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46年,朱襄前世的秦王政元年。
這一世嬴小政早四年出生,已然是個十七歲的帥小夥,還在當秦太子。
他這個年紀,按理說該有幾個枕邊人暖牀。
但朱襄老覺得自家政兒還小,且子楚肯定應該已經在考慮嬴小政枕邊人的事,自己不能越俎代庖,所以沒有提這件事。
雪姬倒是向朱襄提過嬴小政該成家了,朱襄說服了她。
嬴小政雖由他們養大,但畢竟是太子。他的後院子嗣都是秦國大事,其中肯定有很多利益糾葛,不單單是一個知冷暖的人。
朱襄和雪姬身爲嬴小政的養父養母,已經對嬴小政的影響夠深了,不能再插手嬴小政的後院。
雪姬嘆了口氣,心裡有些難受。
身爲母親,待孩子長大之後,她就盼着看着孩子娶親生子。現在卻只能眼巴巴地乾等着,不知道咸陽那邊什麼時候才能討論出一個結果來。
雪姬愁得不行,想讓朱襄催一下,又擔心朱襄所說的“朝堂認爲我們對太子影響太深,對太子成長不利”的話,只能忍下來。
她心裡煩躁,便丟下朱襄和嬴小政,埋頭工作去了。
嬴小政完全沒發現舅父舅母在愁什麼。
雖然他現在確實是年少慕艾的年齡,但不知道是不是現在太忙了沒空想那些,還是將大部分工作之外的愛好都放在了吃食上,嬴小政身邊雖有侍女照顧,但沒想過收個房中人。
而且他想的也和朱襄一樣,他的房中人肯定有諸多利益糾葛,君父肯定已經在考慮了。
秦國長期遊離於中原文化之外,春秋早期時甚至不以嫡長繼承,而是立賢。雖然這立賢,基本和“賢”沒關係。
秦國國君的廢立曾經長期由國內大貴族操控。
秦惠王之前秦國最高官職叫“庶長”。庶長常逼死或廢黜不滿意的國君,立幼子或者流亡在外的秦公子做國君。所以那時秦國國君少有正室夫人。
自戰國秦獻公進行政治改革,秦孝公進行商鞅變法之後,秦國國君才真正掌握了國家大權,頻繁進行政治聯姻,正室夫人記載增多。
但秦國也不是每一任國君都有正室夫人,大多是有政治聯姻需要纔會立正室夫人。
有時秦王或秦公子還會多年不立正室夫人,多年後才從後院諸多女人中扶一位最受寵愛,或者繼承人生母爲正室夫人。
前者如華陽夫人,後者如嬴小政的生母趙姬。
嬴小政夢境中的大嬴政因爲繼位太早,待他該立正室夫人的時候,又已經沒有了政治聯姻的需要,後位便一直懸而未立。
不過嬴小政大概猜到了自己這一世的正室夫人是誰。
大概是那一位死得太早,大嬴政記憶早已經十分模糊,華陽夫人的族親羋姓女。
原本夢境中的大嬴政應該立羋姓女爲後,所以出身楚國宗室的昌平君和昌文君,纔會鼎力相助大嬴政平定嫪毐叛亂。
但她生了扶蘇之後就纏綿病榻,大嬴政說等她身體好些後再提,結果她沒等到立後就死了。
因趙太后之事,大嬴政十分厭惡後宮聯合外戚干政。正好要滅六國,沒必要與他國聯姻,大嬴政就快樂地不再考慮立後的事。
嬴小政在夢境中觀看大嬴政記憶時,大嬴政印象深刻的才清晰,大嬴政印象淺的就模糊。所以他對大嬴政的妾室子女都沒多少太大印象。
反正之後他還是會廣收六國貴女入後宮,以安撫六國舊貴族,後院不會缺少女人。現在他懶得思考這些。
就是不知道給舅父舅母生太多孫兒帶,舅父會不會氣得罵人。
嬴小政知道自己以後子女衆多,不愁繼承人。雖然大嬴政好像選不出心儀的繼承人,但他有舅父舅母幫着帶孩子,完全不擔心娶妻生子的事。
比起什麼女人孩子,嬴小政現在只想快點把南楚打下來。
他要偷偷去親征!
舅父說不去就不去嗎?他知道舅父說得對,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但舅父自己都做不到,憑什麼他要照做!
朱襄和嬴小政都以爲秦王子楚正在考慮嬴小政的娶妻之事。
秦王子楚確實有考慮給嬴小政娶什麼夫人,心中也已經有幾位人選。
不過嬴小政娶正室夫人要在冠禮之後進行,所以秦王子楚不急。
至於諸侯公子在婚前一定會有的教導人事和暖牀侍女,他以爲朱襄和雪姬一定早就給嬴小政安排妥當了,所以就沒當回事,也沒問。
吳郡的人沒資格給太子送人,咸陽城又太遠,華陽太后和夏太后都有心無力。於是在子楚和朱襄的“心照不宣”中,嬴小政就這麼單着了。
不過大嬴政也是在十九歲纔有了第一個兒子。諸侯公子中有十一二歲就生子的,也有而立之年還未成家的,嬴小政現在單着,也不算驚世駭俗。
嬴小政將他全部青少年的精力都投入了無限的工作中,看得朱襄心驚膽戰,趕緊帶着雪姬“奪權”,強迫嬴小政放幾日假。
嬴小政氣得跳腳:“我不累!”
朱襄拽着嬴小政的袖子上船:“手都快廢了還說不累!”
小成蟜在船頭招手:“大兄大兄快過來,我們釣魚!”
嬴小政氣鼓鼓地被迫休假,拎着魚竿在水面上抽來抽去,像是要把水面下的魚抽出來似的,看得白起直搖頭。
太子處理政務時非常成熟,一回到家就變成小孩,也不知道朱襄怎麼養的。
此次朱襄“奪權”,白起很贊同。
造紙術雖已經在秦國大城池中推行,但對於縣鄉一級的行政機構,仍舊以竹簡木牘爲主。
對於小地方而言,隨手可以取用的竹子,技術含量比紙張便宜多了。爲了減輕行政成本,竹簡木牘和紙張並行可能還會持續許多年。
東漢蔡倫已經改良出性價比較高的蔡倫紙,竹簡木牘也還一直用着。如果不把清宮滿文木牘算在內,最晚的竹簡木牘文物是明嘉靖年間出土。
如果嬴小政已經是秦王,經手的大部分文書都會是紙文書。可惜他現在是地方官,經手文書就大部分是本地特產竹簡了。
當朱襄巡視完南秦三郡春耕見到嬴小政的時候,看見總攬三郡政務的嬴小政的胳膊吊了起來,手腕都腫了。
朱襄有生以來第一次氣得想揍嬴小政,被雪姬死死拉住。
“良人!要訓斥政兒,也要等政兒傷好之後。”雪姬勸說道。
朱襄生氣道:“等他傷好後我都消氣了!”
雪姬:“……”政兒變成這模樣,都是良人你的錯!
最後雪姬還是把朱襄安撫下來。
朱襄之後捨不得揍,她來揍。這孩子真是一日不盯着,就要讓父母心驚膽戰一回。
李斯、韓非、浮丘在岸上恭送太子政去海邊度假,蒙恬在唉聲嘆氣。
他也想去度假。
待船離岸後,李斯、韓非、浮丘三人竊竊私語。
“終於,走了!”
“我的手啊,還以爲要斷了。”
“太子勤政,也該愛惜身體。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憐己便是不孝。”
韓非和李斯十分贊同地點頭。
浮丘說得對!
蒙恬在一旁翻白眼。
太子的身體髮膚也不是受之長平君和吳郡夫人啊。
李斯、韓非、浮丘三人的視線轉向蒙恬:“你不贊同?”
蒙恬:“……”
“贊同。”蒙恬語氣深沉。
三位比蒙恬年長的同僚滿意頷首。
蒙恬在心裡大叫,武成君!求你把我帶走!
可惜李牧去南邊練兵了,聽不到蒙恬心底的哀嚎。
這次爲了能讓嬴小政不在休假的時候偷偷幹活,朱襄特意把嬴小政帶到了海邊。
現在長江三角洲的面積還不算很大,開發也不完善,所以朱襄在稍高的地方蓋了個海景庭院,就能把嬴小政與政務隔離了。
嬴小政到達種着菜的海景庭院,無語道:“舅父,你這是要流放我嗎?”
朱襄道:“對啊,我陪你一起流放。過來,我給你換藥。”
嬴小政垂頭喪氣坐在朱襄對面,讓朱襄給他解開綁帶,重新上藥。
上藥時需要配合推拿手法,減輕手腕和小臂的腫脹。
朱襄一用力,嬴小政就疼得嗷嗷直叫。
朱襄心疼地罵道:“現在知道疼了?”
雪姬帶着小成蟜去菜園子裡採了點菜,又從守莊園的漁民那裡拿了點新鮮小海魚,來問朱襄和嬴小政晚上吃什麼。
聽到朱襄在罵嬴小政,雪姬道:“他還不是和你學的。”
朱襄:“?”
疼得齜牙咧嘴的嬴小政就算表情扭曲,也要嘲笑舅父。
雪姬點了點嬴小政的腦門,道:“你舅父就夠令人操心了,你也令人操心,還能不能讓舅母鬆口氣?你看小成蟜多乖巧,從來不惹事。”
小成蟜挺起胸脯,擡起下巴,得意地看向嬴小政。
嬴小政嘴角微抽。
成蟜每日就是吃睡玩,當然省事。這和他能一樣嗎?他在成蟜這麼大的時候……
呃,自己在成蟜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跟着舅父走南闖北當代郡守了。
嬴小政陷入沉思。自己的童年是不是有些太忙碌了?
“嗷嗷嗷,舅父輕點!”
“忍着。”
“嗷!”
“活該。”
雪姬笑着牽着小成蟜離開。
今日就吃燉雜魚貼餅吧。雖然自己的廚藝不如良人,這種簡單的菜還是能做好。
嬴小政進行了兩天“工作戒斷反應”,終於適應了度假生活。
朱襄讓人將吳郡四人組處理不了的文書送到海邊,他和白起分一分解決大半,只讓嬴小政做最後裁斷。
嬴小政空出大把時間,還能帶着小成蟜去趕海了。
休息了幾日,嬴小政的手不需要再吊着,只需要繼續敷藥。
他赤着雙腳,提着小木桶,和小成蟜一起在退潮的海灘上撿小海鮮。
小成蟜就穿着小背心和小短褲,和瘋了似的在沙灘上亂跑,跑急了跌倒便就地一滾,弄得身上頭髮上都是沙子。
嬴小政板着臉:“別往海邊跑,小心被海水沖走……別摔,摔了別滾。看你一身沙子,等會兒怎麼清洗?”
小成蟜完全不理睬太子兄長,在沙灘上像條肉蟲一樣蛄蛹蛄蛹,還試圖把自己埋在沙子裡。
嬴小政扶額嘆氣。
這隻弟弟真的和我有血緣關係嗎?我怎麼覺得他甚至和我不是一個物種。
爲什麼要把自己埋在沙子裡?!他在成蟜這個年齡已經是一郡之首了!
雪姬經不得曬,坐在大大的遮陽傘下看守物品,朱襄揹着手走在嬴小政身後。
“孩童就是這樣,政兒你也可以活潑些。”朱襄道。
嬴小政有氣無力道:“這話舅父你該和十年前的我說。現在我已經長大了……哎?舅父,你看那個貝殼好大!”
嬴小政立刻蹦跳着衝了過去。
朱襄失笑。是是是,你已經長大了,但看到大貝殼還是會興奮。
嬴小政舉起大貝殼:“舅父,你看,貝殼還是活的!”
朱襄道:“活的才撿,死了的海鮮就不能吃了。”
嬴小政把貝殼丟進裝了一點海水的木桶裡,繼續尋找沙灘上的珍寶。
小成蟜玩夠了沙子,也拿着一個小木鏟,來幫太子兄長挖沙子。
沙灘上看上去光禿禿一遍,但仔細一瞧,全是呼吸孔。
只要拿着長長的鐵絲在呼吸孔上一捅,再挖開沙子,總會收穫滿滿。
海貝海蟹,海螺海葵,嬴小政還從一個沙坑裡找到了一條快乾死的海魚。
小成蟜運氣也很好,拿着一個死透了的大海螺玩,用鏟子敲碎以後,發現裡面居然有一顆小指頭大小的橙色海螺珠,樂得孩子當即又在沙灘上打起了滾來。
“我要送給舅母!”
小成蟜滾完之後,爬起來就往雪姬那邊跑,一路抖落無數沙子海水,看得嬴小政直皺眉。
朱襄拍了拍嬴小政的肩膀:“怎麼,你也想找個海螺珠?”
嬴小政冷哼了一聲,把木桶遞給朱襄,專心找起海螺來。
他就不信成蟜能找到海螺珠,他找不到!
嬴小政找沒找到海螺珠擱置不提,當晚朱襄就在海邊架起大鍋,嬴小政帶着小成蟜拾來柴火,雪姬和白起幫忙用海水清洗海鮮,只加了一點蔥薑蒜和黃酒,白灼了一鍋小海鮮。
朱襄還熬了一鍋姜蒜紅糖水,給吃小海鮮的衆人養胃。
白起住在內地,很少吃到最新鮮的海鮮,胃口大開。
朱襄平日勸白起多吃點,今日趕緊勸白起少吃點,免得積食胃疼。
嬴小政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道:“海中物產豐盛,應當收漁稅。”
朱襄:“……”
在休假的時候別說這樣掃興的話。你是暴君嗎!
好吧,你是。
朱襄道:“海邊之稅可詢問齊國官吏如何實施。齊國以海起家,一定已經有一套成熟的方案。”
嬴小政道:“齊國稷下學宮幾乎已經名存實亡,有許多士人西赴咸陽學宮求學。君父廢后,支持君父和舅父的儒家學子被各國驅離,前來秦國避難的齊儒應該不少。只是不知道那些齊儒手中是否有齊國法令典籍。”
朱襄道:“這個你不用擔心。儒家學子博覽衆家之長,肯定有精通法條律令之人。你問荀子推薦的齊儒,一定很擅長齊國法令。”
嬴小政面色古怪:“舅父,我給荀子寫信的時候,可以把你這句話寫進去嗎?”
朱襄道:“你若不想把你的荀翁氣出病來,最好別寫。”
嬴小政遺憾嘆氣。
白起失笑。
荀子看好的學生都不是純粹的儒家,這個笑話連他在家中養病時都聽到了。
雪姬拍了拍差點噎住的小成蟜的背,道:“良人,你不願意氣荀子,就不要說讓荀子生氣的話。”
朱襄道:“我揹着荀子說。”
雪姬皺眉:“更不能!”
朱襄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不說不說。”
嬴小政插嘴:“舅父的意思是,以後也揹着舅母再說。”
朱襄給了嬴小政腦袋輕輕一巴掌:“就你廢話多。”
小成蟜看到太子兄長被舅父揍,開心地哈哈大笑。
嬴小政立刻也給了小成蟜腦袋一巴掌。
朱襄又給了嬴小政腦袋一巴掌。
嬴小政又給了小成蟜腦袋一巴掌。
小成蟜怒了,撲到嬴小政身上打滾,把嬴小政衣襟都扯歪了。
白起差點笑嗆着。
雪姬有些發愁。政兒已經被良人慣得一身毛病,成蟜也變成這樣,她怎麼和華陽太后交代啊。
玩了幾日趕海之後,朱襄見嬴小政手臂休養得差不多了,帶着嬴小政去了試驗鹽場。
朱襄自來到吳郡之後,一直在試驗曬鹽法。
他畢竟只是一個農學教授,對曬鹽技藝不是太瞭解,只是基於化學常識,和曾經去古法曬鹽場旅遊的見聞,推斷古法曬鹽的步驟。
朱襄已經能用過濾和熬煮得出較爲可口的鹽,在後世算是粗鹽,在這時候已經是精鹽了。
學習已經成功的煮鹽經驗,他帶來的咸陽學宮中基礎化學和物理課程較爲優秀的學生,與一衆工匠混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試驗朱襄口中的曬鹽法。
朱襄見到那羣學生時,學生們的臉都曬得黝黑粗糙,看着和海邊漁民沒什麼區別了。
自請來解決曬鹽難題的學生們分成了兩派,各有自己的實驗基地。
一派學生純粹納海潮曬海水析出海鹽,上下至少八層海水池,從上到下鹽水濃度依次提高,到了最下層築坨臺,把結晶的鹽堆成鹽坨,任由其沉澱半年到一年才能入口。
海鹽越老,雜質就越少,可以直接食用。如果提前食用,買回家後還得熬煮過濾,重新提純一次。
這種曬鹽法叫“平攤曬鹽”,產量最高,耗費人力最少,但在沒有機械幫助的現在,極其挑地形,只有極少數的灘塗上能建造平攤曬鹽場。
另一批學生試驗的曬鹽法就要複雜一些。
他們也建造大大小小的池子,但納潮的池子在下方。
納潮的池子鋪着細膩的攤泥或者燒好的草木灰土,待潮水上涌後,這些土泛起鹽花,就成了鹽土。
他們揹着刮刀,就像是耕地一樣,刮掉表面的鹽土,將鹽土堆在鹽池旁,用竹筒引來海水淋鹽土,析出鹽滷。
之後他們將池子中的鹽滷放在平地上曬,後續過程就和前一種曬鹽方法差不多了。
這樣的製鹽方法耗費的人力物力更多,出鹽效率低,但不挑地形。
曬鹽又苦又累,比種田更看天吃飯。
朱襄在古法曬鹽場旅遊時聽過古代鹽民的歷史。即使在清朝後期,鹽民也是逐海潮和天氣而居,就像是草原上的放牧人一樣。
他們自嘲“潮皮鳥”,跟着海潮撿飯吃,地位十分低下。
這是一羣甚至不需要服徭役的人。可見成爲鹽民,幾乎和服重徭役差不多了。
這類鹽民,會的應該就是後一種製鹽法。
得天獨厚的鹽場十分少見,要供給一個大帝國的鹽,只能靠鹽民的血汗去堆。
但縱向比較,曬鹽總比煮鹽輕鬆,比煮鹽產量、效率和質量都更高。
即使苦,比之前的苦味淡一些,就叫進步。
聽了朱襄的介紹後,嬴小政難得沉默,沒有想方設法給朱襄擡槓。
“舅父,以後鹽民不服徭役。”
“嗯。”
“也不服兵役。”
“嗯。”
嬴小政道:“舅父,我們去試試?”
朱襄道:“很苦啊,你試一天,會躺好幾天。”
嬴小政道:“我身體好,不怕。”
朱襄道:“那就去吧。我們先去換衣服。”
小成蟜舉起手:“我也要去!”
朱襄笑道:“你就和舅母在一旁掃鹽土好不好?”
小成蟜點頭如搗蒜:“好。”
白起揹着手看着朱襄和雪姬帶着兩位秦公子在鹽田上忙碌。
他本也想試試,但朱襄以他身體不好爲由不准許,把秦王的令牌都拿了出來。
“啊,疼疼疼……沒辦法擦汗,滿手的鹽粒,上臉就疼!”
“確實……雪,成蟜!”
“來了。”
“大兄低頭,我擦不到。”
雪姬和成蟜掃了一會兒土,見朱襄和嬴小政沒法擦汗,趕緊放棄掃土,專注爲兩人擦汗。
白起也找到了事做,幫朱襄和嬴小政打涼水擰帕子。
只不到一刻鐘,朱襄和嬴小政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比干農活還累得多。
“舅父,曬出一灘鹽需要多久?”
“九個月到十個月能曬出一灘鹽。”
“好難啊。”
“是啊。”
嬴小政癱在鹽土上躺着:“舅父,鹽由官營能極大提高國庫收入,必須這麼做。要怎麼壓制鹽價,又讓鹽民稍稍好過一些?若他們這麼苦還吃不飽,恐怕會起民亂。”
朱襄道:“這個就要政兒你自己想了,舅父也不是無所不知。”
嬴小政嫌棄:“舅父,要你何用!”
朱襄道:“在政兒思考的時候給政兒做點心?要吃牛奶水果冰塔嗎?”
嬴小政立刻來了精神:“要吃!走,我們立刻回家!”
朱襄和嬴小政慢吞吞地爬起來,拖着疲憊的身體洗澡換衣服,在雪姬和白起的攙扶下登上馬車回家。
“政兒啊,舅父太累了,今日就不做點心了。”
“不行,舅父食言而肥!”
“肥就肥。”
“哼,今日就算了,改到明日。”
“謝謝政兒的大缺大德。”
“啊?!”
“我是說,大恩大德。”
雪姬本來很擔心累癱了的朱襄和嬴小政,見這爺倆躺在馬車上還能鬥嘴,笑着搖頭。
“成蟜,別學你舅父和大兄。”雪姬叮囑。
小成蟜問道:“那成蟜學誰?”
雪姬皺眉思索了許久,沒想到比自己良人和政兒更優秀的人,於是爲難了。
白起失笑:“還是學你舅父和太子兄長吧。”
“哦。”小成蟜挪動到嬴小政身邊,“大兄,要我幫你捶背嗎?”
嬴小政道:“無事獻殷勤,說吧,你想要什麼?”
小成蟜道:“今天少做十道算術題!”
嬴小政冷酷無情道:“想都別想。”
小成蟜很委屈,但小成蟜還是努力幫太子兄長捶背。
委屈,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