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悽草亭的時候,夕陽仍然沒有落山,整個胭脂湖籠罩在橘紅色的餘暉下,顯得分外妖嬈。我讓騰多爾等人在遠處等候,獨自坐在悽草亭中欣賞着湖光山色。
一直等到夜幕降臨,仍然沒有見到酈姬的蹤影,仰望夜空已經是繁星點點,耳邊傳來陣陣秋蟲的輕鳴,湖風吹過,也許酈姬不會來了。
正當我準備離開之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車馬的聲音,舉目望去,卻見一輛華麗的馬車向着悽草亭的方向飛速駛來。
馬車在距離草亭三丈開外緩緩停下,車門打開之後,一個美麗的宮女首先走了下來,然後從車上攙扶下酈姬。
酈姬並沒有身穿宮裝,一襲深藍色長裙將她嬌豔如雪的肌膚襯托得越發耀目,她輕輕掀起斗篷,美得讓人心醉的俏臉呈現在我的面前。
我和她靜靜地對視着,從她的美眸中,沒有找到任何的情感波動,她淡漠的目光瞬間拉遠了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我知道酈姬仍然在恨我。
駕車的太監和那名宮女驅車遠離了草亭。
我微笑道:“多年不見,皇后風采依然……”
酈姬冷冷打斷我的話道:“龍胤空,收起你的那套虛僞的說辭,今日我約你來並不是聽你說這些的。”
我淡然一笑率先在草亭中坐下:“皇后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情?”
酈姬緩緩來到我的對面坐下,我的目光盯住她的俏臉,腦海中卻想起她長裙下那雙誘人的美腿,昔日的春光早已不復存在,深情早已爲仇恨所取代。
酈姬道:“你爲何將我妹子拐走?”
我微笑道:“時隔多年,皇后仍然記得那件事。到底是姐妹情深,思綺也時常念着你來着。”
酈姬用力咬了咬下脣,低聲道:“龍胤空!你拐走思綺這筆帳我早晚都要跟你算!”
我笑道:“皇后此言差矣,我現在和思綺已經結成夫婦,便是我們的女兒也生出來了,再說當年也是你情我願,思綺主動願意隨我離開。這件事皇后好像沒有追究的必要吧?”
酈姬鳳目之中流露出逼人的寒芒,她一字一句道:“你爲何待天下人都有如此愛心,惟獨待我會如此殘忍?”
我望向夜色中的胭脂湖,迴避着酈姬的目光,我無法面對她悲傷而絕望的眼神,我們之間的感情勢必要受到身份和地位的制約,酈姬不同於晶後,她對我的愛不經抑制,她要求的不僅僅是相戀,她想要擁有和思綺一樣的結果。這種瘋狂的愛,已經讓她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
我許久方道:“你和思綺不同,我們註定沒有結局……”
淚水瞬間涌出了酈姬的美眸,她任憑淚水在俏臉上肆意奔流,直到被風吹乾。
酈姬冷冷道:“你記不記得當日在我爹爹墓前對我說過的話?”
我點了點頭。
酈姬道:“那天以前,我所有的期望全部寄託在你的身上,從那天以後,我便知道一個道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值得信任的人。”她咬牙切齒道:“尤其是男人!”
她盯住我的雙目:“龍胤空,是你一手打碎了我的希望,是你一手將我送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我發誓,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讓你嚐到背棄我的代價!”
我嘆了口氣道:“酈姬,你何苦如此執着?”
酈姬怒道:“你沒有資格呼喚我的名字,你知道我爲何執着,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當日如果你不來擾亂我的內心,我根本就不會愛上你,更不會被你一步步的引誘。我本來可以在深宮之中默默地生活下去,自生自滅,與人無尤,可是你偏偏給了我希望,又一手將我的希望毀去,你是何其的殘忍!”
酈姬的嬌軀在風中微微地顫抖,顯然是激動到了極點。
我內心之中浮現出一絲悲涼,如果能有選擇,我一定會給酈姬最大的補償,可是秦康之間的關係及其重要,我決不可走錯半步。我終於發現自己並非一個敢愛敢恨的大丈夫,很多時候必須要考慮太多的外因。
酈姬的脣角流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龍胤空,你不算一個真正的男人!”她轉身向馬車走去,再沒有回頭向我看上一眼。
我望着馬車消失在夜色之中,猛然回過身去,狠狠的一拳打在草亭的廊柱之上,凝聚全身力道的一拳,將廊柱從中擊斷。
我緩步走出亭外,身後草亭喀喇一聲傾斜着坍塌了下去。
一直隱蔽在遠處的騰多爾等人聽到動靜慌忙衝了出來,生怕我遇到什麼危險。
我一言不發地向湖邊走去,內心已經完全被酈姬的眼神所刺痛。
一個人喝酒的時候,頭腦總是異常的清醒,我並非是想灌醉自己,只是想借着烈酒麻醉自己的神經,減輕內心些許的痛苦。
爲什麼我對任何人都能有愛心,唯獨對酈姬會如此絕情?我並非無情,焉能不知她對我的那片深情?烈酒順着我的喉頭緩緩滑下,胸腹中傳來一種被燒灼的痛感。
夜風吹散了我的鬢髮,原來走上皇位的代價竟然是如此的沉重……
騰多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站住!”
我回身望去,卻見一個頭戴斗笠的黑衣人靜靜出現在湖畔處,騰多爾和其他七名武士阻攔住黑衣人前進的道路。
黑衣人的手握在長劍之上,隨時準備迎接衆武士的進攻。
騰多爾一聲怒喝,率先發起了向他的進攻,黑衣人後發先至,劍如驚虹一般斜斜劈出,準確劈砍在騰多爾的刀身之上,騰多爾的長刀竟然在一片金戈交鳴之中斷成兩截,我看得真切此人的出手方式對我來說可謂是熟悉之極。
身後七名武士同時挺刀刺向他的後心,黑衣人手腕一個靈巧的變幻,反手弧形揮出長劍,逐一將身後的進擊阻擋在外。
“住手!”我大聲喝道。我已經猜到了黑衣人的身份。
騰多爾等人向後撤了一步,仍然將黑衣人圍在覈心。
黑衣人冷笑道:“你的這幫手下並不出色!”
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車昊!果然是你!”
黑衣人緩緩除下斗笠,露出一張冷峻的面孔。他反手將利劍插入身後的劍鞘,目光盯住我手中的酒壺。
我微笑道:“胤空獨酌正在寂寞,車兄可願意陪我對飲?”我將酒壺向車昊擲去,車昊一把接過,仰首便飲了一大口。
我二人來到湖畔對坐,我低聲道:“我聽說車兄去了大漢,現在那裡仍然正在緝捕你呢。”
車昊淡然笑道:“你去漢都之時,我當時恰巧在大漢。後來聽說漢成帝將你軟禁的消息,我便趕過去救你。”
我這才明白車昊爲何會被大漢張榜緝捕。
車昊道:“沒想到我費盡千辛萬苦去救的竟然是一個頂包的冒牌貨。”他的脣角露出一絲苦笑,又飲了一口酒道:“你果然厲害。”
我笑道:“形勢所逼,我不得不那樣做。多謝車兄不顧兇險前去救我,那王累怎樣了?”
車昊微微一怔,隨即會意到我口中的王累便是那個頂替我的武士。他嘆了口氣道:“死了!連同驛館的幾十名武士全都死了……”
我內心不由得一震,難以形容的悲悵充斥着我的內心。
車昊道:“漢國大都督李慕雨讓人將驛館團團圍住時,他就已經察覺到你的金蟬脫殼之計……”
車昊停頓了一下又道:“此人武功高強,我險些敗在他的手下。”從他的這句話可以推測出,車昊和李慕雨之間必然發生過一次生死相搏。
我嘆道:“多謝車兄,這次差點而害了你。”
車昊淡然道:“你不必謝我,這次我去救你也是看在慧喬的面子上。”
我笑了笑方道:“車兄因何來到了大秦?”
車昊道:“發生了那件事以後,漢國自然時不能呆了,我便混入商隊,北上離開漢境。剛進入大秦便聽到你已經來到秦都的消息,於是我就一路尋了過來,確信你安然無恙。”他看了看我道:“現在看到你平安無事,我便放心了。”
我內心中一陣感動,無論車昊的出發點爲誰,他對慧喬的這份情意的確難能可貴。
我低聲道:“車兄以後打算往何處去?”
車昊淡然笑道:“我孑然一身,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天下之大,何處沒有安身之地?”
我誠摯道:“車兄,胤空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應?”
車昊道:“你說來聽聽。”
“我想車兄留在秦都幫我!”其實這個念頭在我的心裡一直醞釀已久,不過始終擔心車昊不願接受。車昊的武功機智都是上上之選,若是能夠留在我身邊,爲我所用,我可謂是如虎添翼。
車昊沉默了下去。
我低聲道:“車兄應該可以看到,我手下的這幫武士並無合用之人,我雖然逃離大漢,但是這秦都之中暗潮涌動,比起漢都的危機猶有過之,胤空憑一己之力想全身返回康都,可謂是困難重重,所以相請車兄助我一臂之力。”
車昊緩緩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你!”
我大喜過望,激動道:“車兄……”
車昊又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助你平安返回大康之後,我便就此別過,你不得強留於我。”
我知道他心中仍然無法揭開慧喬的那個結,只好點了點頭道:“胤空明白!”
燕元宗的病情仍然沒有任何起色,晶後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
我前往鳳陽宮探視燕元宗的時候,晶後正在牀邊批閱奏摺。看到我,她放下奏摺,擡起頭來。
許公公屏退衆人,悄然掩上宮門。
我來到晶後身邊輕聲道:“母后!雖然國事重要,可是你也要多多注意身體,這樣下去身體很容易跨掉。”
晶後幽然嘆了一口氣道:“這兩日,那幫混帳臣子輪番向我進言,讓我早日考慮冊立新君的事情,我都快要被他們逼瘋了。”
我伸出雙手搭上晶後曲線柔美的香肩,從身後爲她輕輕按摩着,晶後愜意地閉上雙目,靠在我的胸膛之上,隔着她華麗的宮裝,我依然可以感覺到她肩部細膩的肌膚。
“你和燕興啓談得怎麼樣了?”晶後輕聲問。
我冷笑了一聲:“這隻老狐狸,表面上對聯盟熱心之極,可每每談到關鍵之處總是刻意迴避,談也探了一段日子,可是實質性的進展根本沒有,我估計他是故意在拖延時間等待沈馳。”
晶後道:“燕興啓雖說陰險奸猾,可是在大政之上卻倚重於沈馳,聯盟之事他定然要等到沈馳來後再作決斷。”
我點了點頭道:“孩兒並不急於將結盟之事定下來,這兩日大康方面應該有消息過來了。”
晶後道:“你父皇只要不是傻子,應該同意聯盟之事。”
我笑道:“父皇那邊自然沒有任何的問題,我只是擔心左逐流會從中作梗。”
晶後淡然笑道:“聯盟之事只要談成,你便是康國理所當然的太子,還怕他作甚?”
我輕輕揉捏着晶後的香肩:“左逐流在大康的權勢絲毫不次於大秦的燕興啓。”
晶後皺了皺眉道:“難道他也想當皇帝?”
我嘆了口氣道:“我雖然未曾蒐集道他想謀反的證據,不過從他的行事上來看,他對皇位應該抱有野心。”
晶後黯然道:“天下間又有哪個不對皇位動心呢?”她伸手握住我的大手,輕聲道:“沈馳那邊有沒有消息?”
我知道她所詢問的是刺殺之事,我搖了搖頭道:“至今沒有聽到消息。”
晶後道:“我聽說沈馳和燕興啓已經啓程前來了。”
我充滿信心道:“母后放心,這次你絕不會失望。”
我的雙手從晶後敞開的衣領悄然探了進去,順着她細膩柔滑的香肩,撫摸在她充滿彈性的雙丘之上。
晶後嬌軀微微一顫,隨即捂住我的雙手,低聲道:“休要胡鬧,這還是在白天……”
我心中暗笑,咬住她晶瑩的耳珠道:“有些事情,未必在夜裡做呢。”
晶後俏臉一直紅到了耳根,輕聲道:“御醫該來了。”
我這才依依不捨地在她雙乳上輕輕捏了一把,放開她的嬌軀。
晶後整理了一下雲鬢道:“明日我打算去太廟祭祖。”
我微微一怔,難道晶後也開始相信酈姬編出的那些荒唐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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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我們聽到龍牀之上傳來一聲極其衰弱的呼喊:“父皇……”
我和晶後都是一驚,慌忙向牀榻邊跑去,卻見燕元宗雙目睜得老大,顯得駭人之至,乾涸的嘴脣一張一合,脣角白沫緩緩沿着他的腮邊滑落了下去。
晶後驚慌失措,抓住燕元宗乾枯的手臂,顫聲道:“元宗!元宗!”
燕元宗喉頭髮出噝噝之聲,雙目流露出極度惶恐的神情。
我慌忙讓許公公去喊御醫。
幾名御醫聞訊趕來,晶後讓到一邊,有道是關心則亂,她心繫愛子病情,禁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我低聲勸慰道:“母后放心,皇兄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什麼事情。”
幾名御醫忙了一會兒,燕元宗的情況終於穩定了下去。爲首的那名御醫來到晶後身前,微小道:“恭喜太后。”
晶後微微一怔,含淚道:“何喜之有?”
那御醫道:“陛下剛纔竟然吐出不少淤血,脈息比起先前竟然強勁了許多。”
晶後擦去淚痕,輕聲道:“你說得明白一些!”
那御醫道:“微臣曾經對太后說過,陛下最多有七日的性命,可是從現在的脈象來看,陛下的身體竟然有好轉的跡象,臣雖然不敢保證能讓陛下的龍體恢復如常。可是照這樣看,陛下應該還可以撐上一些時日。”
這對晶後和我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只要燕元宗能在這世上多捱一天,我們對付燕興啓等人便多了一分把握,看來蒼天果然站在我們的一方。
御醫散去以後,晶後不由得發出一聲輕嘆:“一切果然是報應,如果孫先生在,或許元宗還有救。”
想起被晶後害死的孫三分,我內心不由得一陣黯然,晶後爲了保住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而除掉了孫三分,現在眼睜睜看着燕元宗的病情每況愈下,卻無能爲力,果然應了天理循環的那句話。
我勸慰道:“御醫不是說過,皇兄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或許能夠治好也未必可知。”
晶後點了點頭,輕聲道:“明日我便去太廟祭祖,祈求先皇放過我的孩兒……”
我終究還是疏忽了一件事,紫凝前往宣城,我忘了讓她給慧喬捎信,慧喬現在的醫術並不次於當年的孫三分,如果她能夠及時來到秦都,或許這燕元宗還可以救治。
離開皇宮,我徑直向萬花樓而去,今日西門伯棟叔侄約我在那裡用酒,加上有慕容嫣嫣作陪,我當然不會失約。
慕容嫣嫣一身綠色裙裝,早早的在門前恭候,從萬花樓掌燈的情況便可以看出,秦都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我微笑道:“萬花樓的生意又開始紅火起來了。”
慕容嫣嫣淡然笑道:“慘淡經營,勉強餬口。”
我微微一笑,這萬花樓只不過是她用來隱藏身份的一個藉口,她的資金應該來源於左逐流,生意怎樣根本無關緊要。
慕容嫣嫣引我來到新月閣,西門伯棟和西門戈叔早已在房內恭候。
我笑道:“兩位西門老闆久等了,我剛剛去宮內探視過皇上,所以晚了一些,還請見諒。”
西門伯棟笑道:“平王殿下何須如此客氣,快快入座,我們幾個好好暢飲一番。”
我這邊剛剛坐下,卻見慕容嫣嫣仍然站在那裡,微笑道:“慕容老闆爲何還不就座?”
慕容嫣嫣輕聲道:“我還要給你們介紹一位老朋友。”
我心中一怔,卻見珠簾輕響,以爲身穿灰布儒衫的長者緩緩走了進來。
我和西門伯棟同時站起身來,驚呼道:“管老闆!”來人竟是齊國巨賈管舒衡。
管舒衡一臉滄桑之色,往日從容不迫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苦笑道:“我還以爲早已被所有人忘記了呢。”
我慌忙請管舒衡坐下,在我心裡多少對管舒衡有些虧欠,他之所以淪落到今時今日的境地跟我的確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西門伯棟道:“自從聽說管兄蒙難,我一直都在打聽着你的消息,沒想到你已經來到了大秦。”他對着管舒衡的關心並非限於外表,管舒衡的鐵礦一直是西門家族武器工坊的最大提供者,可以說西門家族近日不景氣的局面和原料不足有一定的關係。
管舒衡道:“齊王荊封同以莫須有的罪名將我的家產查抄,家人全都被他落獄,如果我不是提前得到訊息,恐怕這次也在劫難逃。”
我歉然道:“如果不是那幅春宮圖也不會給管老師惹下那麼大的麻煩。”
管舒衡道:“此事和平王無關,怪只怪我被利益矇蔽住了心智,方纔做下了這樁糊塗事情。”
慕容嫣嫣笑道:“現在義父既然無恙,我們何須弄得愁雲慘淡。來!大家用酒。”
酒過三巡,我又向管舒衡道:“管老闆可知道究竟是誰向齊王告密?”
管舒衡嘆了一口氣道:“此事不提也罷,管某經歷了這次大難,早已心如止水,什麼財富,什麼寶藏,在我心中都已經無關緊要,只要那齊王能夠放了我的家人,便是所有的產業都給了他,我也心甘情願。”
慕容嫣嫣道:“荊封同恐怕早就看上了義父的產業,這次他對你下手決不是僅僅因爲那幅春宮圖。”
管舒衡端起酒杯道:“多謝列位對管某的關心,管某僅以此酒表示對諸位的感激之情。”
我心中暗自想到:“這管舒衡如何從齊國逃出,看他現在的模樣,顯然已經完全放開春宮圖之事,是什麼讓他的心態發生瞭如此大的變化?”
衆人飲完這一杯酒,管舒衡向西門伯棟道:“西門老闆這次來是不是爲了生意之事?”
西門伯棟點了點頭道:“現在我西門氏的兵器份額還剩下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一,多數都被卓政給搶了過去。這次來便是爲了多爭取一些回去。”
西門戈道:“卓政和肅王燕興啓的關係非比尋常,想讓秦國軍方改變採購計劃,除非太后親自發話。”
兩人的目光同時向我望來。
我低聲道:“這件事還是等停些陣子再說,陛下目前病情還不穩定,太后沒有精力兼顧這件事。”
西門伯棟點了點頭道:“此事還要平王殿下多多費心。”
管舒衡笑道:“其實西門老闆爲何只將目光放在秦國上。”
西門伯棟道:“中山現在是秦國的附庸,我們西門的兵器若是賣給他國,一定會遭到秦國的制裁。”
管舒衡道:“中山國國君張智成早有獨立之意。現在秦國聲勢大不如前,再說中山幕後有大漢的支持,獨立是早晚的事。”
西門伯棟道:“中山國的大半疆土都在大秦的包容之下,如果獨立,恐怕付出的代價是及其慘重的。”
管舒衡嘆道:“我們這些經商者無非想天下安定,國泰民安,可是這些當權者卻始終無法滿足我們的願望。”
我緩緩點了點頭,管舒衡的這句話雖然有些道理,對西門家族卻不適用,如果天下沒有紛爭,他們製造出的武器又賣給何人?
慕容嫣嫣道:“只怕這天下永無寧日,秦帝若是病死,大秦馬上就會陷入一片動亂之中。”
西門伯棟感嘆道:“若是肅王掌控了秦國政權,恐怕這大秦再無我西門家的容身之地。”
走出萬花樓,車昊和衆武士迎了上來,自從答應留下來保護我之後,車昊每時每刻都在我的身邊。
我向慕容嫣嫣辭行後正準備上馬,卻聽到身後一個憤怒的聲音喝道:“龍胤空!你這混帳!”
我轉過身去,卻見一名衣飾華貴的年輕人手握長劍,大踏步向我衝來,卻是太僕朱無墨的兒子朱自真。當初他和思綺曾經定下婚約,如果不是我橫刀奪愛,此刻思綺應該成爲了他的妻子,對男人來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乃是奇恥大辱,他如此仇恨我並不奇怪。
車昊正要迎上前去。
我微笑道:“我自己處理。”
車昊淡然一笑,他已經從朱自真的步法看出,此人的無功平庸之極。
我從騰多爾的手中接過青銅刀,緩步迎了上去。
朱自真雙手握劍,大吼一聲向我劈落,我單手揚起長刀,準確無誤地架住他的劍身,就勢手腕作出一個旋轉,朱自真再也拿捏不住手中的長劍,脫手飛了出去,插落在三丈開外的土地之上,劍身猶自顫抖不止。
朱自真被仇恨打亂了理智,緊握雙拳不顧一切地向我撲了過來。我擡起右腿狠狠地踢在他的小腹之上,刀尖指住他的脖頸,冷喝道:“再敢亂來,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這時跟隨他的幾名武士方纔趕到,看到主人受制,一個個拔出兵刃。
我怒喝道:“誰敢亂來?”
這幫武士投鼠忌器,一個個退到一旁。
我向朱自真道:“以後休要讓我再看到你!”猛然將長刀深深插入青石板中,凜冽的刀氣切斷他的頭髮,數縷髮絲緩緩飄落在地上,秋水般的刀身掩映出朱自真驚恐至極的面孔。
車昊和我並賛行進,他低聲道:“公子的武功好像進步了許多。”
我微笑道:“車兄過譽了,我那點微末之技,用來對付宵小之輩還可以,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只有送死的份兒。”
車昊淡然笑道:“你又何須過謙,就憑你剛纔一刀插入青石的力量,已經很少有人能夠做到,假以時日,你的武功必在我之上。”
我呵呵笑了起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如果真的能夠擁有車昊這樣的武功,自己對付一般的高手自然不在話下。
來到楓林閣外,卻聽到熟悉的犬吠之聲,我內心一陣驚喜,難道阿東回來了?
我快步走入楓林閣,兩名武士慌忙迎了出來,低聲道:“阿東回來了,他受了傷。”
我點了點頭,來到阿東所在的房間,卻見兩名武士正在爲他包紮身上的傷口,一旁擺放的銅盆中,滿是殷紅的血水。
我慌忙來到牀邊,卻見阿東左臂和胸前各有一處劍創深可及骨,小腹處還有一個紫色的掌印。
阿東嘶聲道:“我有負主人所託……請主人治罪。”
我首先想到的便是他的行蹤有沒有暴露,轉身向車昊道:“車兄,你率領衆武士去周圍看看,有沒有尾隨過來?”
阿東道:“主人放心,我……我在這秦都之中潛伏了一夜,確信無人跟蹤,今日方纔潛入楓林閣。”
我握住他雙手道:“阿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東壓低聲音說:“燕元籍大概已經死了。”
“什麼?”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東道:“我前去行刺燕元籍,可是發現已經有人和我抱有同樣的目的,等我趕到的時候,那刺客已經一劍刺入了燕元籍的胸膛。”
我被這個消息深深的震驚了,難道燕元啓根本就沒有想讓燕元籍返回秦都的意思?他和沈馳接燕元籍回京的真正目的便是趁機置他於死地?
阿東道:“我一路追蹤那名刺客,沒想到突然殺出數名高手,試圖將我留下,我拼命逃了出來,路途之中又遇到那殺死燕元籍的刺客……我本以爲她要殺我滅口,可是她臨下手之時又改變了想法……根據我的推斷……那刺客應該是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