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溪的手指發狠一般的扣着方向盤,十指捏到骨節泛白,眼瞳內的紅越來越明顯,朦朧斑駁的光影內,雙眼逐漸起了一層氤氳。
她久久望着裴堇年的車離開的方向,久久......神色越來越怨毒,一雙含怒的眸子微合,她下意識的咬着下脣,呼吸沉重,漸快的頻率忽然變得急促起來。
她一把抓起副駕上的手機,亮着的屏幕上恰好停頓在裴堇年走出樓口時的身影,陸允溪食指用力的在屏幕上劃了一下,找出一個號碼撥通。
“頭條日報麼......”
第二天,童熙去公司上班,照樣遊手好閒了一整天。
她一個副經理,沒有助理,沒有成堆的文件,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能活動的範圍僅僅這一層樓而已。
童熙怎麼會不知道陸川打的什麼心思,他就是要在明面上壓她一頭,好讓她知道公司究竟是誰在做主。
童熙不驕不躁,他要把她當做嬌小姐養着,她便享受着,何必非要給自己找一身不自在。
臨下班前,童熙慢悠悠的拿着杯子去茶水間,兩步之距時,耳尖聽到裡面傳來的說話聲,並非刻意站退在門口一人高的盆栽後偷聽,只因爲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腳步驟停的位置恰好將她的身子給遮掩住了。
“看新聞了嗎,我就猜新來的副總有背景吧,她一來就是陸總的助理,然後直接升副總經理,沒背景纔怪呢。”
“我就說呢,曲老妖幹嘛要對她點頭哈腰的,原來人家是故總裁童老爺子的親孫女。”
“不止呀......”輕微的噓聲,然後便是故作神秘被壓低的嗓音:“就算沒有這層關係,裴三爺這個背景,也夠她橫行的。”
“新聞不都登了麼,昨晚上裴三爺從她家裡出來,她以前又是裴三爺的情人,還保持着這層關係也不奇怪。”
“真是意外,嘖嘖......人家裴三爺都快結婚了,新娘還是......”
童熙微側着頭,神色認真的端詳盆栽,手掌大小的葉子幾乎遮住了她半張臉,化了淡妝的小臉上神色不清。
她拿出手機,翻到今天的頭條。
洋洋灑灑的千字新聞,簡單的介紹了她的家世背景,剩餘的大篇筆墨全是關於她和裴堇年的私情,昨晚上裴堇年從她家裡出來被有心人拍到了照片,更可笑的是,新聞上刊登的第一張照片,恰好是昨天陸允溪在婚紗店裡試婚紗,裴堇年在沙發上等候,原本在場的童熙卻連身影也沒尋到。
她抿了抿脣,鼻腔裡發出兩聲輕笑,只是單純的笑了笑,並沒有鄙夷或是自嘲的意味。
童熙走進茶水間,聚集在一起八卦的三五個女人頓時噤聲,室內空調開得很足,這幾人臉上的表情卻如遭受了寒冬料峭的摧殘,眼角上綴着的笑意以及嘴角牽扯出的諷刺快速的分崩離析。
“副總。”
“副總好。”
“副總.....”
每一個人經過童熙身邊,低着頭恭敬的稱呼她一句,而後逃也似的離開。
童熙勾勾脣,緋脣依舊瀲灩。
她單手執着杯子,站在飲水機前,乾淨修長的食指扣下開水按鈕,微垂着頭,眉目稍斂,掌心隔着玻璃杯一點點溫暖,再發燙,直至完全貼合不了這個溫度,她才挪了下手。兌了點冷水進去。
整個茶水間空蕩得只剩她一個人,走廊外急促嘈雜的響聲自動的屏蔽在耳膜之外,她覺得喉嚨發緊,腦子裡就像是安了一臺復讀機,一遍遍的重複剛纔聽到的那些話,那含着輕蔑的嗓音將她定位在“裴堇年的情人”這個身份,然後一遍遍回放。
童熙忽然眉峰狠厲,轉身將一杯溫水倒進盆栽裡,杯口重重的倒扣在桌面上,怦然的碎響,杯口在衝撞力下碎了一個口,飛濺的玻璃渣從童熙左眼的臥蠶劃過。
她眼也不眨,淺褐色的瞳仁裡一片馬革裹屍的肅穆!
曲蕭走進茶水間的時候,恰好撞見這一幕,他嚇得腦袋瑟縮,貓着身子往後退。
外撤的動靜驚動了童熙,她轉過身,褐眸內藏着隱怒,似笑非笑的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曲經理。”
曲蕭動了動喉嚨,牽強的一笑:“是童副總啊,你喝水?”
“曲經理怎麼親自來倒水,沒有秘書麼?”童熙最拿手的,就是不動聲色的擊潰敵人的防線,單是從語氣上,絕對不能在幾秒的時間判斷出喜怒,而她現在緋脣似抿未抿,瀲灩的眸光內一片沉寂。
“秘書正在忙着,我就不多事打擾人家了,自己也就只想喝杯咖啡而已。”
曲蕭呵呵的笑聲夾雜着心虛,說是要喝咖啡,結果卻走到了飲水機前,雙眼警惕卻又討好的看着童熙。
童熙瞄了一眼他杯子裡的清水,輕笑:“曲總有秘書呢,我還以爲就只有我自己沒有秘書。”
曲蕭有些心虛的張了張嘴:“是我疏忽了,明天,明天我就給你安排一個秘書。”
“我要秘書做什麼呢,整個部門好像就我最閒呢。”
傻子都能聽出這話的意思。
童熙在採購部徹底的被冷落了,身居高位卻無所事事,說得好聽點,曲蕭拿她當佛祖一樣供着,說的不好聽了,不讓她沾手任何事,防賊一樣的防着她。
可在曲蕭看來,自己不就是拿她擋佛供着麼,這小妮子背景太深厚,他惹不起啊,一聽這話,額頭的虛汗都冒出來了。
“我這......不是怕童副總累着麼,其實我那裡有幾件還沒處理的文件,待會我讓人給你......送辦公室去?”
“不用。”
童熙擺擺手,斬釘截鐵的拒絕:“我就做個閒人挺好。”
她越是忍怒,臉上的表情越是溫和,讓人摸不準套路。
曲蕭一時不敢看她的眼睛,拿着水杯一個勁的灌水,眼睛的餘光不由自主的瞥向她的方向,一直拖到整杯水下肚了,他呵呵乾笑着,不敢說話。
童熙笑了,雙眼彎成兩道淺彎,盯着這位四十多歲大腹便便的男人,一步步咄咄逼人的朝他靠近。
“你千萬別派任何事給我做,我一樣也不想沾,做個拿高工資的閒人挺好的,反正這也是你們所希望的。”
她靠近一步,曲蕭退後一步,一直退無可退,童熙單手將他壁咚到牆上,居高臨下的視線熠出一絲明目張膽的輕視。
她把剛纔一腔的怒氣全部發泄出來,咬着牙,笑得沉冷陰暗:“你說對吧,陸川的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