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諸葛燕子最終還是差了成玄一籌,只能將我送到這鬼門關外面。
我深吸了一口氣,往前面跑去,進了這鬼門關,應該就能找到程妞了吧,腳下的灰很軟,甚至比剛剛落下的雪花都要軟,踩下去,噗噗的,留下一個兩指深的腳印,這天上的灰下個不停,不知道爲什麼地面上就只有這麼一層。
那鬼門關越來越近,我感到陣陣的壓迫感,這建築是古代城池模樣,城樓高十餘米,整個門臉,是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那門洞,就是骷髏頭的裂開的嘴巴,在那骷髏頭張角的額頭正中,三個鮮紅欲滴的大字,幾乎是要從上面鑽出來,那門左右是兩個將近七八米的雕塑,身材紮實,一個拿門板似的板斧,一個身上纏着層層鐵鏈,分別牛首,馬首。
在城牆之上,那密密麻麻,堆砌的是一個個光禿禿,空洞洞的骷髏頭,暗紅的城牆上,像是完全用鮮血潑成的般,偶爾會閃過一張兩張看不真切的鬼臉。
說實話,第一次見到這架勢,我感覺自己穿越了,這根本就是電視裡那戒備森嚴,銅牆鐵壁般的城池壁壘,雖然門口沒有兵卒把守,但是我一個凡胎的人,怎麼能進到這裡面去?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越往前,我心裡就像是打鼓一般,自己的意志絲毫不受自己控制,就像是小時候見老師的那種感覺般,來自下位者,對於上位者的那種來自骨子裡的恐懼。
在我旁邊,最前面的那鬼現在已經是到了鬼門關前面,幾乎是瞬移一般,那門前多出來兩個吊死鬼,身上穿着青衣,上面畫着一個“卒……”字,我見到這突然冒出來的東西,心知不好,左右一看,這地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凸起來的地方,想要跑,已經是來不及。
果不其然,那原本是要檢查什麼東西的兩個吊死鬼,出來後,那猩紅的小眼,直勾勾的衝我看了過來,我扭頭就跑,我不是怕他們,關鍵是,要在這鬧起來,那鬼門關裡面還不知道有多少鬼卒,我就算是鐵人也會被累趴下的。
出乎我意料的,那兩個鬼卒根本沒有追過來,可能是怕那一隊鬼跑了,而沒有功夫搭理我吧,我還想着把他們引到那黑暗之中,然後殺了,偷偷溜進去,可沒想到這玩意還挺聰明。
快到了那混沌和黑暗的交界處我停了下來,回頭看去,那一隊鬼還在鬼門關等着,我感覺有些不對勁,不應該啊。
我左右看了看,空蕩蕩的,沒有那兩個吊死鬼的蹤影,我突然想起了什麼,身子沒轉,猛的回頭一看,卻是看見左右肩膀上,各是搭着一張醬紫的人臉,鮮紅的舌頭都耷拉在了我的胸前……
我左右手猛的抓住那兩條舌頭,使勁的往前一拖,身上的那八臂之力騰的一下燒了起來,身後的那五條胳膊也冒了出來,這倆倒黴孩子直接被我從空中扯了起來。
我心中戾氣一生,當時也沒多想,四條胳膊一用力,直接將那頭頂上面的那兩個吊死鬼給撕開了,當時心裡怨氣很大,所以根本沒有考慮什麼後果。
將那兩個吊死鬼撕爛之後,我趕緊往前面跑去,這時候是個空擋,裡面的鬼肯定沒有發現這兩個吊死鬼已經掛掉了,我趁機溜進去,一定能行,一定能行!
可是沒跑幾步,就感覺自己兩個肩膀上像是多了一些什麼般,在扭頭,卻又看見那兩張醬紫的鬼臉,似笑非笑,看着我。
我停了下來,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也難怪,這能守住鬼門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存在。
現在想要善了,那肯定是不可能了,我悶不做聲,身後的那胳膊又重新朝着那兩個吊死鬼抓去,我現在任督二脈開了之後,那八臂決配合九子真言已經是跟小寶還有良心他們一般存在了,一般的鬼物只要是被我抓住之後,肯定是魂飛魄散了。
可是,這守門的顯然不是那種尋常的鬼物,我能抓住他們一次,但是這一次,他們身形一飄,那猩紅的舌頭像是布練一般衝了出來,想着將我纏起來,我又不傻,被他纏上之後之後,那就是砧板上的肉了,我悶聲喊了一句:“兵!”
我雙手接印,朝着那那來兩個不依不饒的吊死鬼打去,這是我第一次用兵字決,剛一出來,就感覺身後那五條胳膊之一有種怪怪的感覺,來不及回頭看,我手上的印決就朝着他們拍了過去,讓我想不到的是,那兩個吊死鬼來表情有些驚訝,那兩條紅舌頭一掃而上,往我身後衝去。
我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情況,就看見了那空中的那兩條像是紅布般的舌頭從天上掉了下來,再往前看的時候,面前的吊死鬼已經從剛纔那地方消失不見。
我害怕他們還趴在我的肩膀上,回頭看的時候,肩膀上空蕩蕩,好像是真的走了,剛纔看他們的反應,似乎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可是我身後只有那飄舞的五條胳膊,根本什麼都沒有啊。
現在沒時間想這麼多,我要是進不去那個鬼門關,一切都是空的,我看見前面的那隊鬼開始緩慢的往前走了,趕緊往前跑了過去。
這時的鬼門已經打開了,那巨大門就拉開了一點點的門縫,那一個個臉色煞白的鬼有序的往裡面走着,那門很高,裂開的那道縫隙中不斷吞吐這漆黑的鬼氣,還時時夾雜着像是岩漿一般的紅火。
我緊跑慢跑,終於是在那隊伍末尾進去之前趕到了,剛纔那兩個吊死鬼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門口也沒有兩人的蹤影,機不可失,我深吸了一口氣,跟在那穿着麻衣的鬼怪之後,往前走去,門口越來越近,我心裡也是越來越激動。
直到我身後的那扇鬼門重重的關上之後,我才意識道,我現在真的是進來了,進到那傳統意義上的地獄來了。
那兩個吊死鬼消失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他們,進鬼門出乎意料的順利,鬼門之後,還是那灰濛濛的世界,不過面前就有一條路,窄窄的,僅容一個人通過,左右兩邊是斷壁高山,黑色的,我擡頭往上看去,兩邊的斷壁像是插到了空中一般,根本看不到盡頭。
所以,只有面前這一條路往前走。
進到鬼門之後,我眉心忽然一陣刺痛,像是被針紮了一般,我心中一喜,程妞在這,程妞一定是在這!
我想着推開前面的衆鬼,竄到前面去,趕緊去找程妞,但是到了陰間之後,這些人好像是不再是那靈體了,我擠不過,鬼又多,一個挨着一個,根本沒辦法插隊,我只能耐着性子,往前走去。
我正心急如焚的時候,突然聽見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陽人還敢進地獄,本來想救你一命,不識好歹,進了鬼門關,我還看你,怎麼出去。”
我回頭一看,卻看見剛纔那兩個吊死鬼在鬼門旁邊,皮笑肉不笑的的看着我……
這兩個鬼卒原來是想將我趕出去,不讓我進到鬼門關裡來,額,算是爲我好,但關鍵是我不知道啊,再說了,就算是你們爲我好,也不能阻止我進來,我進來是有正事的。
我衝着兩個鬼差點點頭,算是賠不是,但是那兩個鬼差以爲我是要揍他們,身影一模糊,眨眼就不見了,但是那個尖尖細細的聲音還在:“進了鬼門關不說,還挑了一個畜生道,這香噴噴的人肉被啃了之後,還要投胎做畜生,嘖嘖嘖,這腦子,還真的有病呢。”
我聽見這鬼差的話,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我一見到前面那些鬼身上的字就知道不好,可是真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是找到了一羣要投胎做畜生的鬼。
罷了罷了,反正也算是進到了鬼門了,找到程妞再說。
不過,就算是找到程妞,還能出去嗎?我在心裡不敢想這個問題,當然,也不會有人給我答案。
我不能往前插隊,前面的那些鬼走的很慢,不過想來也是鬼之常情,摘掉自己要投胎做畜生了,還能性高彩烈的往前衝?
我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是過去了將近四十分鐘了,在我有些癲狂的想到,要不要將前面的那些鬼統統殺掉來搶時間的時候,遠遠的看見,在左右兩邊黑壓壓的石壁後面,紅彤彤的,像是那朝霞晚雲,連那天空都燒的紅透起來。
我不知道前面是什麼地方,但是隻看那紅呼呼,像是血池一般的景象,就知道不是一個善地,程妞可別在這裡面,要是在這裡面,她一個小小的丫頭,可怎麼撐過去。
我是最後一個出這個狹小的通道的,等擋着我的那個鬼離開之後,我看着面前的景象,嘴巴大大掙開,我呆了,我驚了。
面前還是一條路,一條燒紅了的路,一條妖冶美豔到極致的路,紅,滿眼的紅,彷彿將那全天下的色彩都採擷了過來,揉碎,和着血,塗抹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一朵朵像是精靈般火花,熱切而肆意的釋放着,那纖細的花瓣是紅的,那俏麗挺拔的花蕊也是紅的,就連它們紮根的土地,都像是潑了血一般,是紅的。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徹底的紅,從來沒見過這麼耀眼的紅,放眼望去,滿眼都是跳動的火苗,那紅的像是綢緞一般,一浪浪的,直接朝我撲來,燒的我眼前迷離,喘不過氣來。
這是地獄嗎?我忍不住的問道。
在這像是紅色潑墨的道前,歪歪斜斜的矗着一塊石頭,也是赤紅一片,不過上面書着三個遒勁大字“黃泉路……”,那三個字透出來的死意還有絕望,讓我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黃泉路,是黃泉路。
是了是了,那黃泉路上有彼岸花,又曰曼珠沙華,是那接引之花,是這黃泉路上唯一的景象,熱烈的像是生命,像是,像是火,燃燒了人世間那一切的骯髒與美好,走過了這像是血鋪的道路之後,就是那忘川,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這黃泉路是死亡之後,走上了,就沒那回頭之路了,但是我絲毫沒有猶豫,擡腳就踩了上去,腳底下有些刺痛,但是疼的剛剛好,我知道,這一定是那花開極致的妖鬼之花給我的警告。
或許是憐憫,這死亡之路上居然還會有這麼美麗的景象,不過這份美麗不曾有人帶走,因爲前面就是忘川,再往前,就是奈何橋……
當我踏上了那黃泉路的時候,我頓時感覺自己渾身涼颼颼的,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我走了幾步,總是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還有一些動靜,像是竊竊私語,又像是飢渴的咽吐沫聲,走了這幾步,我甚至都感覺到自己頭髮被什麼東西拔掉了一根。
可是當我回頭的時候,什麼都看不見,身後是那黑壓壓的大山,讓我有些驚恐的是,那大山已經是合攏了,我們來的那條小小的道路,已經是不見了,我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前面的那些穿着麻衣的鬼已經甩開我好大一段路了,但是我現在已經不需要往前走了,因爲黃泉路上,是那所有的孤魂野鬼,陽壽未盡,但是又被抓到鬼門裡面的鬼遊蕩的地方,我的程妞,一定在這,一定是像那曼珠沙華一般,熱烈的綻放在這,等我來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