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心門之外?

竟還有多少事情,不是意外?

路安把阿京放在副駕的坐位裡,彎下腰來看她。她異常地安靜,臉色蒼白,失神地盯着他的臉。半晌都 不動一下。

“怎麼了,阿京?”路安握着她冰涼的手,低下頭來用自己的臉來貼她同樣冰涼的臉:“哪裡不舒服? 別嚇我。告訴我哪裡不對,我會穴位冶療。”

阿京的眼睛轉了一下。嗯,他會穴位治療,這個,從前也沒有告訴過她。只說他會點穴。

“我沒什麼,只是不想呆在那兒,我們回去吧。”阿京努力地笑笑,不想泄漏自己的驚疑。

路安靜靜地望着她。她怎麼了?她遇到什麼還是發現什麼?什麼都不想和他說嗎?又要縮回她的殼裡去 了?

怒氣在心頭翻涌。她當他是什麼人?他在她心裡還是沒有足夠的份量嗎?她從沒有把自己當成最愛和最 信任的人吧?什麼樣的困難和秘密,不能告訴他,不能讓他幫助她?他以爲已經走進她的心裡了。他以爲她 和他都是互相擁有了!她卻蒼白着臉把他關在心門外。

路安不再說話,低下頭來幫她繫好安全帶,又轉回前面,發動車輛。不再問阿京,一聲不吭地開回小區 。

阿京陷在自己的疑慮和恐懼裡,如果,如果這一次,只是一場遊戲,那就讓她死好了。什麼都不要再想 。死了以後,連爸爸也不要再見。因爲,活着一場,連美夢都做得很可笑。她真的不算什麼,要臉蛋沒臉蛋 ,要身材沒身材,父親慘死,母親恨她。她有什麼?

曾經和楊本虎在一起,根本沒有想過將來。也不去期盼將來。她像被遺棄的一株小草,碰巧有一杯大樹 可以依傍,便默默地依傍了。可是現在,現在不同,她真的陷進去了。她渴望和路安在一起,他的懷抱他的 笑容他暗藍的眼睛都是她深愛的。她渴望安寧的生活,有甜蜜的愛情,可以夜夜在溫暖的愛人身邊安眠,可 以日日看見他的身影。

她本來什麼都沒有。突然像是被老天可憐,給了一枝紅豔的果子。她這樣愛這枝果子,可是如果,只是 一個夢,或者一場佈局。這枝果子,突然要被拿走,她怎麼辦?

“阿京,你怎麼了?”路安拉開車門,心疼地摟住她。生她的氣,不知道她又受了什麼刺激。卻又心疼 她。她經歷過那麼多不同尋常的事,父親的慘死,生母的痛恨與流離。這些,足以扭曲一個人。她能一個人 堅強地走,是多麼不容易!

“乖,我們回家了。有什麼事,慢慢告訴我。”路安抱起她來。

阿京縮在路安的懷裡。怎能不依戀那熟悉的身體的味道啊。摟着路安的脖子,阿京在他胸口悶聲悶氣地 問:“安子,現在,是真的,還是假的?”

路安僵了一下。她在問什麼?置疑什麼?生活?還是他們的愛情?

眉毛微微地挑了一挑。路安低下頭吻她:“真的。在你面前,所有的東西都是真的。”

阿京不再做聲。微微地閉起眼睛。路安開了門,把她放在牀上。

阿京睜開眼,望着他無力地笑:“我想休息一會兒。”

路安低下頭來親親她,撫撫她額前的頭髮:“乖,好好睡一覺。”

說着關門出了房間,快步走下樓來,拔通了葉正華的電話:“阿華,幫我查一下,川城分會的老七和胡 子以前和阿京有過什麼接觸。嗯,查詳細一些。儘快通知我。”

掛掉電話,路安望着一緩一緩延伸的臺階。很快就有結果的。他倒要知道,是什麼事情,讓他的小女友 變得這樣蒼白失神,如驚弓之鳥?

一早上的練功,阿京明顯不在狀態。有氣無力,心神不安。路子善搖頭晃腦:“舉杯消愁愁更愁。抽刀 斷水水更流。”阿京看着他,問:“師父,你爲什麼一定要收我做徒弟?練了功,以後能怎麼樣?”

路子善呵呵直笑:“我沒收過女娃兒,看你順眼,就收了你。至於練功,能怎麼樣?不能怎麼樣。但你 既然有這樣的資質,又何必浪費了?再說了,不練,乖徒兒,你也不過就過這段時間給睡糟蹋了。師父教你 莫浪費了生命,如何不好?”

阿京哭笑不得。從老頭兒嘴裡,如何能問得出什麼?他走過的橋比她行過的路還遠,嘗過的鹽比她吃過 的米還多!

下午睡一覺起來,阿京煩亂地在客廳轉來轉去。一點一點的回憶,試圖理清繁亂的思緒。想了半天,卻 沒有一點兒頭緒。反而糾結成一團。

如果不是路安。如果不是路安,她怎麼會心亂成這個樣子?全世界都可以騙她,全世界都可以負她,難 獨他不可以。一定不可以。

可是對於路安,她又瞭解多少?他有迷人的外表,閃亮的光環。他是路家的獨子,他溫文爾雅,雖然有 極好的身家,卻沒有一點驕橫的霸氣。就這麼多吧。

他沒有了母親,她失去了父親。或者因爲相同的痛,所以他才更深刻的理解她的痛楚吧?

阿京煩惱地捧頭。想找個人傾訴。阿錦和平子一起去了外省。阿京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終於還是撥通她 的電話。

阿錦接起來,帶着笑,大聲地喂。話機裡,有極大的雜音。

阿京遲疑了一下,阿錦在電話那頭大笑。夾着一陣陣的呼呼聲。

“阿錦,你在哪裡?信號不好嗎?”

阿錦響亮的聲音氣喘吁吁:“我們在爬山啊,在山坡上。風好大,開滿了野花,真漂亮啊。”

哦。阿京竟生出一些羨慕來。又想起來,問道:“平子的媽媽身體怎麼樣了?”

“病情穩定了。過幾天就能出院呢。”阿錦笑着,似乎在和平子打鬧:“阿京,鄉下的山裡,樹好綠, 水好清,山上開着很多花。空氣好清新啊。”

阿京默不做聲地聽着,一時間什麼都不想說了。生活,不是該平淡些?盡興快樂就好?她是不是自找苦 吃,要來尋這些煩惱和疑慮?或者,索性丟開,閉了眼睛只當沒看見,只當不知道,享受着現在的,不管是 真是假,不管是長久還是短暫?

“喂,阿京,阿京,怎麼了?”阿錦聽出些不對勁,大聲中喚着。

“沒什麼,想你回來,等着喝你的喜酒呢。”阿京笑笑。

“真的沒事嗎?阿錦懷疑地問。

“沒事兒,只是閒着有點煩。”阿京什麼都不願說了。

“對啊。閒着也會閒出病呢。”阿錦相信了,想了一下,叫起來:“阿京,你出來散散心吧,找個地方 去旅行,給自己放放假,來看看山看看水,到大自然裡來清洗一下啊。就像我們現在這樣。你不知道空氣多 好,山水多美。我們都被鋼鐵的城市禁錮着,只會忙忙碌碌,都快成囚徒了。”

一番話說得阿京心動起來。是啊。去旅行吧。看看山,看看水,讓自己站得遠一點兒,站得高一點兒, 也許更能看得清一點兒。或者,回來以後,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好,我去找地方,好好玩幾天。”阿京下了決定。

阿錦在電話那頭笑:“對啊對啊。可惜我沒在,不然我們一起去。你多小心,要不,叫路安一起去吧。 ”

阿京收了線,打開電腦查找風景名勝。

走吧走吧,出去散散心,一定可以改變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