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葫蘆嚇唬人的本事還是屢試不爽的,好歹也是跟毒蠍子齊名的用毒高手,誰能不害怕他手裡的那些小玩意兒。對於息陵教的教徒來說,死並不可怕,但慘遭折磨生不如死那就相當可怕了,也沒幾個人有那種堅強的意志力與死神較量。
照顧柯林吉日常起居的兩名侍女順從地帶領藥葫蘆去往息陵教的禁地,所謂禁地,未經允許擅自闖入是要處以極刑的。除了明月聖女可以自由出入,其他人萬萬不敢靠近一步,就算是教主和其他三名聖女也得經過她的同意,才能進入禁地。
侍女們在內宮服侍多年,自然知道禁地的具體位置,也聽說過擅闖之人的悲慘下場。她們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成爲擅闖者,等着接受明月聖女最嚴苛的懲罰。不過事到如今,害怕擔心也是無濟於事,誰叫她們遇上了陰險狡詐的藥葫蘆呢!
同樣是死,她們寧願死在主子的手上,也不甘願被一個糟老頭整得死去活來,若是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希望,或許她們可以逃過一死也說不定,總之,一切聽天由命吧!
原來,軟禁柯林吉的密室後面還有一扇門,這倒不怪藥葫蘆和師中粗心大意沒有發現,而是這扇門實在太隱秘,必須將牀移開才能看見,而且,只有她們這種服侍明月聖女左右的侍女纔有鑰匙。
這間用來軟禁柯林吉的密室,原本是用作藏身用的,比如說有外敵闖入的時候,聖壇的重要人物爲免冒險,可以先躲起來保存實力,看形勢再決定是否要逃往禁地。
但息陵教成立多年,一直沒有遇到這種情況,即使有外敵侵入,往往最後只會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聖壇的大腕們根本用不着躲起來。長此以往,這間密室也就成了擺設,派不上半點兒用場。不料,卻成爲了明月聖女軟禁小兒子的好地方。
那扇石門許久沒有開啓,厚厚的塵埃瀰漫在空氣中,出乎意料的是,石門打開之時,竟有一股清新宜人的氣息撲面而來。在藥葫蘆和師中的印象中,通常密室的甬道都是潮溼陰暗的,柯林吉所住的地方乾燥清爽,原來就是因爲密室後的甬道通風良好的緣故。
兩名侍女一個帶路一個殿後,藥葫蘆、師中和柯林吉在中間,他們走出十米多長的狹窄甬道,面前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
天邊泛起魚肚白,清晨的霧氣繚繞在林中,影影綽綽分外神秘,沾染着露水的青草樹葉翠綠欲滴,映襯着粉嫩嫣紅的花朵,確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面。
只是,現在沒人有心情欣賞風景,帶路的那名侍女不停地東張西望,生怕有暗器飛來瞬間鎖喉。她儘量放緩腳步,輕輕地踏着鬆軟的草地,避免發出聲音。跟在她身後的藥葫蘆卻是無所顧忌,大咧咧地邁開腳步,就像是來遊玩似的。
“輕點兒,輕點兒……”侍女忍不住回頭叮囑,清秀的兩道眉毛擰成一團,“禁地周圍都有人把守,萬一被發現了,我們都會死。”
“呵呵,怕死就不來了,小丫頭,你只管往前走,老頭子我負責盯着,哪兒有異動我就第一個衝出去,這樣總行了吧!”藥葫蘆拍着胸脯保證。
侍女無法,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說來奇怪,傳聞中瀰漫死亡氣息的禁地並沒有多麼可怕,凶神惡煞殺人不見血的高手彷彿只是傳說。一路走來,倒是順暢得很,不消一盞茶的工夫,就見到了那條延伸往下的石梯。
“喏,就是這兒了……”侍女不敢低頭往下看,伸手指了指,“你們沿着石梯下去,就能到達禁地。”
“嗯,繼續走啊!”藥葫蘆不耐煩地催促道。
“什麼?我已經帶你們來到禁地了,居然還要我帶頭闖進去?”侍女無限委屈地扁扁嘴,“老人家,哪有像你這樣會耍賴的,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你這丫頭實在狡猾,你說走下去就是禁地,萬一不是呢?等我回來的時候,你早就跑遠了!我們說好的是要找到地方纔算數,怎能說我耍賴哩?還有,你說禁地多麼多麼嚇人,屁呦,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更別說把守的人了,這種地方真是禁地嗎?你可別睜着眼睛說瞎話啊!”藥葫蘆也是理直氣壯。
兩名侍女對望一眼,紛紛搖頭嘆息,地方應該是沒找錯,可是她們之前也沒來過禁地,哪能知道禁地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遇到藥葫蘆這種胡攪蠻纏的人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看來非得死在他手上不可。既然已經來到這兒,背上了死罪,不如下去看看禁地到底長啥模樣,也不枉費做了十幾年的息陵教徒。
侍女狠下心,將生死置之度外,勇敢地走下石梯。石梯約有數百級,盤旋而下繞得人頭髮暈。越往下走,光線越暗,若不是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恐怕得點燈才能走下去。
終於看見石梯盡頭的那扇兩米寬的石門,侍女鬆了口氣,料定這裡就是傳說中的禁地。她忘了自己正在遭受威脅,興奮地小跑上前,用力推了下門沒有反應,努力睜大雙眼察看石門有沒有上鎖。
藥葫蘆走下石梯將她推開:“閃一邊兒去,讓我看看。”
“你又沒有鑰匙,能看出什麼頭緒。”侍女不甘示弱。
“我沒有,難道你有?哼,你要是有禁地的鑰匙,你就不是小丫頭,而是明月那妖婦了。”藥葫蘆趴在石門上看了會兒,納悶地直搖頭,“不對啊,這根本就不像是一道門,連道門縫都沒有。”
“所以我說要有鑰匙才行的啊!”侍女指着石門中間的凹洞,“你看,定是要與這凹槽吻合的鑰匙才能打開這門。”
藥葫蘆不以爲然地撇撇嘴:“不過是個機關罷了,糊弄人的把戲而已,毀了它便是,看我的。”
那瓶蝕骨散再次亮相,只見藥葫蘆小心翼翼地擰開瓶蓋,往凹槽裡滴了幾滴,眼看沒啥反應,一氣之下倒下去大半瓶。這時,凹槽裡開始冒出青煙,伴隨着腐蝕的氣味,嗆得人直掉眼淚。
見狀,兩名侍女花容失色,原來這糟老頭沒有騙人,他手裡的那瓶小玩意兒連如此堅硬的石門都能燒穿,這要是滴在人身上,那還得了。
石門的機關被藥葫蘆的蝕骨散燒出一個洞,只聽“咯吱”一聲響,石門中央出現一道縫隙,藥葫蘆趁勢將門打開,閃身而入。師中和柯林吉來不及多想,跟着他進入禁地,兩名侍女也是別無選擇,只能咬緊牙關衝進去了。
藥葫蘆還沒站穩腳跟,徹骨的寒意讓他連打幾個噴嚏,雙手環抱住肩膀,看向白茫茫的冰霧。
“老天,這是什麼鬼地方?冰窖似的,想凍死人啊!”藥葫蘆忍不住抱怨了聲,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了幾步,隨口說了句,“千年寒冰也沒這麼冷吧,明月那妖婦,到底想幹啥!”
“千年寒冰?”隨行的侍女驚呼了聲,欲言又止。
師中察覺出她話中有話,連忙追問:“你們聽說過千年寒冰嗎?”
“當然……”帶路的侍女脫口而出。
“住嘴,你已經說得太多了……”另一名侍女匆忙阻止。
她們顯然有事隱瞞,師中莞爾一笑:“如今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知道多點訊息,對大家都有好處。”
帶路的侍女猶豫了下,索性豁出去了:“我只知道聖壇每隔五年就會運來一批千年寒冰,至於有什麼用處就不曉得了。”
另一名侍女管不了她,無可奈何地嘆道:“應該都運到禁地來了吧,確實,我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現在你們都看清楚了,息陵教的禁地不過就是個冰窖,還有什麼好看的呢!趁明月聖女還沒發現,快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帶路的侍女連連點頭:“是啊,沒什麼好看的,再待下去,就算不被發現,也得被凍死。禁地已經找到了,你們要是不走,那我們走了啊!”
藥葫蘆無所謂地揮揮手:“隨便,你們想走就走,出了事我可不負責。只怕那妖婦已經趕來,正在門口堵你們呢!”
“這,這怎麼辦……”藥葫蘆的話不無道理,明月聖女向來神出鬼沒,尤其是內宮的事,全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兩名侍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柯林吉不忍爲難她們,建議道:“不如跟我們一起走吧,這兒畢竟是聖壇禁地,走下去總會有發現的。這裡曾是教主的藏身之處,說不定能找到出路。”
侍女們心頭一亮,既然回去也是死路一條,不如走下去看看有沒有活路。
藥葫蘆繼續往前走,禁地的佈局並不複雜,走過兩人寬數米長的甬道,適應了飄渺的冰霧,大致能看清楚前面是一座橢圓形的山洞。山洞四周都堆滿了大小不一的冰柱,冰柱呈四方形,有的粗如房樑高達數丈,有的細如棍棒僅長兩尺。
而最令人稱奇的是頭頂正前方那座六角冰棺,冰棺懸於四根粗大冰柱之上,完全吸收四周傳來的寒氣,保持棺中肉身不腐。
藥葫蘆擡頭看了半晌,感嘆道:“原來,前任教主已經不在人世,所謂禁地,就是他的墓地啊!”
忽然間,身後兩名侍女驚恐地嘶聲大叫:“聖女,明月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