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值班守衛的克萊默隊長,已經無心再四處巡視了。他直奔垃圾圈最上層的監獄長辦公室。
感應門安靜的向兩側打開。
海因姆監獄長並不在位置上,不過克萊默隊長很容易就在全息窗口面前找到了他。
全息窗外是一片荒蕪的褐色荒原,巨大的沙爍不停的被風吹起,甚至彷彿聽得到它們摔落時候發出的啪啪聲。遠遠的太陽隔着漫天的揚塵,也變成一抹微妙又昏黃的存在。高聳的石林裡,依舊有生物存在,巨大的沙蠍和荒原的顏色一樣,偶爾移動的時候,露出猙獰的箭尾,一閃而逝。
“監獄長大人又在看這裡了”。克萊默隊長心裡默默的想着。他只知道海因姆監獄長十分喜愛這個景緻,每當他心思煩躁的時候,就會打開全息模擬,長久的眺望這篇荒蕪的土地。
“大人,有情況。”克萊默隊長輕輕的彙報。
海因姆監獄長對衛兵隊長是很信任的,他反手一張,克萊默隊長把一個移動光腦遞了過去。
告密者大黃牙卑微又猥瑣的聲音就在辦公室裡響起……
聽完了全程,移動光腦自動的進入了休眠狀態。海因姆監獄長卻沒有說話。
他良久站立在全息視窗前,任憑身後的虛擬世界,狂沙飈天,雲遮天暗。
這種巨大的沉默的壓力,甚至比發火和咆哮更加讓人戰慄。
一貫以兇殘和桀驁著稱的小獸水晶,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壓抑,謹慎的往桌子下面挪了挪。
“有意思。”時間彷彿過了很久,海因姆監獄長才自嘲的發出一聲感喟。
“連苦耀星守衛都不知道的事情,聯邦FSPD(注:聯邦秘密警探)都沒辦法探查到的事情。怎麼會在這個最落後、最閉塞的地方走漏了消息呢?”海因姆監獄長微微仰頭。一頭銀髮隨着他的動作,微微的向後垂落。
“大人,您看這事?”對監獄長無比中心的克萊默隊長,已經察覺到監獄長大人心中的殺意。
海因姆沒有回答他,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挑起,“不着急,先弄懂是怎麼回事。”一面說着,一面走到辦公桌前,打開光腦。
監獄長大人這臺光腦是整個苦耀星權限最高的一臺單機,僅此與星網矩陣管理處的那臺服務器了。
他輕便的在光幕上調出查詢頁面,把告密者說的那兩個編號“H-2784542088”和“S-8080BC”錄入到查詢頁面。
立刻,這兩個人的密級就被分別提示,“絕密,需最高權限進行授權纔可查閱”,海因姆點了確認。
這兩個人的資料分別在光幕上高高掛起。
海因姆的眼神變得犀利了,“葉羿,李耐。原來他們兩個湊到一起去了。有意思。”
海因姆監獄長詳細的把他們的背景資料看了一遍,表情越來越嚴肅了。不對,這個環還是閉不上,漏了哪裡呢……
猛然間,海因姆監獄長想起一件事,“快,那個告密者的ID呢?”他問克萊默。
克萊默怔住了,“沒有掃描,大人,要不我現在去把他揪出來?”
海因姆重重的往後一仰,他搖搖頭,一臉疲憊,“你揪不出來的。你可以再去聽一下你們彼此的對話。表面上看,是你問什麼對方就答什麼。其實,是你一直被他帶着跑。這個人,是來摸底的。”
“摸底?!摸什麼底?”克萊默聽不懂。
海因姆監獄長正閉着眼睛琢磨這事,一面回答着克萊默,一面也在給自己整理思路,“看來下面有動作的應該不止一股勢力。這個人代表的勢力一定是最弱的,根本沒辦法硬來,但是他們對自己的智商卻很有信心,很多情況他們不能從對方手裡獲得,就要來看看我們的反應,來證明這件事的程度和準確性。”
克萊默隊長雖然對海因姆監獄長無比忠誠,可他還是聽不懂這裡面的意思。幸虧監獄長又繼續說了下去,“平時你遇到一個告密者,你會怎麼辦?”
克萊默隊長沒想到還會有自己的問題,他想了想,回答,“先拎着領子一頓吼,然後狠狠的抽對方兩下,再給點甜頭,一腳把他們踹下去。”
海因姆監獄長微笑的說,“雖然不是每個守衛都這樣,但差不多吧,都是恩威並施,連打帶罵。可你這次又是怎麼做的?”
“呃。”克萊默隊長語塞,他想起那滿滿一口袋的食物,還有執勤守衛驚詫卻沒有說話的表情。
“你是和聲細語的叮囑,並給了對方很多好處。”海因姆監獄長淡淡的說,“對方從你不一樣的動作和態度裡,就能分析出來你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如果他們原來只是對7天后行動這個時間點是推測的話,那麼現在必定已經確定了。”
克萊默隊長還是有不同意見的,“那也不一定就是來試探的,萬一確實來告密的呢?”
“不可能。”海因姆監獄長斷然否定,“你仔細再聽聽你們之間的對話。”他再次把光腦的播放程序打開。
“聽到了麼?”他問克萊默隊長。
聽到什麼啊,克萊默隊長不知道,但他聰明的沒有進行提問,只是搖搖頭。
海因姆監獄長說,“從頭到尾,這個告密者沒有提及到一個關於工具的事情。試想,如果他已經探查到這麼多,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是通過什麼挖掘的?共有多少人?單憑手動,他們是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挖到地表的。”
克萊默隊長爲自己臉紅了,怎麼當初自己就沒有想到這麼多呢。他心中大恨。
海因姆監獄長接着說,“他不說這些,就是爲了要遮掩,還在一直扯東扯西的要東西,分散你的注意力,不想讓你想起這些來。所以才說這個告密者,不簡單。”
克萊默隊長忽然想到另外一個可能,“啊!大人,有沒有可能他們是一夥兒的,特意過來派人試探一下。”
海因姆監獄長厲聲呵斥克萊默,“動動你那生鏽的腦子!誰會幹這種傻逼的事情!!對於這羣老鼠來說,如果不驚動我們,他們還有一絲機會,如果我們知道了一絲風聲,他們還有機會麼?!”
被罵出滿頭包的克萊默連連點頭,“是,是。大人高見。那我們接下來?”
海因姆監獄長沒有搭理他。他全身前傾,把那光腦上兩個編號進行測控查詢。
忽然光腦屏幕一轉,提示了一個日期以及一系列位置。
整個苦耀星只有守衛區纔有自動掃描的功能,只要犯人進入這個區域,他的位置就會被自動記錄。
海因姆監獄長看着這些信息,臉色開始逐漸轉青。
他一把扯過旁邊的衛兵隊長克萊默,大吼道,“你這個蠢豬!你看看這是什麼?”
克萊默隊長掃了一眼光腦屏幕,不由的也怔住了,其中一個編號爲“H-2784542088”的記錄下,赫然有“管理層-休息室”、“管理層-走廊”的記錄。
海因姆監獄長憤怒的指着光幕,“這是怎麼回事?!像這種高密級的囚犯怎麼能到管理區,而且居然還可以四處亂轉?你是最近在吃屎麼!”
監獄長的人的怒罵瘋狂的傾瀉到了克萊默衛兵隊長的頭上。克萊默隊長凝神看着這些記錄,腦子也在飛快的旋轉,時間隔得有些久遠,他有些不記得這些記錄的具體情況。
當他掃到監控的日期時,忽然腦中靈光一現“天星月”15日,咦,這不是每月的守衛休息日麼!
哦,想起來了!就是那天。
看着衛兵隊長一臉恍然大悟,海因姆不耐煩的敲敲桌子。衛兵隊長趨前解釋,“大人,那天應該就是每月的輪休日。您知道守衛們只能每隔三年才能回去探親一次,而且這裡的條件也不允許家屬來探親。所以我們才默許有些長相清秀的囚犯上來娛樂一下,但每月僅限一天的。”
海因姆監獄長恍惚的記得是有這麼回事。只不過下面的管理工作他一直授權給克萊默管理,所以很多細節他並不是特別清楚,而且對於這種拿犯人取樂的事情,海因姆監獄長的內心是非常不恥和鄙視的。所以久而久之,這件事情他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現在說起來,還有隱隱約約的一個影子。
這個信息在海因姆的頭腦裡高速的運轉起來。葉羿這個S級的要犯,在如此微妙的時候到上層的管理區來,到底是做什麼呢?直覺的,海因姆監獄長覺得這不會是一個巧合。
巧合如果太多,那就意味着必然性和組織性——《垃圾圈監獄長守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