中,我不需要!”
“諾,諾。”
縣丞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他聽得種平要他將人送回家,心中一虛,舉止不由得顯出幾分慌張來。
他又微微覷了眼種平神色,確認種平似乎並不是知道了什麼的模樣,又是一陣放鬆,連連行禮,帶着那少女退了出去。
種平一個人坐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不得勁兒。
他站起來想了一回,覺得還是要派人確定,那縣丞是否真按照自己的話,將那少女送回了家。
種平的手剛按在門上,門外再度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心說今晚可真夠熱鬧的,一個個扎堆往自己這裡跑是吧。
種平也不開口問了,直接將門拉開。
門外依舊是縣丞熟悉的諂媚笑容,不過身邊的不再是美貌少女,而是……美貌少年。
種平直接氣笑了,看着縣丞,半天說不出話。
縣丞卻誤解了種平的意思,以爲這會兒總算是投其所好,拍對了馬屁。
他笑着將那小少年往種平身邊推了推,趕在種平要開口罵人前,又從懷中掏出塊一看便價值不菲的玉壁來。
種平沉默了。
當了這麼久的官,這還是他第一次碰上人行賄。
“還望郎君笑納。”
縣丞眼看種平沒動靜,大着膽子往門內走了兩步,恭恭敬敬將玉壁放在屋內木桌之上。
種平下意識想要呵斥,轉念一想,卻又改了主意。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不要再來打擾。”
縣丞露出個“我懂,我懂”,自以爲是心照不宣的笑容。
種平待他身影真正消失,才帶着那小少年入了房內。
他目光在那塊玉壁上停留片刻,轉頭冷了神色。
“衣服穿好,你是何種來歷,一一同我說個清楚,否則,明日伱能否完好踏出此處,我可不能保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