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章

曲元白見他神色不對, 微微蹙了下眉,道:“陸郎君可是想到了什麼?”

陸硯微微搖頭:“沒什麼,只是從未見過那般標誌的商船, 有些奇怪罷了。”

曲元白眉心皺的更緊,但見他這幅樣子就知曉自己怕是也問不出什麼, 不如稍後讓自己下面的人去查探一番便可知曉他心中所想之事。

陸硯眉眼淡淡的掠過曲元白,忽而一笑,道:“若是小舅舅有何發現,屆時不若告知我知曉。”

兩人四目相對,眼裡皆是一片明瞭。曲元白捏着茶盞的手微微收緊, 下一刻慢慢的將茶盞放於几上,道:“你這般深沉,我倒是爲我家阿桐擔憂了。”

曲景曜兄弟不解曲元白此話何意,紛紛轉頭看向兩人,陸硯迎上曲元白有些冰冷的目光, 道:“我對阿桐,從不這般。”

見他目光坦蕩,曲元白微微勾了下脣:“人生幾十年呢,陸郎君有些話還是莫說的太滿,今日母親有些話說的或是有些過了, 但卻是當真的,若是你敢負了阿桐……”

曲景曜聞言神色微變,與弟弟對視一眼,當即接話道:“莫說舒家如何, 我們曲家兒郎便不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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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人許久未見面,宴席上都是一片熱鬧。因爲要陪曲家來的郎君,陸硯坐的與長寧有些遠,見她一直在與曲老夫人說話,面前飯食都未動記下,眉心微微皺起,招手喚來身後的使女交代了兩句,看着使女走向長寧那邊,才復又舉杯與人同飲。

曲景暉的妻子是阜城當地一家商戶的小娘子,姓江,長相十分嬌俏,是曲景暉自己挑中的妻子,二人也十分恩愛。

江氏的性子十分靦腆,自從到了舒家之後,一直都是羞澀的笑着,甚少說話,長寧一邊與外婆交談,一邊照顧着身邊這位表嫂,忙的不亦樂乎。

“六娘子。”一個使女過來行禮低聲道:“郎君說剛剛上的那道羹是娘子昨日說想吃的,讓娘子多用些。”

長寧聞言,下意識看向陸硯方向,只見他正與三表兄把酒言談,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飲盡杯中酒之後,扭頭看向她,對她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她乖乖用餐,那目光看的長寧心頭暖融融的。

江氏見狀順着長寧的目光看過去,恰好看到微微有些醉意的丈夫,臉更加紅了。慌忙的轉過頭,指着剛剛的那道湯羹道:“六娘子用些這羹湯,對腹中的孩兒好。”

一旁的曲老夫人聞言,也笑着道:“這些聽你表嫂的,她的兩個小郎君都是極精神的。”

上次在曲家時,恰逢江氏祖母抱恙,江氏便帶着兩個兒郎回了阜城鄉下的老家,不過長寧還記得那兩個兒郎幼時模樣,當即拉住江氏的手開始問東問西,神色間的急切讓人看了發笑。

江氏見她用心,也真心道:“六娘子莫急,一會兒散席之後,我回房讓夫君寫下,明日交給你,可好?”

“好的。多謝表嫂了……”長寧感激的看着江氏,不停點頭。

宴席十分豐盛,一些不適合長寧的菜品都被餘氏貼心的撤了下來,都是親人,氣氛也十分和諧美好,待到月懸中空,方纔結束。

陸硯扶着長寧往回走,月色溶溶,給花園披上了一層銀輝,白日看起來有些寂寥的景色居然在月色的暈染下,多了幾分詩情畫意。

長寧靠在陸硯身邊,笑語晏晏的對他說着宴席上與江氏的對話,轉頭看路時,突然覺得眼前一晃,一股暈眩感從下而升,讓他猛地抓緊了陸硯的胳膊。

“怎麼了?”陸硯立刻攔腰扶住她,見她神色帶着幾分迷茫,看着有些昏暗的道路,突然一用力,將長寧打橫抱在懷裡,道:“路黑,我抱你走。”

這般舉動讓長寧心中歡喜,但是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酒味,一股無法忍受的難受從胃中翻騰而起,長寧猛拍他兩下,示意他放自己下來,剛落地,便彎腰乾嘔起來。

陸硯見她這般,臉色大變,連忙輕拍她的後背,道:“請大夫來。”

林媽媽見狀,連忙上前道:“郎君莫要如此慌張,孕婦人頭三個月會這般的。”說着手掌輕拍着長寧的後背,看她乾嘔動靜雖大,但卻未曾嘔出東西,不由皺了皺了眉,小聲問道:“娘子可好些?”

長寧只覺得上腹憋堵,剛想搖頭,那股暈眩感又起,腳下也有些虛浮起來,一個趔趄,嚇得林媽媽慌忙扶住她。

陸硯將人攬進懷中,月色下長寧臉色發白,氣息看起來有些虛弱。陸硯心中一凜,伸手向跟隨的丫鬟道:“水!”

剛剛長寧剛一干嘔,阿珍便已經使人去拿水過來,此時連忙遞到陸硯手上。扶着長寧喂她漱了漱口,陸硯也不顧及其他,直接將人抱起,大踏步往二人所住的院落走去,對身後喝道:“棋福,請大夫來!”

長寧這番折騰,覺得有些疲憊,靠在他懷中,看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突然覺得胸中憋堵感好些,擡手撫了撫他的臉頰,道:“三郎,我無事,再者如今天晚,若是明日再如此,便請大夫來如何?”

陸硯聽她聲音都有些無力,心中越發緊張。他腳步極快,懷中的長寧卻覺得極平穩,見勸他不下,長寧靠在他懷中,剛想閉眼休息片刻,又嗅到那股淡淡酒氣,胃中不舒服的感覺再次襲來,微微嘆了聲,道:“三郎,放我下來吧,你身上的酒味薰得我難受。”

陸硯一愣,見她神色已是懨懨,連忙輕輕將她放下,知曉是因爲自己身上的味道讓她難受,不由心中愧疚,隔得遠遠的拉着她的手,輕聲道:“我送你回房,然後就去洗漱,你且忍忍。”

本想離她遠些,讓她好受些,可是卻見她腳步虛浮,只能遠遠的撫着她的手,將她交給一路趕上來的阿珍幾人。

陸硯在她身後小心的跟守着,剛回到院落,也不待熱水備好,直接道側廂用涼水將自己搓洗了一邊,換上一身乾淨的衫袍,才重新進入臥房。

大夫已被棋福裹挾了過來,正在給長寧把脈,得知消息的餘氏、曲家老夫人也紛紛趕了過來,各個面色惶惶,都以爲長寧在家宴時用錯了什麼東西。

長寧神色有些尷尬,乾巴巴對前來的長輩笑着道:“只是有些噁心,心中不安才請了大夫過來,倒是又勞動大伯母和外婆還有堂嫂了。”

餘氏皺着眉頭,替她掖了掖被角,道:“不是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怎的今日突然噁心了?可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舒家家宅平安,沒有那麼多的齷蹉事,因此長寧懷孕以來的飯食都用的十分放心,可是今日剛從宴席上下來,就這般模樣,不由人不多想。

陸硯臉色也是一片深沉,緊緊盯着大夫的正在把脈的指尖。

片刻之後,老大夫收回手指,神色間有幾分不確定:“從脈象看,夫人脈象似乎並無問題,但突然這般乾嘔並伴有暈眩倒像是用了紅花籽油的症狀,許是用量少,因此脈象上暫且看不出來。”

餘氏聞言神色一緊,紅花籽油是極少見的食用油,藥食兩用,一般甚少單獨使用,都是與其他油脂一起用於烹飪,因爲紅花珍貴,紅花籽油更是難萃取,因此價格相當昂貴。一般只有家中有偏枯病疾的富人家纔會買這些油給病人烹飪,怎麼會出現在舒家呢?

陸硯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看向餘氏道:“大伯母,此事要詳查,硯得罪了。”

餘氏見他神情肅殺,微微愣了下,很快道:“你手下有人來查最好不過,自從六娘有孕,家中廚房我便交給了魏婆子親管,她是我乳孃的女兒,是信得過的人,可從她查起。”

陸硯微微點頭,上前握住長寧的手,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臉上殺意早已盡收,神色柔和道:“你先歇歇,帶我安排妥當便來陪你。”

長寧抓緊他的手,輕輕應了下,垂眸想了想道:“今日宴會,那道紫蘇湯羹當時用時便覺得味道與平日不同,因此只是少少用了兩口,夫君可先查查這道湯羹。”

“好。”陸硯背過身,擋住衆人目光,俯身在她額頭輕輕吻了吻,柔聲道:“此時交給我,阿桐莫要再想了。”

長寧笑的坦蕩,滿滿都是信任:“嗯,只是我不困呢,想等夫君回來與你說說話。”

見她笑容舒展,陸硯從袖中拿出幾張紙遞給她:“這是我給孩兒擬的名字,阿桐若是不想睡,便看看,待我回來,我們商議可好?”

長寧眼睛微微睜大,一臉欣喜的伸手接過,歡悅道:“三郎居然已經開始爲孩兒取名了,我還未想到這個呢……”

陸硯脣角輕輕揚起一抹淺笑,垂眸見她歡欣,輕聲道:“孩兒乳名還未有着落,阿桐也多想想,爲孩兒取個與‘阿桐’一般好聽的乳名來。”

長寧似是忘記了身體所有的不舒服,嘻嘻笑道:“好!夫君爲孩兒取名字,我爲孩兒取乳名,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