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裡端着一杯清茶,騰昇的霧氣也蓋不住她頗有姿色的五官,坐姿是典型的貴夫人氣質,脊背挺直着,胸型和腰部線條的比例恰到好處的凸顯了出來,一身絳紫色的衣裝,隱約能覺出她高貴的氣質,彷彿凜然天成那般,頭髮在腦後挽了一個規整的髻,十分的端莊大氣。
端得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穩重。
是和溫慈截然相反的性格。
童熙被溫貽那泰然自若,卻眼角眉梢都是淡然的出塵氣質小小的吃驚了一瞬,然後很快反應過來,跟着裴堇年喊:“小姨。”
溫貽輕柔的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彎着脣笑:“糖糖這些日子和你們住在一起,跟你添麻煩了。”
“沒有的,糖糖很可愛。”
是挺可愛的,除了某些時候童熙和裴堇年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的時候,溫糖糖恰好來敲門,幹了壞事後又調皮的跑開。
“那丫頭什麼性格,我是清楚的,本來能提前幾天過來的,被公司的事拖住了腳,才推遲這麼久,我這次來就把她帶回去,老是麻煩你們,指不定那丫頭能鬧出什麼禍事來。”
雖是責怪的語氣,但溫貽的表情可一點都沒覺得自己的女兒是個麻煩,漆黑的眸底隱約含着一絲寵溺的淺笑。
童熙之前聽溫糖糖提起過,她從小父母離異,爸爸出軌,寧可淨身出戶也要和小三在一起,留下和溫貽一手創辦的公司,走得風輕雲淡,並且再也沒有回來過。
溫貽這麼多年一直經營着公司和孩子,沒有再結婚,時光把她從一個家庭主婦鍛鍊成了上市公司的總裁,靠自己的雙手給溫糖糖創造了優渥的物質條件,但感情上卻缺失了,等她發現溫糖糖喜歡上了一個小提琴家,而且那個男人的年紀已經逼近四十,是能被她叫一聲弟弟的身份,便怎麼也不淡定了。
說着話,溫貽掃了一眼腕上的手錶,眉心微蹙:“不是說了這個時間回來,怎麼還沒見人。”
“應該快了吧。”
溫慈吩咐着吳媽,再煮一壺清茶,擡眼往前院裡望,恰好看見兩道並肩走來的身影,“看,那不是來了麼。”
話一落音,廊燈的光束將溫糖糖身旁男人輪廓分明的五官映照了出來,尤其一雙清冷的黑眸,像是從寒潭裡撈出來的,冷得徹骨。
童熙隨意的看了一眼,眸色攸的一斂。
閆庭深?
溫糖糖這幾天早出晚歸,神神秘秘的,就是和他在一起了?
“媽,姨媽,三表哥,三嫂。”
一跨進客廳,溫糖糖銀鈴般清脆的聲音,挨個喊了一遍人,臉色是如何也掩藏不住的喜悅,就連最後看向溫貽的眼神,也是含羞帶笑的,上勾的脣角怎麼也壓不下來,怯怯的喊道:“媽,我回來了。”
溫貽眉心一擰,漆黑的眸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眉梢間的神色儼然隨時都會發怒,她沉着臉,看着溫糖糖從身後牽出一個男人來,“媽,這是閆庭深,是我的......男朋友。”
最後三個字,她像是咬着舌尖發出來的,那般小女兒的澀然姿態,在場都是過來人,如何能看不明白。
溫貽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捏着古瓷茶杯的手指寸寸收緊,眼色徒然凌厲:“溫糖糖,你還在讀大學,我準你談男朋友了?”
她話說得不輕不重,但那股凜然的威壓,卻是一點也不多,一點也不少。
熟知她脾氣的溫糖糖立馬就露出了一絲怕意,但更多的,卻是難堪,她軟着聲調撒嬌:“媽!我第一次帶人家來見您,您別這樣!”
溫貽放下茶杯,起身,臉色是連一絲笑意也難以看出。
她看着溫慈,說道:“姐,讓你看笑話了,糖糖我帶走,明天就回美國。”
溫糖糖急了,在原地跺腳,用力喊道:“媽!你不通人情!”
“我是不通人情,我現在攔着你,恰恰是在做一個母親該做的事情,還嫌丟臉丟得不夠嗎,還想鬧?”
溫糖糖不說話了,咬着下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一隻大手,從旁邊伸過來,輕輕的揉她的頭,溫潤的男聲低醇徐厚:“不是答應過我,脾氣改改,不這麼急躁的,你怎麼和你媽媽說話的,嗯?”
溫糖糖委屈的看着他,扁扁嘴,想說什麼,瞟一眼溫貽,又打消了念頭,垂着頭,雖是一副不太情願的模樣,但顯然,他說的話,她是聽進耳裡去了。
這副乖巧的模樣,倒讓溫貽吃了一驚,擡眸看向她身旁的男人時,四目恰好相對。
“溫女士,初次見面,是我突兀了。”
他用了一個禮貌而不唐突的稱呼。
溫貽到底是在商場上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居然一眼沒有瞧出來這個男人的脾性,他身上有一種遺世而獨立的氣質,但又身在紅塵喧囂中,所以才更難得。
眼見氣氛有所緩和,溫慈拍拍手,打着圓場:“好了,開飯了,有什麼話吃飯了再說。”
溫貽什麼都沒說,卻在走去餐廳的時候,將溫糖糖拉走了。
閆庭深保持着恰當的距離,跟在後面,擦肩而過時,眼神突兀的看向童熙,湛黑的眸底一片不見底的深沉,視線刻骨的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遍,竟平白的讓人感覺如針扎一般尖銳。
然而頃刻,他便轉開了眼,平靜得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童熙心裡的波浪被卻攪弄了起來,從剛纔見到閆庭深的第一眼,她就有股不好的預感,那次被堵在洗手間裡的回憶零落的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以至於她看這個男人的眼神,也有那麼些不友好和厭惡。
溫糖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找了個什麼樣的男人。
“他認識你?”
冷不丁的,裴堇年低沉的嗓音從旁側穿插入耳。
童熙驀的回神,還沒說話,腳背上突然疼痛,她無聲的張着嘴,嘶了一口氣,一腳踹開了裴堇年的手,五官猙獰的拿眼神狠剜着他:“我腳都崴了,你還下得去手。”
一擡眸,她詫異的瞥見裴堇年一雙沉黑的眸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