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將軍府。
米禽牧北從外邊回來,身後是一隊將士。今日勞累了一天,也是時候該好好歇息了。他剛靠近房門,卻從房檐上氣勢洶洶的射來一支箭。
米禽牧北不愧是享譽中外的少年將軍,征戰多年,反應比常人迅速許多,他徒手接住了來箭,氣息絲毫不亂,更未顯驚慌之色。擡頭定睛一看,趙簡正氣定神閒的坐在房檐上,手中正拿着一柄弓弩。
米禽牧北把弄着手上的箭,調笑着問道:“娘子這是要謀殺親夫?”
趙簡聞言,輕蔑的看了看米禽牧北,慵懶的迴應了一句:“放心,死不了,你不是早發現我了嗎?”
的確,自米禽牧北進入這院中,便早就發現了趙簡的身影,他也挺奇怪,怎麼這個時辰了趙簡尚未入睡,反倒在自己的房間瓦檐上做起了樑上君子。
“你這弩,哪來的?”米禽牧北饒有興趣的問道。趙簡來西夏的時候,身上除了一柄寶劍,便再沒有帶什麼兵器了。
趙簡看了一眼米禽牧北,她起身,飛身一躍,跳下了房檐,理直氣壯的迴應:“你庫房裡偷的唄,還能哪來的。”
說罷,一手持着弓弩對準米禽牧北,微微眯眼。米禽牧北見狀被嚇了一跳,瞬間舉手投降,他扁着嘴,既委屈又疑惑,弱聲問道:“娘子,你這是幹嘛?”
看來,以後得加強府裡庫房守衛,這麼危險的東西,趙簡怎麼能夠天天把玩,這要是傷着自己可得不償失。米禽牧北想着。
“哼,”趙簡冷哼一聲,看樣子十分不悅,“你問了我這麼多,也該讓我來盤問盤問你了。說,今天一天沒見你人影,你去哪了。”
趙簡沒好氣的質問道,周邊侍衛不由得暗自偷笑,只覺得將軍這次可算上是房內起火,偏偏喜歡上了這麼一個與“溫文爾雅”毫不搭邊的女子。這第一戰神這次算是真正的栽了,他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喲。
其實也不怪趙簡行事衝動,米禽牧北今日確實可疑。
自從早上二人得知趙婉遇刺後便分道揚鑣,米禽牧北自稱另有安排,卻神神秘秘的帶了幾個親信出了門。此後整整一天時間,他都沒有來過華隱寺,甚至沒有回過將軍府,行跡萬分可疑。這也就罷了,但入夜了之後米禽牧北居然還沒有回來,讓趙簡不得不心生疑惑,在府裡等他到了子時。
趙簡很奇怪,現在的節骨眼上,還有什麼事比宋公主更重要的。
未等米禽牧北想好措辭,趙簡忽然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女子的脂粉香,這樣濃重的程度,趙簡覺得,米禽牧北怕是在鶯歌燕舞中留連了許久吧。
這麼想着,趙簡冷嘲道:“喲,這麼濃重的脂粉味,將軍這是寂寞了。”她手中的弓弩依舊沒有放下的意思。
米禽牧北自然知道趙簡這話中話是什麼意思,他偏偏不着急解釋,反倒故弄玄虛的說道:“娘子,這你可就錯了。這脂粉味,可不單單是風月場所纔有。”
趙簡聞言,微微皺眉,她緩緩放下弓弩,警惕的問道:“你什麼意思?”
“娘子,夜已深了,還是早些歇息爲好,”米禽牧北並不直接回答趙簡,“明日,我帶你看一出好戲。”
米禽牧北是知道這般意味不明的話是無法說服趙簡的,但再這麼下去,怕是天都要亮了。正當趙簡剛要反駁之際,米禽牧北乘其不意,一記手刀擊暈了趙簡,失去意識的她便順勢倒在了米禽牧北身上。
米禽牧北聞着趙簡身上淡淡的花香只覺得分外安心,他喃喃道:“娘子,明天我就讓你知道全部真相。現在好好休息吧。”
宋公主幾次三番出事,趙簡也跟着累了好幾天,最近更是夜不能寐,趙簡自己不心疼自己,他還心疼自家娘子呢。眼下,對米禽牧北來說,先讓她好好睡一覺纔是天大的事。但是憑趙簡的性子,軟硬不吃,他也只能用這種法子達到自己的目的了,雖說有些卑鄙,卻好用。
米禽牧北抱起趙簡,朝自己的臥房走去。他滿心歡喜的以爲,今夜能睡個好覺了,卻沒發現他實在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這一夜,趙簡是睡得萬分香甜,可米禽牧北卻輾轉難眠。
次日,公主房內,米禽牧北端坐着,氣定神閒的喝着上好的茶水,卻不言語,實在讓人不明所以。趙簡站在他身側,面色十分不悅,她已經決定了,今日是絕對不會再跟米禽牧北說一句話的。
她是實在想不明白,今天早晨自己是怎麼會在米禽牧北的牀上醒來的。米禽牧北的解釋是“昨夜娘子投懷送抱”,這種話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房內氣氛尷尬,下人們也不敢多問,只得就這般木然的矗立着。
見公主醒了,米禽牧北慵懶開口:“公主這是要置我於死地啊。”
聞言,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趙婉皺眉,不解的問道:“將軍何出此言?”
米禽牧北撤退了下人,房內只剩下公主與米禽牧北、趙簡三人。
“這刺殺公主的兇手,包括前幾日下毒的人,都是您自己吧,”米禽牧北並不看向趙婉,只輕輕將茶杯上的熱氣用杯蓋拂過,“我說的對嗎,趙婉公主?”
“你到底要說什麼?”趙簡望着米禽牧北,質問道。她有時候真的非常厭惡米禽牧北這般裝模作樣的態度。
“小梅也從來沒有反叛過,她欲圖刺殺您,也是爲了替您隱瞞罪行而演的一場戲吧,”米禽牧北仍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你知道她的心思,所以纔會如此堅持的留她性命。”
趙婉故作輕鬆的笑出聲,柔聲細語的問道:“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一直以來都在自導自演?”
“第一次中毒姑且不論,可第二次您實在有點不夠聰明瞭。”米禽牧北說道。
趙簡聞言,朝米禽牧北問道: “怎麼不夠聰明?”
米禽牧北放下茶水,他雙手托腮,一臉天真的望着趙簡,那無辜的眼神就如同雪地裡的狐狸,狡黠無比卻又靈動萬分。狐狸這樣的物種看似天真,惹人愛憐,實際上卻是這世間最危險的存在。
然而此時此刻,米禽牧北的眼裡卻只有趙簡一人,他朝趙簡笑盈盈的說道:“娘子,其實你也發現異常了吧。只是忌憚大宋公主的身份,不敢輕言下論,對吧。”
米禽牧北說的不錯。趙簡昨日勘察華隱寺時,聽侍衛們說進門時連兇手的影子都沒看見,房檐上也沒有發現異常。這種情況,要麼就是兇手武功高到深不可測,能不着痕跡的逃脫千百將士的目光,要麼,是這兇手根本還在房內。
再結合陸大夫斷定兇手是不會武功之人的看法,那麼,其實結果顯而易見了,只是趙簡不願意承認罷了。
牀榻上的趙婉本垂着眼睫,似乎已經打算放棄掙扎,半晌過後,她忽然擡眸,問道:“照將軍所說,我這麼做目的爲何?況且,你又有什麼證據?”
米禽牧北笑了,他望向趙簡,深情款款的說道:“娘子,可還記得昨日你從我身上聞到了什麼嗎?”
趙簡狐疑的盯着米禽牧北,沒好氣道:“脂粉香?那又如何?尋花問柳你還挺驕傲?”
“娘子,我纔沒有尋花問柳呢,”米禽牧北一聽慌了神,生怕趙簡誤會了什麼,“我昨日是去找證據去了。你也不誇獎誇獎我。”
脂粉味。沒想到趙婉一聽這三個字,頓時明白,這一切,都已經暴露了。她放棄了掙扎,神情呆滯,有幾分恍惚。
半晌過後,趙婉苦澀的笑笑,那病態的嬌體更顯得悽美萬分,她無奈道:“想不到,做了這麼多事,還是被你們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