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子笑了笑說道:“言夫子能有如此認識,便是最好,我家大人在明知言夫子有神魂在這具肉身的情況下,依舊將一半神魂注入到這具肉身之中,應該就足以表明我家大人的誠意了。縱使是你們讀書人說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不過如此吧!”
佔據屈懷沙身軀的言一諾嗤笑一聲,冷言道:“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以爲是夸人有大智大勇?這說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大河心不死的蠢貨,這可不是什麼好話!”
他看向面前的黑袍男子奚落道;“既讀書,就不要不求甚解,引喻失義,就是讓人看笑話了!”
黑袍男子越發尷尬,只得點頭說:“屈公子教訓的是!”
那披髮赤足,裹着一件貂裘的男子卻是思維跳脫,不再追着黑袍男子窮追猛打,他擡起手來,以手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輕聲道;“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他的右手忽地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好一個撫我頂,好一個受長生……真是,好一個受長生啊!”
黑袍男子正疑惑不解,卻聽得佔據屈懷沙身軀的言一諾,亦或是蘇還真,聲音顫抖着沙啞說道:“若我有朝一日,到了你們才能待着的王道塔之巔。我,我便要你們也嚐嚐這仙人撫頂,斷我長生大道的徹骨滋味!”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綠竹苑內,姜雨柔居所。
自曲水流觴文會之後,秦楓除了與姜雨柔回了中土世界一趟,其他的時間,幾乎都在鑽研君子六藝。
雖然射、御兩藝有很大可能不會出現在羣英會的考題之內,但秦楓作事從來都是務求未雨綢繆,寧可事前多做幾分,也不願意事後追悔莫及。
正是如此,這些天,他的主攻方向就是射、御兩藝。
這兩門君子六藝,在中土世界儒道也早已斷絕,或者說是轉化爲了中土世界武道的一部分。
畢竟當初天帝從天外天而降,傳下的是君子六藝,通過六藝而衍生出了儒、武兩支。
這也是爲什麼秦楓這一世儒武雙修,可以達到前一世身爲秦曉楓時想都不敢想的境界修爲,走到天外之天,走到諸天之上的真正世界的原因。
可是這樣一來,就導致,秦楓對於射、御兩藝幾乎沒有任何基礎,完全從零開始。
姜雨柔作爲中土人士,雖然早到上清學宮,但也是一知半解。
兩人便是盲人摸象一般地搗鼓着這兩藝,此時兩人正在書房看書競賽。
依舊是誰看得多了,便要爲另一人洗手作羹湯的比賽。
不過,多半是秦楓輸給姜雨柔。
至於是秦楓故意讓姜雨柔,還是他讀書確實要慢上一些,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道塔鐘響,兩人幾乎同時擡起頭來,彼此對看一眼。
姜雨柔茫然不知所以。
秦楓卻是笑了笑,他如未卜先知一般,開口說道:“我好像感覺到了,有個老對手來了!”
姜雨柔聽到秦楓的話,遲疑問道:“林淵?不可能吧?”
姜雨柔雖然沒有與武帝林淵正面對抗過,也沒有經歷過武帝獨尊,鎮壓中土的時代,但是從武帝太子孤天寒的處世爲人,還有他最後刺向整個中土世界的一劍,基本上可以看出林淵的性格。
若是他前來上清學宮興師問罪,必然不可能這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肯定是直接打得天昏地暗。
秦楓點了點頭,說道:“不是林淵,那人只能算是一個林淵的手下敗將。”
姜雨柔困惑不解,秦楓卻是釋然笑道:“不必擔心,這個人最近在上清學宮知名度還挺高的呢,《穆風傳》的大反派……”
姜雨柔聽到秦楓的話,微微一愣,旋即“撲哧”掩口笑道:“你說蘇還真啊?!”
秦楓身體稍稍朝椅子上一仰,雙手抱住後腦勺,笑着說道:“對,就是蘇還真!”
姜雨柔奇怪地問道:“你怎麼知道他來了?難道你看到他了?”
秦楓搖了搖頭說道:“我曾經與他在夢域之中除卻任何外物,純粹在元神層面以大道碰撞交鋒。也就是那麼一次對撞,我消耗了中土世界幾乎所有的儒道氣運,與邁入不爭境的他鬥了一個平分秋色。”
秦楓笑了笑說道:“壞處是,中土世界儒道幾乎被我一人斷送,險些就此斷絕。好處也有一些,因爲是元神層面的碰撞,雙方各有損傷,所以我得到了一些他的元神碎片。就在剛纔,那些久已沉寂的碎片,一下子就像是看到燈火的籠中飛蛾,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所以,我便猜測,應該是蘇還真到上清學宮了!”
姜雨柔又問道:“他得到了他的元神碎片,那他會不會也得到了你的一些元神碎片?那他會不會……”
秦楓笑了笑,寬慰姜雨柔說道:“他必然是知道我在上清學宮,所以才前來此地的,所以我隱藏不隱藏身份,並無所謂。”
姜雨柔臉上的凝重神色卻沒有減少絲毫,她沉聲說道:“夫君,我也聽說過一些夢域第一強者蘇還真的事情,知道他修煉的乃是一門‘以萬道爲我道’的神通,並希望以此最終正道,成爲第四重浩然境的強者,甚至是一窺第五重的風景。須知非儒道出身的修煉者,最難突破浩然境,你被他得去了部分的元神碎片,會不會反而讓他塞翁失馬,成爲他進行儒道修煉的梯子?”
秦楓聽到姜雨柔的話,笑了笑說道:“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但萬事萬物,皆是相互有效應。若是蘇還真通過我的元神碎片,開啓了儒道修煉之路,對他未必就是好事……對我,也未必就是壞事!”
姜雨柔聽到秦楓的話,還是有些擔憂道:“你這什麼都覺得無所謂的性格,什麼時候纔可以改一改啊?我的夫君大人。”
秦楓笑着開玩笑道:“這叫‘雖千萬人吾往矣’,不是你在中土時最欣賞我的一點嗎?姜老師……”
姜雨柔白了秦楓一眼,她顯然是想起了在真武學院時的師生歲月,她驀地漲紅了臉,低聲道:“你還敢頂嘴!”
秦楓
笑得更開心了。
姜雨柔卻還是有些擔憂道:“蘇還真不是已經到不爭境了嗎?即便不如那些不爭境、浩然境的學宮聖人,但比起呂夫子他們要強上太多,你……你會不會……”
秦楓聽到姜雨柔的話,不禁笑道:“你怕我會不會有危險?”
秦楓將腿輕輕擱在桌下的矮凳上,正色說道:“在夢域,他的地盤上,他都殺不了我,難不成他還能在上清學宮殺得了我嗎?而且,他應該不是本體降臨,否則……”
秦楓終於說了一句,稍微有一點不是那麼傲氣的話來了。
“以我僞天人境的修爲,如果是蘇還真的本體來到此地,我元神裡融合的那一部分元神碎片,怕是早就造反了,離開我的神魂飛走了。”
姜雨柔想了想,卻是驀地開口問出一句奇怪話:“會不會是奔着羣英會的成聖機緣來的?”
這話怎麼聽,怎麼想,本來都應該讓人覺得荒誕不經纔對。
蘇還真是夢域的武道修煉者,如今又入了與儒道勢不兩立的鬼道,成爲了不爭境的強者。
怎麼可能會是衝着文廟羣英會的成聖機緣來的呢?
就好像在說武帝林淵想要爭做稷下學宮的祭酒一樣。
這本就是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纔是。
可偏偏秦楓聽到姜雨柔的分析之後,反而凝重地點了點頭:“不太清楚,但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最關鍵的是,我們現在沒有來自上清學宮高層的信息,還不能判斷。”
姜雨柔卻是微微皺眉說道:“蘇還真現在算是大半個鬼道中人,與上清學宮幾乎是勢不兩立,他來到上清學宮,必然是偷偷潛入,怎麼可能知會上清學宮的高層?也不可能大張旗鼓的來,有沒有高層的消息,又有什麼差別呢?”
秦楓卻是搖了搖頭,他說道:“只要是任何事情,都會有蛛絲馬跡。”
正說話之間,忽地秦楓面前,書房裡的一片空間驟然如水波漣漪盪漾。
就在他看向那處空間時……
“嗡”地一聲輕響,一封仙箋驀地從空間漣漪裡飛了出來,穩穩落在了秦楓的面前。
顯然是送信之人爲了保密,不惜消耗法力,先摺疊了空間,再送出了這一封仙箋。
這樣一來,除非是境界比他還要高的大能,否則的話就無人能夠攔截他的這一封仙箋。
但問題也在這裡,法力的消耗十分巨大。
所以用這種方式送來的仙箋,往往都非常重要,甚至是捧着金銀財寶,都換不到的珍貴消息。
秦楓趕緊將仙箋接了過來,打開來一看,眼神驀地就愣住了。
姜雨柔湊了過來,也只看了一眼,就難以置信地愣住了。
半晌,她纔對秦楓問道:“言一諾自囚於王道塔的碑林,一關就是十年?我,我沒看錯吧?”
秦楓又將那一封信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開口說道:“你沒有看錯,就是十年!的確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