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推開旋轉門,室外的冷氣流鋪面襲來,而她身後還殘餘着室內的溫熱,一前一後,跨度了兩種氣溫。
一走出公司,車水馬龍的聲音瞬時灌入耳膜,童熙本就舒緩的心智絲毫不受周圍嘈雜的影響,她沒有開車,朝着家的方向步行,腳上踩着七釐米的高跟鞋一步步邁得沉穩,她低着頭,拿手機刷微博。
銀色的跑車已經跟了她大概一條街的距離,後面被迫亦步亦趨的轎車忍受不了的狂按喇叭,童熙好奇的回瞥一眼,卻意外撞見一雙含笑的眸子。
“童熙。”
熟悉的聲音隔着浮躁的空氣傳來,童熙看清楚了坐在駕駛座上的那張臉,剛想說話,車子加速往前行駛,在前面路口拐角的臨時停車位上停下。
童熙看了眼下班高峰期的路段,車來車往,水泄不通,她下意識的加快腳步朝那輛車所停的位置走去。
蹲下身,廉榆陽雋秀的臉隨着車窗下降逐漸清晰。
她脣角帶着笑意,眼角上揚:“你剛纔一路跟着我呢?”
廉榆陽那雙湛黑的眸子清冽沉靜,綴着紳士般淡淡的淺笑,他提上安全鎖,從裡面將副駕的門推開,“先上車。”
童熙沒有拒絕,順手攀着車門坐進去,手機放回包內,側眸看他時,發現他的眼睛恰好從她暗下的屏幕上挪開。
她有些尷尬,剛纔正在瀏覽有關自己和裴堇年的頭條新聞,廉榆陽雖然沒有說什麼,那麼極清且淺的視線幽幽瞥過,仍是讓她有些侷促。
童熙壓了下耳發,笑問:“你正巧經過這邊呢?”
“我要是說,專門過來堵你,你信麼。”
童熙放在身側的手,略微一頓,“纔不呢,你吃個飯都是擠出來的時間,哪裡有閒心做這個。”
廉榆陽忽然擡手,靠近她,在童熙驚愕着下意識的想躲的時候,他只是從她頭髮上拈下一片樹葉,聲音溫和:“我是認真的,我特地來找你。”
童熙飄忽的小眼神有些忐忑不安。
廉榆陽不是看不出來,只是不拿話逼迫她而已,時至今日,兩個人之間依然隔着一層淡淡的隔膜,既疏離又客套,童熙對他,完全不是將他看做一個追求者,而是看做一個朋友。
可惜了,廉榆陽這一生都沒有朋友,他從一開始就目的明確,要童熙做他的女人。
想到此,脣角帶着的淺笑糅雜了一絲強硬:“童熙,看着我。”
童熙有些猶豫,卻仍是表面強裝着淡定,側眸對着他。
他神色無比的認真,讓人錯覺含了一絲不可覺察的深情,“我要去A市出差一個星期,走之前特地來見你一面。”
童熙撩了下碎髮,低眉斂目,不太敢正視他過於炙熱且執着的雙眸,不自然的瞥開眼去,“嗯”了一聲。
“嗯?”廉榆陽學着她的模樣,語調卻是微微拔高,“嗯是什麼意思?”
童熙抿着脣,雙手垂下,低着腦袋,一副乖寶寶的模樣,渾然沒有了在曲蕭這類人面前的囂張跋扈,廉榆陽秉聲不說話,就像是非要從她口中問出個所以然來。
車廂本就這麼大點地,此時氣流像是循環往復了幾圈之後,再呼吸明顯窒悶了,童熙擡了下眼,扯脣笑了笑,“你這是幹嘛呀,突然這樣,我好不適應。”
廉榆陽忽然俯身過來,手臂橫過她身前,童熙本能的身子後靠,他竟欺近一些,深邃的眼窩內,灼爍的視線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不適應沒關係,總有你能適應的一天,童熙,我一早就跟你表態過,我要追你,我現在是在追你,我在出差前特地來跟你說一聲,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
童熙很害怕這樣認真的廉榆陽,只是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如坐鍼氈,沉默了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知道了,那你一路順風。”
“還有呢?”
還有?
童熙並不覺得,自己是可以和廉榆陽離得這麼近的關係,她拿他當朋友,人家顯然不這麼想,普通的叮囑不滿足,她也做不到違心的親密。
童熙沉了沉眼,從胸腔提了一口氣懸在嗓子眼,“廉先生,我很感謝你這麼在意我,確實,你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我明白你的用意,請原諒我沒辦法迴應你,就算你特地過來找我,告訴我你要出差,除了一帆風順以外,我是真的說不出其他了。”
她本來想理直氣壯,言辭鑿鑿的回擊的,可她每說一句話,廉榆陽眸色內的幽沉便冷寂一分,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沒有底氣。
廉榆陽盯着她半響,忽而脣角挑起一抹不緊不慢的弧度,“看把你嚇的。”
他曲起食指,在她鼻子上輕颳了一下,虛俯在她面前的身子往旁側直起,座與座之間正常的距離拉開來。
童熙心裡鬆了好大一口氣。
雖說廉榆陽渾身的氣場都是那麼的壓人,但他很懂得適時就收,在還沒有更尷尬時,輕鬆化解了兩人之間的侷促。
在這一方面,童熙顯得毫無章法,她拿眼睛瞄了瞄他,轉開話題:“你去出差一個星期,那華陰路的工地怎麼辦,我要聯繫誰呢?”
提及這個,廉榆陽心裡徒然升起一股寒涼,注視前方的雙眼頓時淬了一層陰霾。
他語氣低沉,“會有人主動聯繫你的,別擔心,工地的進度不會拖慢。”
“那就好,你這麼忙,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爲,我理解的。”
廉榆陽側頭看了她一眼,神色迷離不定,童熙卻錯覺,從中看到了諷意,待要細看時,廉榆陽已經恢復了淡定如初的沉穩模樣,修長的手指在儲物盒下的凹嵌按了一下。
童熙縮了下腳,他拿着什麼東西遞到了跟前。
“這是上次你落在我車上的,後來一直忘了還你。”
童熙看了一眼,正是之前掉落的那個小錢夾,她擡手接過,眸子清澈澄亮:“難爲你還記得。”
“你的話,我每一句都記得很清楚。”
廉榆陽時不時的竄出這麼一句,非得把好不容易輕鬆了的氣氛再次推向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