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大廣忙得是不可開交,兩人正好在村口碰了個正面,李梨花一眼便認出了大廣,她叫了一聲:“大廣,你還認得我嗎?”
大廣聞聲打量着李梨花,過了半會才說話,他還是沒有認出李梨花,便疑惑地問:“你是?”
李梨花嫣然一笑,對果果說道:“叫大廣伯伯……”果果很聽話地叫了一聲:“大廣伯伯好!”
李梨花這一笑,大廣終於辨認出了她,他即又驚喜又有些尷尬,他見李梨花更是氣質不凡,着裝時新,洋裡洋氣的一副城裡女人的形象,加上高挑的身材,豐滿又性感,面如潤玉粉裡透紅。大廣感覺到她有一股巨大的氣場,瞬間把大廣壓得發窘。再看大廣,則完全是一幅陝北說書人的裝束,毛肚手巾紅腰帶,上身外搭白色羊皮襖,灰色褲子老布鞋,還纏着腿。在他黑裡透紅的臉上,看得出他飽經風霜的痕跡。但那種匈奴悍漢的形象依然還在。
大廣苦苦一笑,對李梨花說道:“好聽話的孩子,幾歲了?伯伯給你補壓歲錢。”說完手就在身上幾個口袋裡找錢,最終在上衣棉襖裡面的胸前口袋裡掏出一沓錢,他在裡面找了一張最大面值的百元鈔,走上前來給果果,果果黑亮的眼睛打量着大廣,沒有接錢,大廣蹲下身把錢塞到果果的小布兜裡,這時李梨花對大廣說:“你也挺不容易的,還給果果發壓歲錢,果果謝謝大廣伯伯。”
果果撲閃着眼睛依然打量着大廣,很開心地說:“謝謝大廣伯伯。”
大廣站起身來,兩人站立的距離很近,李梨花先伸出了手,而大廣沒有伸手和李梨花握手,他稍微退後了半步,笑着說:“我就是閏土,已經不是少年的那個閏土。”
李梨花見大廣有些自卑,把手收了回來,瞪了大廣一眼,有些生氣,她說:“什麼閏土?你那男子漢的氣概呢?我今天要去給我外婆燒些紙錢,墳地太遠,你得陪我去,你安排好你的事,我在我家窯洞等你……”
李梨花說完就領着果果回去了,大廣站在原地發愣,半會纔回過神,他使勁捏了一下自己的臉,感覺很疼,才知道這一切不是在夢裡。
李梨花把果果交待給大媽,說是要去給外婆上墳,大媽就帶着果果和孫子去戲臺廣場看熱鬧。
李梨花重新換了一身衣服,還特意化妝了一下,打上口紅等大廣過來叫她。
大廣安排好了樂隊和戲班子後,騎着他獲獎的那輛125型的兩輪摩托車,來到李梨花家門口的小橋口,李梨花早早在院子就看見大廣,匆匆跨過小木橋,上了大廣的摩托車沿鎮清公路向吳家嶺駛去。
從李家村到李梨花外婆的墳地山頭有20多里路,沿鎮清公路一路向東,中間經過李站大隊,李站改村級編制已經十年了,下屬了包括李家村,闖王寨,王秀琴的孃家王家莊等在內的9個自然村。說起李站大隊,先說說闖王李自成,這個地方就是李自成的出生地,原名海會寺李繼遷站,也叫李家站,位於榆、佳、米三縣交界距縣城34公里,距離常天宏的常家村16公里,常家莊在李站正北,隔小川河相望,縣城則在李站正南。李站大隊有一戶人家做祭祀用品,李梨花讓大廣在那家門口停下車子,她進去買了些香蠟紙表和祭祀的衣物被子等,在小賣部買了些食品之類的東西,乘坐大廣的摩托車一路向吳家嶺的山頭進發。
摩托車在公路上一路疾駛,
機器的轟鳴聲被拋在車後,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李梨花抱緊大廣的腰,她大聲喊着對大廣說:“你這個瘋娃吹喇叭!你騎慢點,你想把我摔碎嗎?你急頭巴腦的急着回去說書掙錢嗎?”
大廣這才減慢了車速,李梨花也鬆開抱着大廣的手,她問大廣:“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今年應該是本命年,你爲啥不結婚?”
大廣聽後回答道:“你沒有記錯,我要是李自成的話也到壽數了,其實我已經是死了的人了,還說什麼結婚!哈哈!”
李梨花說:“你胡說什麼?我這次回家送你一件禮物,是纏過紅綢的皮帶,這是我在唐城百貨專門爲你買的,知道你今年是本命年,爲你祈求平安。”
“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從來沒有女人給我送什麼禮物,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哪個女人爲我祈求平安,這些電影中的劇情,我這輩子怎麼會遇見上呢?”大廣感慨地說。
李梨花拍打了一下大廣的背部,她感覺到大廣像山一樣,給她一種安全感,哪裡像劉東陽渾渾噩噩的,天天喝得爛醉,說死了吧人又在,說活着吧卻不能當人用,就這樣一個所謂的男人,所謂的婚姻,這真讓李梨花難以啓齒。
兩個人騎乘摩托車跑完鎮清公路段開始走爬山土路,上山土路道路崎嶇,加上入冬以來乾旱少雨,路上塵土很厚,車過後揚起一股很濃的煙塵,大廣摩托車駕駛技術很過硬,真有幾分匈奴漢子駕馭匈奴烈馬的風範。
摩托車爬到了山頂,山頂上倒是平坦的莊稼地,種着大片的小麥和油菜,油菜地裡有個老漢在鋤地,李梨花已經辨認不出外婆外公的墳頭位置,她就過去問老漢:“大爺大爺,這吳家嶺的公墳就是在下面的那個山頭嗎?”
老漢停下了手中的鋤頭,順着李梨花指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李梨花,慢騰騰地說道:“就是那片柏樹林的山頭,你是給誰家上墳?”
李梨花對老漢說:“吳家嶺的老地下黨鄧列貞,你知道她嗎?”
老漢又是慢騰騰地說:“當然知道,我就是吳家嶺人,這麼說你應該是她外孫女了?”
李梨花很開心地對老漢說:“就是就是,我是她的大外孫女。謝謝大叔了。”
李梨花謝過老漢後,讓大廣從摩托車上取下了祭祀用品,一塊去墳,大廣有些不願意過去,就推脫說:“這上墳燒紙的事,我一個外人去不合適吧?”
李梨花說:“你還說你外人?我不這樣認爲,你陪我過去,我還有話要當外婆的面給你說,再說你不怕把我滾坡了?”
大廣有些不情願地拿着物品,跟在李梨花的後面,兩人來到柏樹林,找到了外婆的墓碑,李梨花雙膝跪地,開始做起了祭典,她像模像樣地把祭祀的用品,什麼衣服被子褥子,枕頭等鋪了一地,一邊唸叨說:“外婆,您在那邊有這些鋪蓋衣物就不會冷了,你要捨得穿,還有錢物,您要捨得用……”李梨花讓大廣點燃祭祀用品,大廣用打火機點燃了祭祀用品,火隨着李梨花的唸叨越燒越旺,突然一股過山風吹來,那火苗像一巨舌舔了一下李梨花一樣,李梨花的劉海發出“滋滋”的燃燒聲並捲曲起來,李梨花趕緊起身後退,大廣站在旁邊不語,火苗慢慢熄滅,李梨花又跪在外婆的墳前,把祭祀的食物擺放在墓碑座上,她對外婆說:“外婆,你對我的教導一直影響着我的成長,也影響着我的處世,我覺得您老人家說的好多話,我這輩子是辦不到了,就像劉東陽那樣的男人,您說我該怎麼做?外婆呀!您原諒我,我不想要這樣的生活了……”
李梨花讓大廣到外婆墳前來,大廣原地不動,李梨花繼續說道:“外婆,您說心裡話,今天陪我來給你送衣送紙錢的這個人就是大廣,您覺得一個女人,選擇那個是正確的?一生一世草木一秋,有一天我也會躺在黃土之下,可是呢,您有愛您的外公,有自己堅持革命的信仰,您的一生的過程是美好的,可是我呢?我有什麼?我又爲了什麼?爲一個醉生夢死的男人守候一輩子嗎?”
李梨花三叩六拜之後,讓大廣牽她的手,大廣怯生生地拉着李梨花的手走出柏樹林,李梨花對大廣說道:“今天外婆也見過你了,我等會還有話要問你。”他們兩個在山頂的一塊草地上相向而坐,李梨花把祭祀剩餘的食品分給大廣吃,她望着大廣問:“如果有一天我要嫁給你,你會娶我嗎?你說心裡話。”
大廣半會不吱聲,李梨花繼續發問:“你不是說過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什麼情況,你都會等我嗎?你咋不說話?”
大廣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命硬,你也聽說過那件事吧,那個叫孫玉香的女人死了,其實就是死在我的手裡,後來她孃家來鬧,我家窮,厚葬了那個女人,賠了人家八千塊錢,那個錢是信用社的擔保貸款,從此以後就一直爲還貸款煎熬,劇團也解散了, 就靠說書賺錢餬口,兩個老人去世後都是我一個人出錢安葬,兩個兄弟也幫不上我,我是三年安埋三個人,覺得自己也已經死了,不過還沒有安埋而已,所以有時候不得不信命,有些人有一個良好的開局,可是我一開始就是厄運連連……”
李梨花故意顯得不解,繼續發問道:“你說那個叫孫玉香的女人是死在你的手裡,你能說清楚一點嗎?你和她吵架失手了?”
大廣看了看李梨花,有些難以啓齒,他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他說:“領完結婚證在回家的路上,我帶她到了一片樹林,我們起初都很默契,後來控制不住就做了男女之事,她說我太強悍了,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斷了氣……我給她穿好衣服抱到大路上呼救,後來送醫院人已經硬了……”
李梨花哭笑不得,她說道:“其實我已經聽說了。你是真正的男人,她沒有那個命,你現在回答我的問題。我離婚了你會不會娶我?”
大廣不敢回答,反而問李梨花:“我落魄到這般境地,你是過慣了城裡人的生活,你看我這樣子和你能配在一起嗎?我是什麼也給不了你,你難道天天聽我說書嗎?”
李梨花說道:“我只問你願意不願意娶我?”
李梨花說着站起身來,走到大廣跟前,大廣也起身站立,李梨花閉上了眼睛,大廣一抱抱住李梨花,兩個人相擁一起許久,(以下刪除142字)李梨花推開大廣,向摩托車走去,大廣跟在後面。
兩個人駕駛摩托車下了山,兩個人都開始沉思起來,一路上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