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嫁衣本就是深紅之色,所以這穿插成字的淺紅細線,並不明顯,倘若不是林楓將嫁衣翻到裡面,如果不是林楓指着那兩行字讓衆人去看,衆人絕對不會知道,在這嫁衣裡,竟然還藏着這樣兩行字。
看着這兩行字,他們的臉上,充滿着愕然,但又同時有些不解。
“致吾妻霜霜……霜霜,豈不就是林寺正所說的韓霜霜?”
“這麼說來,這個嫁衣,就是爲真兇去買藥材的女子穿過的,而上面又寫着吾妻……難道……”
有人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道:“這個韓霜霜,是真兇的娘子!?”
聽到他的話,其他人也都一臉的意外和沉思。
“應該不會錯,如果嫁衣不是真兇家裡本來就有的,真兇完全沒必要去偷別人的嫁衣,他都能買第一件嫁衣了,不至於第二件就不能買。”
“若是這樣,這個真兇的行爲未免也太奇怪了吧?看那兩行字,他對韓霜霜應該十分疼愛,既如此,爲何在用那嫁衣鬼殺人時,他還用韓霜霜穿過的嫁衣,還用韓霜霜的臉?這怎麼看,都不像是相愛,反而像是仇恨啊。”
“可如果是仇恨,韓霜霜又怎麼會連續幫他去買三寶?”
“而且,你們沒發現嗎?這嫁衣上的第一行字很奇怪啊,上面寫着‘縱天地不容,情亦不斷’,他爲何說天地不容?不就是郎情妾意嗎?這有什麼天地不容的?這個真兇是不是有些太矯情了?”
衆人盯着嫁衣上的那兩行字,議論紛紛。
而越是深思,他們就越覺得奇怪。
總覺得真兇這兩句話,和真兇的行爲,存在十分明顯的矛盾和割裂。
誇蒙蹙眉不展,噶爾東贊神情也疑惑居多。
“真是奇怪。”
這時,一直安靜的維持沉穩太子人設的李承幹忍不住道:“林寺正,這韓霜霜真的是真兇的娘子?如果是,真兇爲何要這般仇恨他的娘子?明明他娘子那樣幫他,難道真兇是個沒良心的負心漢?”
聽到李承乾的詢問,衆人視線也都疑惑看向林楓。
“仇恨?”
林楓擡起頭,迎着李承幹疑惑的目光,緩緩道:“爲何殿下會認爲真兇在仇恨他的娘子?”
“這還用說?”
李承幹說道:“真兇都用他娘子當做那嫁衣鬼了,試問如果不是深仇大恨,誰會用其他人的臉,其他人穿過的衣服去當鬼?”
衆人也都連連點頭。
可林楓聞言,卻是道:“太子殿下因爲掌握的信息不夠全,所以對真兇的所作所爲會感到疑惑,可當下官說出韓霜霜的具體情況後,太子殿下就會明白……真兇這一切的行爲,都是合情合理的了。”
“合情合理?”
李承幹更不解了。
而李世民,則神色幽深,雙眼情緒難辨的看着林楓。
林楓不再耽擱,直接道:“關於韓霜霜,我有四個消息,要告訴大家。”
“第一,韓霜霜已經死了。”
“什麼?”
“死了?”
“幾天前他還在藥鋪買藥,怎麼突然就死了?”
“難道是被真兇給滅口了?”
衆人十分意外。
按照藥鋪掌櫃所言,韓霜霜最後一次買藥,是六天之前。
六天距離現在時間不算久,他們多數都以爲韓霜霜是藏了起來,卻沒想到她會死了,聯想到真兇用韓霜霜嫁衣和臉製作的嫁衣鬼,他們着實是不能懷疑……韓霜霜是被真兇給殺人滅口的。
可是,林楓的話,直接否決了他們的猜測。
林楓道:“和真兇無關,韓霜霜是本官親手殺死的。”
“什麼!?”
“被林寺正親手殺死的!?”
“這……這是怎麼回事?”
林楓的話,直接在衆人心中掀起巨大波瀾。
比起林楓親自殺死韓霜霜,真兇殺人滅口,對他們來說,簡直都不值得一提了。
韓霜霜怎麼會是林楓殺死的?
難道林楓提前就知道韓霜霜與真兇的陰謀,與之交過手了?
衆人緊緊盯着林楓。
而林楓面對他們的疑惑與不解的視線,緩緩道:“這也是本官要說的第二件事。”
“本官與韓霜霜的相識,是源於一個案子。”
“這個案子發生在半月庵,半月庵這些天迎接了來自西域的貴客,同時迎來了一件佛門至寶錦雲袈裟,但沒想到,一夜之間,錦雲袈裟突然丟失,同時來自西域的一個貴客被吊死在袈裟丟失的佛殿之內,詭異至極。”
林楓看向衆人,沒有去詳細說明自己是如何破案的,他直接給出結論。
“經過本官調查,最終查明偷走錦雲袈裟,殺害西域尼姑的兇手,就是隱藏在香客中的信徒,而這名香客,就是韓霜霜。”
“在本官戳穿她的真面目後,她直接惱羞成怒,拿起匕首就要殺害本官,所以本官不得已之下,只能爲了自保而出手。”
“之前在看到嫁衣鬼的臉龐時,本官就認出了她,不過本官怕自己看錯了,所以爲了穩妥起見,本官專門託蕭寺卿將畫像給蕭姑娘以及半月庵的尼姑送去,請她們一起幫忙辨認,最終她們得出的結論,與本官一致。”
聽着林楓的話,衆人有愕然,有恍然,有大悟,還有蹙眉沉思,覺得這着實是巧合。
誇蒙一臉不解,皺眉道:“沒想到這個韓霜霜竟然會去偷什麼袈裟,真兇馬上就要行動了,這麼重要的事就在眼前,她卻不好好配合真兇,反而去偷一件袈裟,她怎麼想的?”
噶爾東贊也微微頷首,罕見的贊同誇蒙的話:“確實很奇怪,暗殺太子,絕對稱得上是這世上最危險,最艱難的行動,可韓霜霜在前面一直配合真兇,去爲真兇購買藥材,怎地在最關鍵的時刻,轉而去偷什麼袈裟?並且被發現後,還要殺害林寺正,她這行爲邏輯有些說不通。”
其他人也都連連點頭,贊同誇蒙和噶爾東讚的話。
“這就是本官要說的第三件事。”
林楓繼續開口,說道:“諸位可能不知道錦雲袈裟的地位,錦雲袈裟在佛門中,地位很高,乃是真正的佛門至寶,因此,陛下爲了讓太子殿下遠離病痛之苦,在請來西域高僧爲太子殿下祈福的同時,也將錦雲袈裟一併請來了。”
“什麼?”
“錦雲袈裟是陛下請來的!”
“這……”
侍衛們都是一怔。
兩國使臣也都露出了意外和愕然之色。
他們完全沒想到,在他們看來韓霜霜不合理去偷盜的袈裟,竟然會是李世民爲了給李承幹祈福起來的!
而現在,李承幹竟然一下子,就和韓霜霜也有了聯繫!
難道,這就是韓霜霜去偷袈裟的原因?
“最後,第四件事。”
林楓沒有給衆人太多思考的時間,直接一口氣說完了最後一點,道:“關於韓霜霜的真正身份。”
他看向衆人,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經過本官調查,得知這個韓霜霜,她的真正身份……乃是前隋的宦官!”
原本還議論紛紛的衆人,在聽到林楓這句話後,就彷彿瞬間被按下了靜音鍵一樣,陡然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他們怔怔的站在那裡,彼此大眼瞪小眼。
臉上先是露出茫然之色,然後就是一副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壞掉了,是不是聽錯了的表情。
林楓將他們的神情表現收歸眼底,淡淡道:“你們沒有聽錯,韓霜霜……就是前隋宦官!沒錯,她是前隋舊臣,同時……她,不是真正的女人。”
簡直天雷滾滾。
原本前隋舊臣的身份,足以讓所有人感到國仇家恨的複雜。
可是,在林楓最後一句——韓霜霜不是真正的女人後,前隋舊臣身份的重要性和被關注度,瞬間就被壓下去了。
衆人只覺得自己的表情都要裂開了。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臉部表情了。
“韓霜霜,不是女人?”
“她……她是個宦官?”
“真的假的?她不是都嫁給了真兇嗎?難道真兇被韓霜霜給騙了,一直不知道他娶的新娘是個太監?”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平常不知道,洞房了還能不知道?”
“也許之前不知道,就是洞房才知道的,所以真兇覺得自己被騙了,十分羞惱憤怒,這才因愛生恨,將韓霜霜的臉畫在了嫁衣鬼的腦袋上?”
衆人譁然驟起,鬧哄哄的聲音差點要將房頂掀翻。
李世民見狀,並未阻止他們,畢竟此時李世民的表情,也是眼皮跳了好幾下。
男人和男人搞在一起,其實也不算什麼新鮮事。
但經過明媒正娶在一起的,那就真的讓他們三觀都要炸裂了。
而就在這時,林楓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們不會忘記嫁衣上的那兩行字了吧?”
衆人聽到林楓的話,先是一愣,繼而連忙看向林楓手中的嫁衣。
林楓道:“真兇專門在嫁衣上繡上了‘縱天地不容,情亦不斷’的話,爲的就是希望韓霜霜在穿上嫁衣時,能看到這兩行字,能感受到真兇的決心。”
“而什麼叫‘天地不容’,我想,伱們在知道了韓霜霜的真正身份後,應該也能想到了。”
“故此,真兇都提前將這句話繡在嫁衣上了,你們覺得他會直到洞房才知道韓霜霜不是女人的真相嗎?你們覺得他會因此痛恨韓霜霜?”
衆人一邊聽着林楓的話,一邊看着那如同在深紅鮮血上,用淺色紅線編織出來的文字……這一刻,他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理解,爲什麼真兇會在紅色的嫁衣上,用紅色的線編織這些字了。
真兇明明知道,紅線在嫁衣上很不明顯,可他還是選擇紅線,因爲,這線的顏色代表的,應該是他的一顆真心吧。
真兇真的明知道韓霜霜不是真正的女人,可仍是不顧世俗的看法,毅然決然的要娶韓霜霜,還是正式的嫁衣迎娶……其真心,由此可見。
在場的衆人,此刻表情十分的複雜,他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了。
林楓給出的四個消息,當真是一個比一個勁爆,現在直接給他們弄沉默了。
林楓環顧衆人一圈,見衆人沉默不語,繼續開口:“其實韓霜霜自己,我想……她也把自己真正當成了真兇的娘子,換句話說,她在心裡應該也將自己當成真正的女人了。”
衆人驚愕的擡起頭。
林楓說道:“在半月庵本官戳穿她的真兇身份時,她穿的就是女子衣服。”
“而她那時,在半月庵已經待了幾天了,可半月庵那麼多尼姑,愣是一個人都沒識破她男扮女裝的真相,不是那些尼姑眼神不好,而是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真的和女人沒有任何區別,那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擁有的。”
“同時,本官在認出韓霜霜就是嫁衣鬼腦袋的事實後,便派人將韓霜霜放在半月庵的包袱給取了過來。”
“最終,本官在那包袱裡,發現了很貴重的胭脂與衣服。”
林楓看向衆人,道:“大家可以想一想,如果韓霜霜只是爲了去半月庵偷袈裟而女扮男裝的話,那她完全沒必要買那麼貴重的胭脂和衣服,隨便弄一些胭脂衣服裝裝樣子完全夠了。”
“可她的包袱裡,裝的全都是最昂貴的,最受長安貴婦喜愛的胭脂衣服,並且胭脂已經使用了不少,衣服更是有多次穿過的痕跡……這些,也能證明她平常就應該以女子的形象生活。”
衆人聽着林楓的話,原本就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的臉龐,現在更是僵硬。
有人想象一個太監,天天穿女裝,扮女人,甚至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女人,就覺得雞皮疙瘩要起來了。
他們實在是無法理解這種心態和行爲。
可一些年齡不大的婢女,卻心中充滿着感慨,覺得這真的是一個和話本一樣精彩的愛情故事。
一個太監,爲了嫁給一個男人,把自己變成女人,甚至心態上都變成女人,這真的是讓人感動的愛情。
不同的人,不同的經歷,讓他們對韓霜霜和真兇的愛情想法完全不同,但有一點,所有人的認知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真兇絕不會因爲恨韓霜霜,而將韓霜霜的臉畫在嫁衣鬼的腦袋上。
既如此,那真兇將韓霜霜的臉畫在嫁衣鬼腦袋上,甚至還用韓霜霜親自穿過的嫁衣當嫁衣鬼……既然不是恨,那就只剩下愛了。
“難道……”
噶爾東贊眸光閃爍了片刻,擡起頭,看向林楓道:“真兇將韓霜霜當成嫁衣鬼,是爲了讓韓霜霜陪伴他,去完成本該兩人一起完成的計劃?”
衆人聞言,都連忙看向林楓。
林楓深深與噶爾東贊對視了一眼,笑了笑,道:“韓霜霜是前隋舊臣,她去偷盜錦雲袈裟,其實和真兇想要殺害太子殿下,是互相配合的。”
“諸位不妨想一想,如果真的被真兇完成了計劃,太子殿下和桑布扎一樣,發瘋詭異身死,同時又傳出給太子殿下祈福的佛門至寶錦雲袈裟詭異消失的消息……屆時,會出現怎樣的流言蜚語?又會對太子殿下,乃至大唐,造成怎樣的巨大影響?”
聽着林楓的話,衆人臉色倏地就白了起來。
普通侍衛無法在一瞬間想到那麼深的程度,可張林竹也罷,東宮其他官員也罷,都迅速想到這一切發生後,會導致的後果。
太子代表的是大唐的正統,是大唐的未來。
若太子詭異身死,絕對會被有心人利用,推波助瀾,說大唐得國不正,導致天降災厄。
而若是在這個時候,又傳出給太子祈福的佛門至寶詭異消失,那更會讓人認爲是神佛降下的旨意,是神佛之怒。
正如鼎盛的秦朝遭遇熒惑守心星象,出現“始皇帝死而地分”的石碑,致使流言大增,秦朝人心生變,爲最終的覆滅埋下了隱患。
一個帝國,最怕的就是正統被質疑,那無疑是根基受損,是他們不敢想象的後果。
所以,在得到林楓的提示後,哪怕是李世民,那深邃的眸子都起了波瀾,只是帝心難測,無論他內心再怎麼生出波瀾,表面都不會輕易表現出來罷了。
可那散發的壓迫感,仍是讓在場所有人心驚肉跳。
林楓頂着巨大壓力,繼續道:“看大家的樣子,想來大家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
“所以,韓霜霜在半月庵的行動,與真兇在東宮的行動,其實目標是完全一致,是彼此相輔相成的。”
“只是真兇與韓霜霜沒有想到,在半月庵偷取袈裟的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上,會接連遇到意外。”
“韓霜霜要偷走袈裟,沒想到還有其他人也要偷走袈裟,最終爲了得到袈裟,韓霜霜殺人滅口……而恰巧當日本官正好與半月庵的掌門師太在一起,所以在掌門師太的請求下,趕赴半月庵查案。”
“最終,韓霜霜被我揪了出來。”
衆人雖不知道林楓查案的具體情況,可只是聽林楓隨便透露的一些信息,也能想到案子有多難查。
若是其他人遇到這個案子,未必能揪出韓霜霜這個男扮女裝的人來,但很可惜,韓霜霜遇到了林楓這個怪物。
“不過韓霜霜即便被我找了出來,可她直到死,所說出的也只是她沒有辦法接近陛下,沒有辦法接近太子,故此在聽到袈裟的消息後,纔想要通過盜取袈裟來完成爲大隋的報仇,對大唐的報復……當時本官還真的信以爲真了。”
林楓搖了搖頭,嘆道:“可直到調查東宮之案,我才知道,韓霜霜說那些話,分明是故意用來欺騙我的,他怕我通過他查到真兇,他怕我會破壞真兇的計劃。”
“正因此,她纔會選擇對我出手,如果能殺得了我,自然是好,殺不了我,她肯定也活不下去,而她一死,即便本官再擅長斷案,也沒法讓她開口,查到她背後的事。”
“不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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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楓聲音帶着一絲感慨:“她對真兇真的是愛極了,寧可自己死,也不願影響真兇的計劃。”
衆人聽着林楓的講述,腦海裡不由浮現出韓霜霜最後爲了保護真兇,而決絕赴死的畫面。
噶爾東贊也感慨道:“雖不是女子,可也算至情至性了……當然,我是支持大唐的,前隋已滅,那是天下人的選擇,是天下人選擇了大唐,他們因此仇恨大唐,還妄圖顛覆大唐,有這樣的下場,是咎由自取。”
林楓點了點頭,道:“真兇與韓霜霜之間的感情,大家也都看到了,他們有着相同的目的,可結果韓霜霜卻在真兇行動的前一天身死了……你們覺得,真兇的內心會如何?”
誇蒙見噶爾東贊開口表現了,此刻聽到林楓的問話,毫不遲疑道:“那還用說,正常男子死了娘子,都會痛苦呢,更別說他們是禁忌之戀,還有着完全相同的目標……是夫妻也是夥伴,結果在行動的前一天妻子死了,真兇絕對會痛不欲生,同時更會怨恨不已。”
其他人也都連連點頭,贊同誇蒙的話。
真兇原本就對大唐有恨意,現在只怕更瘋狂。
林楓說道:“沒錯,真兇會痛不欲生,所以在聽到韓霜霜死了的消息後,哪怕他身處東宮,不能暴露自己,也還是忍不住哽咽痛哭。”
聽到林楓這句話,一直沒敢隨便開口的李浩淼不由道:“林寺正說的……難道是婢女聽到的,案發前一夜竹林裡傳出的詭異嗚咽聲?”
“詭異嗚咽聲?”誇蒙等人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這些。
接着林楓就將李浩淼打聽到的竹林裡的詭異哭聲,告知了衆人。
誇蒙聽後,皺着眉頭道:“所以……這哭聲,是真兇發出的?”林楓道:“真兇一開始肯定不會選擇將他娘子的臉畫在嫁衣鬼上,畢竟如你們所說,那是有一定概率讓韓霜霜暴露的,同時將活人的臉畫在鬼臉上,也不是什麼好事。”
“可隨着韓霜霜的身死,我想真兇肯定痛不欲生,而殺害太子殿下是他們夫妻共同的目標,所以……”
林楓深吸一口氣,看向李承幹,道:“真兇專門將嫁衣鬼的臉換成了他娘子的臉,爲的應該就是讓他妻子能夠繼續參與到他們共同的計劃中,同時讓他的妻子能夠親眼見證太子殿下的死……這是他唯一能爲韓霜霜做的事。”
“而竹林就是嫁衣鬼最終的藏匿之地,真兇要改變嫁衣,改變臉龐,絕對要在竹林裡進行新的調整……所以,那哭聲是誰發出的,也就很明顯了。”
誇蒙蹙眉思考着林楓的話,片刻後,他點了點頭,認可了林楓的話。
其他人也都連連點頭。
終於,關於真兇和韓霜霜的所有不解,衆人都明白了。
這一切的緣由,都在情之一字上。
藥材的購買,嫁衣鬼的真正身份,韓霜霜和真兇的感情……這些問題都得到了解答。
現在,就只剩下最後的,最關鍵的一個問題了。
“真兇是誰?”
誇蒙看向林楓:“我們知道了韓霜霜的所有事情,也知道了真兇做這一切的動機,可這對我們找出真兇來,似乎並沒有什麼作用。”
“畢竟這一切,都沒有真兇的線索,真兇仍舊藏得極深。”
聽着誇蒙的話,林楓卻是搖了搖頭:“沒有作用?本官可沒有說過這話吧?”
“什麼?”誇蒙一怔。
林楓看着誇蒙,道:“吐谷渾正使不會以爲本官花費這麼多口舌去講述韓霜霜這條線,爲的只是證明她與真兇感情有多真摯吧?”
“難道不是?”誇蒙愣了一下。
林楓搖了搖頭,他說道:“本官之所以着重介紹韓霜霜,除了揭曉嫁衣鬼的真相外,更重要的一點……本官是想說,真兇與韓霜霜已經成婚,所以諸位覺得,以他們的相愛程度,在成婚之後,他們是會在一起呢?還是會彼此分開?”
“這還用說。”
直腸子的武夫赫幹讚道:“肯定在一起啊,只是聽林寺正的講述,他們都要黏在一起了,事實上絕對只會更黏。”
林楓笑了笑,道:“沒錯,以他們之間的感情,絕對恨不得天天都膩歪在一起,即便真兇隱藏在東宮,無法輕易離開,可一旦有機會,他們也絕對會在一起。”
“也就是說……”
林楓視線從衆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了誇蒙臉上,道:“如果我們能找到韓霜霜在長安城內居住的地方,那也就相當於……我們找到了真兇居住的地方,而那裡是真兇最放鬆之地,你們說……那裡會不會有真兇的線索?”
刷!
誇蒙雙眼陡然瞪大,瞳孔劇烈跳動,臉上充滿着驚愕之色,他不由道:“這……絕對有真兇的線索!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些!”
他不由向林楓道:“林寺正難道已經調查了?難道找到了韓霜霜居住的地方?”
其他人也都連忙看向林楓。
饒是李世民,此時都沉聲開口:“當真找到了?”
林楓沒有賣關子,直接道:“剛剛我說過,我將韓霜霜的包袱取了過來,並且在裡面發現了十分貴重的衣服。”
“而那衣服,乃是妙衣坊的衣服,至於妙衣坊是什麼樣的地方,相信諸位家裡有夫人的,應該都清楚。”
“妙衣坊的服務包括親自上門裁量尺寸,縫織好衣服後,再親自送上門……所以,韓霜霜的這些衣服,如果是按照妙衣坊的服務去上門,那麼妙衣坊的夥計和掌櫃,就絕對知道她住在哪。”
誇蒙這個來自吐谷渾的外邦人,完全沒想到還能這樣做生意。
他忙問道:“結果呢?”
林楓笑道:“本官想到這些後,就拜託李寺丞親自跑了一趟妙衣坊,而在妙衣坊的熱情配合下,他們費盡周章,終於找到了韓霜霜的居所。”
“真的找到了!?”誇蒙瞪大眼睛。
衆人則內心下意識激動了起來。
林楓迎着衆人的視線,道:“李寺丞,你爲大家說說吧。”
果然跟着林寺正,就有立功的機會,林寺正這是專門給我表現的機會……在李世民面前,在這麼多人面前分享消息,簡直就是八卦達人李浩淼夢寐以求的事,他連忙挺直腰背,說道:“有林寺正提供的畫像,妙衣坊的人很快就認出了韓霜霜,而他們親自上門爲韓霜霜裁量尺寸,所以正好知道韓霜霜居住在常樂坊內。”
“最終,在妙衣坊的帶領下,下官找到了韓霜霜的住所。”
“那是一個二進出的院子,大門在近期被塗了新漆,進入院子後,下官便發現窗戶和燈籠上的喜字仍舊貼在上面,且喜字完全沒有褪色,可以知道貼上去的時間不久,也就最近一段時間。”
噶爾東贊沉思道:“如此說來,他們拜堂成親的時間也不久,正是最如膠似漆最恩愛的時候。”
其他人也都點着頭。
“然後呢?”誇蒙催促道。
李浩淼道:“這個院子充滿着生活氣息,後廚裡米缸水缸,裡面都是滿的,門口的木柴也都劈的十分整齊,堆疊在那裡。”
“而臥房裡的被子是嶄新的鴛鴦被褥,一些衣服也在衣櫃之中。”
“不過這些仍舊難以知道與韓霜霜同住的人是誰,好在林寺正在下官出發前就告知下官,讓下官去書房尋找字畫,根據衣服難以辨認真兇身份,但根據字畫的字跡和繪畫筆觸,卻是能夠直接指向真兇的身份。”
誇蒙聞言,不由滿是忌憚的看了林楓一眼。
林楓在李浩淼還未出發之前,就已經想到了如何辨認真兇的方法,他不僅擅長尋找線索,更有遠見。
“找到了嗎?”誇蒙問道。
李浩淼點頭道:“能看得出來,真兇和韓霜霜是真的將那裡當成家,所以並未隱藏自己的東西,在書房裡,我沒有發現畫作,但發現了不少字帖。”
一邊說着,他一邊將腳邊的包袱提起,放到衆人面前,道:“就在這裡。”
衆人一聽,視線頓時齊刷刷的盯着地面上的包袱。
他們呼吸不由急促了起來,手心冒汗,臉上帶着一抹激動,他們知道……真兇的身份,即將要揭曉了!
“取出來辨認!”
李世民直接下了命了,可以看出,他一刻都不想等了。
聽到李世民的話,從宮裡來的禁衛,直接將包袱打開,然後將裡面的字帖一一張開。
隨着這些字帖的張開,衆人就發現,這字帖上是兩種字跡。
一種字跡較爲秀氣,有着一種小家碧玉的感覺。
而另一種字跡十分粗獷,大開大合,鋒芒畢露。
兩種不同的字跡,直接代表這是兩人所寫,一個毫無疑問是韓霜霜,而另一個……自然只有真兇了。
“東宮的人去辨認,看看能否認出熟悉的字跡。”李世民再度吩咐。
禁衛迅速將字帖放在東宮衆人面前。
而就在這時,一道驚呼聲突然響起。
“不會吧!這字跡,怎麼那麼像是莫中郎將的字跡!?”
“什麼?莫中郎將?”
東宮衆人迅速看去。
“好像,真的是莫中郎將的字跡。”
“絕對不會差!莫中郎將習慣在帶鉤的地方體現鋒銳之感,這就是莫中郎將的字跡!”
“這裡面有真兇的字跡,而莫中郎將的字跡就在這裡,難道……真兇就是莫中郎將!?”
刷的一下!
隨着這道聲音的響起,衆人視線頓時齊齊的看向侍衛最前方的莫萬山!
他們臉上有着驚愕,有着不敢置信,但更有警惕與忌憚。
鏗!
禁衛們迅速抽出武器,包圍了莫萬山。
肅殺之意陡然充斥在房間之內。
“莫中郎將,真的是你?”
“真的嗎?”
東宮衆人紛紛詢問。
李承乾眼眸瞪大,少年的臉龐上,充滿着不敢置信:“怎麼會是你?”
而被衆人關注,被禁衛包圍的莫萬山,則臉色頓時大變。
他面色陡然蒼白,全身瞬間繃緊,一臉的驚慌:“不,不是我!”
“太子殿下……陛下,微臣冤枉!這是陷害,這一定是陷害!”
他看向林楓,道:“林寺正,那真兇如此狡詐,也許他就想到了自己有朝一日會被發現,所以專門留下了我的字帖,爲的就是陷害我!林寺正,你可不要被真兇給騙了啊!”
“陷害?”
林楓看向臉色驚慌的莫萬山,緩緩點頭:“的確有這種可能性。”
莫萬山頓時一喜。
可這時,林楓的話繼續響起:“所以接下來就麻煩莫中郎將,讓禁衛搜一下身吧。”
“搜身?”莫萬山一愣:“搜身有什麼用?”
其他人也疑惑點頭,真兇不可能會在自己身上留下線索,搜身應該沒什麼用吧?
可誰知,林楓卻搖頭笑道:“怎麼會沒用呢?畢竟,吳三在真兇身上,給我們留下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證物。”
“只要能找到那個證物,自然就能知道真兇是誰。”
“什麼?吳三?”衆人一臉震驚:“吳三在真兇身上留下了證物?真的嗎?”
莫萬山卻皺眉道:“吳三都不知道真兇是誰,他怎麼能在真兇身上留下物證?”
林楓看着莫萬山,道:“的確,吳三確實不知道真兇是誰,可是……”
他意味深長道:“吳三卻是知道是誰給他藥物,幫他治好了臥牀十幾天都治不好的重病。”
莫萬山瞳孔微微一凝。
他乾笑道:“那又如何?真兇那麼謹慎,不會讓吳三暴露吧?”
林楓點頭道:“沒錯,真兇的確足夠謹慎,所以他一定想方設法告訴吳三,說他不希望自己幫助吳三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
“而之前莫中郎將向我們介紹過吳三的性子。”
林楓視線與莫萬山相交,道:“莫中郎將說吳三性子軟弱,不敢得罪人,只有別人欺負他的份,所以他不可能與人結仇。”
“所以,我們是不是可以以此推斷……吳三因爲性子軟弱,經常被人欺負,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
“再加上他臥病在牀十幾天,誰也治不好他,他一定會更加痛苦,而在這種情況下,真兇出現了,給了他藥物,幫他治好了病,更給了他在其他人那裡所沒有過的關心與呵護。”
“莫中郎將覺得,這種情況下,真兇說不希望吳三說出他的事,吳三會拒絕嗎?”
莫萬山抿了抿嘴,旋即點頭:“應該不會。”
“不是應該,而是一定不會!”
林楓斬釘截鐵道:“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突然有一束光照射進來,他只會感恩戴德,怎麼會讓恩人失望?”
“所以,他不僅會聽從恩人的吩咐,不說出恩人的存在,更會想要報答恩人,畢竟這個恩人,可能是他此生所遇到的,唯一一個不因爲他軟弱而欺負他的人。”
莫萬山皺了皺眉:“可真兇不希望被吳三牽扯出來,肯定不會讓吳三報答。”
林楓點頭:“沒錯,真兇對吳三的好都是假象,他是爲了殺害吳三,怎麼可能會讓吳三報答,一旦吳三真的報答了,讓其他人發現了,自己豈不就暴露了?”
“故此,面對吳三的報答,他肯定言辭拒絕。”
“但他還是低估了一束光對一個一直活在黑暗中的人的意義。”
“他越不想要報答,吳三就越會想要報答……而就在這時,案子發生了。”
林楓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了幾分,道:“桑布扎詭異身死,嫁衣鬼突然現身,整個東宮都陷入了嫁衣鬼殺人的陰影之中。”
“在這種情況下,吳三又正好有一個天天都要朝拜,並且據說是被高僧開過光的,十分靈驗的能夠保護他的佛牌……”
林楓看向莫萬山,道:“莫中郎將覺得,對恩人無比感激,一直想要報答恩人的吳三,在發生這些事後,他會怎麼做?”
莫萬山先是一愣,似乎沒想到吳三還有佛牌這件事,可下一瞬,他臉色陡然一變。
“難道……”他瞳孔劇烈收縮:“吳三,將佛牌給了真兇!?”
林楓搖頭道:“不是給了真兇。”
莫萬山剛要舒口氣,就聽林楓道:“應該說,是偷偷放在了真兇身上……畢竟真兇嚴詞拒絕他的報答。”
“可真兇是唯一關心他的人,是他心裡唯一的一束光,他想要在嫁衣鬼真的可能存在的情況下,保護真兇……那他就只能偷偷塞到真兇的身上。”
“只有這樣,他才能確保保護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佛牌,也能夠如保護自己一樣保護恩人。”
“結果,或許冥冥中真的有天意,佛牌離他而去,第二天他就死了!可是,那離開了他的佛牌,卻反而留在了真兇身上……而案子發生後,東宮所有侍衛都一直在忙碌着,沒人有機會睡覺休息,所以真兇應該也沒機會脫下衣服,也就很難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一塊不大的佛牌。”
聽着林楓的話,莫萬山表情徹底凝固了。
其他人也都一臉的震動神情,着實是林楓的話,給他們一種因果循環的感覺。
真兇要害吳三,表現出了僞善,結果卻被吳三當成了真正的善良。
所以吳三要保護報答真兇,從而將佛牌偷偷放在了真兇身上,爲真兇辟邪……
可誰知道,這反而成爲了指認真兇最重要的證據。
這一切,真的有種佛家的因果之感。
張林竹忍不住道:“佛牌,真的在真兇身上嗎?”
林楓說道:“蕭寺卿去搜查過吳三的住處,結果發現吳三所有東西都在,唯有佛牌丟失不見……而根據與吳三同住的侍衛所說,那佛牌吳三是從不離身的,且案發前一夜還見到吳三朝拜佛牌。”
“所以,佛牌只能是案發當晚不見的,結合案發當夜東宮的詭異氣氛,以及吳三的報恩之心,不難想象佛牌會在誰的身上。”
聽到林楓的話,衆人視線不由迅速回到了莫萬山身上。
李世民雙眼盯着臉色慘白,全身僵住的莫萬山,冷冷吐出一個字:“搜!”
禁衛們頓時衝上前去。
一把就將莫萬山給按住了。
莫萬山沒有反抗,禁衛的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但凡他敢反抗一下,就是心虛,那把刀會直接砍下來。
所以,他只能任由禁衛搜身。
而就在下一刻——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佛牌找到了!”
衆人連忙看去。
便見一個禁衛從莫萬山手臂的鎧甲縫隙裡,直接取出了一枚通體翠綠,上面有着佛祖佛像的如同玉佩一樣的東西,而這……赫然就是吳三的佛牌。
林楓從禁衛手中接過佛牌,感受着佛牌的溫潤,目光看着莫萬山,緩緩道:“本官原本是不相信因果報應之說的,但現在……本官有些相信了。”
“莫萬山,你不該欺騙一個即便被黑暗裹挾可仍舊心向光明之人,他一直活在黑暗之中卻沒有被黑暗吞噬,本就證明他內心是一個溫柔光明有感恩之心的人。”
“所以,在你認爲他軟弱可欺,能夠隨便被你拿捏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你必會因此而暴露。”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
他深吸一口氣,看着莫萬山僵硬慘白的臉色,道:“你……還有什麼想狡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