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火是在第二日,在一片晴朗的天氣下獨自踏上了綠色的小火車,而她的目標是北京。
林雷因爲要籌備婚禮,所以並沒有來送她。
總之來去幾天裡,要做到各方面周全的準備婚禮,總是要忙的飛起來的。
就在昨天,那場在玉花戒指下的求婚不僅讓雙方的感情更進一步,甚至就連婚期也一如之前說過的,等自己這次回去就結婚。
此後的歲月裡將不再是一個人的孤軍奮戰,而是兩個人的其利斷金。
車上她不禁轉動着那枚做工精美的戒指,在這夏日沁出的絲絲涼意讓她莫名覺得安心。直到了現在,她才真正回味起昨天的每個對話。
那對話裡字字都包裹着糖蜜,甜在了李星火的心上。
然而這訂婚的喜悅也沒有影響到李星火的工作狀態,因爲行程匆忙,所以她去的路上才堪堪完成自己的腹稿。此後又一邊聽着火車轟鳴,一邊拿筆修改潤色。
直到第三天剛剛修到自己也很滿意了。
不過她的稿件上並不是什麼辭藻華麗的演講稿,也不是什麼胡編亂造的情節,每個字都是自己所見所聞,所思所想。
李星火揹着黑色雙肩包,揣着稿紙,下了車。
嗚嗚的火車又要駛去下一個站點,而李星火已經踏上了她的征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林雷卻是向領導請了假,他對結婚的事情很上心,所以很多地方的細節都想自己去準備。
再加上昨天的玉花戒指戴上後,李星火就做出了很“嚴重的警告”,勒令他不要再浪費錢在這種事上。
雖然林雷當時腦子也轉的很快,就說是自己朋友做的沒花多少錢。
林雷想了又想,準備自己打一個書桌,李星火肯定會喜歡的。他正騎着高槓自行車,沿着一園子中的小徑向下走,沿邊都是一排手藝品。
時不時的遇到掌眼的他就下車來看看,就這麼走啊走的,沒一會竟然到了個丁字路口。這便是到頭了。
林雷便下車推着自行車緩步朝後門走去,他打算再去別的園子裡看看,貨比三家。
然而林雷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個小小的決定,竟然會讓這一切都不一樣起來,不過,也正是因爲這個決定,挽回了一條稚嫩年輕的生命。
“哎!小心!”
“不好啦不好啦……”
“快!快送醫院!”
這些故事,李星火一無所知。
此刻,她正在光景科訊的公司大樓前,忐忑的呼出一口濁氣,在心裡暗自給自己打氣。
隨口大步流星般的邁進這裡,走到直對門的吧檯前,說:“您好,我想找一下範總。剛剛通過電話的。”
那穿黑色職業裝的年輕女孩正要打電話覈實,這時旁邊樓梯一路小跑下來的另一個女孩說:“不用,電話,範總讓我下來接這位女士的。”
也許是跑的有點急,有些微喘,但面容姣好,身材靚麗。衣着也是很職業的裝束。
“你好。”李星火說。
那女孩很友好而禮貌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同樣說了你好然後說:“您是李星火女士對吧?範總讓我接您去三樓。”
李星火在對方莊重而不失親切的接待下來到了三樓。
這裡視野極廣,面積可能有整個中學那麼大,而其中又分佈着很多個透明玻璃的房間。女孩敲開其中一扇磨砂玻璃的門,用目光示意李星火先進。
李星火再度悄悄鼓勵自己,進門沒有忘記禮貌的打招呼。門內有兩個人,李星火自然而然的對那位稍年長的男人伸出手說:“您好,範總。”
誰知竟讓兩個男人都愣了愣,那男人尷尬的笑着說:“我可不是範總。範總啊,是我身邊的這一位。”
李星火都愣了片刻,旋即懊惱和窘迫浮上水面。
倒是那位範總笑着解圍說:“不妨事,反正啊這就是在誇我還年輕,看看別的老闆個個大腹便便,年過百歲的。哈哈……”
“是,看到您這麼大的家業,又看您這麼年輕的確出乎意料。我之前只電話跟您溝通過,沒有見過面,還希望您勿怪。”
聽了李星火這番話,被稱作範總的人倒是在心裡肯定的點了點頭。
他這次提出要見面,主要是想審查一下款項撥給的什麼樣的人。
如果是太過於死板,只有滿腹熱血卻一點實事都不會幹的,那時肯定不行的,建學校可不是個小事,就比如這一磚一瓦,要是隻知道讀書而不顧實際,讓人砸榔頭都不知道。
到時候更別說,學校建不起來,就連投資進去的錢,也是白白打水漂。
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送成生活物資給了,倒也是出了一份力。
但也要考慮此人是否過於饞滑,只知道給自己畫空頭藍景,於勞苦勞累的事不上心,又或者驟然有了對資金的支配權,難免有人把握不住自身。
範哲是個生意人,他有自己敏銳的考量。
“李老師是吧?請坐請坐。”範哲說。
另一邊的男人一看這樣子便識趣的說:“範總還有事要忙,那我就下次再來。您先忙,留步留步。”
那男人一步三回頭帶着笑走了。
“聽說李老師有一個很不錯的教育計劃?”範哲明知故問。
李星火屁股剛落在真皮沙發上,聞言便笑了笑說:“不是什麼商業性制度的。但有一點,是能讓更多的女孩子上的起學,幫助她們逃離只能嫁人生子的命運。”
範哲拿水杯的手頓了頓,道:“女孩子?嗯…女子高校?”
這倒是範哲不知道的,概因縣政府推薦這個李星火的事蹟時,並沒有提到這個女子高校的事。
一看他神情頗有幾分微妙,李星火心裡咯噔一下,但只是鎮定的說:“是的,女子高校。”
“其實在這個女子高校之前,我的計劃的確是讓所有孩子都上得了學。不過,久在農村,在基層,我就發現,女孩子們的命運普遍要比男孩子更加悲慘。”
“家裡有一男一女的,往往會把全部的愛意與生活資源給予男孩,而女孩總是逃脫不了像買賣商品一般被人論斤論兩的利用,父母即使利用她得到了所謂的彩禮錢,也始終認爲這是理所應當。”
“女孩爲什麼無力掙脫?”李星火說。
“只不過是因爲原始的農業勞作裡,女性被要求這樣,並且在農村家庭,女性不止被要求承擔撫育幼崽的任務,還要伴隨着同男性一樣的勞力工作。”
“但在做了這一切後,在所有人眼裡,女性仍然是累贅的一方,是需要男性供養的一方。”
“這就是農村女性的萬般無奈之處。”
李星火苦笑一聲,又說:“剛纔我看您的公司裡就有不少女同志,這正也是個很好的例子,她們因爲看見的多而落落大方,因爲懂得多而在工作中游刃有餘,絲毫沒有性別差距。”
“而我想建造女校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也許是李星火肯定的目光震懾了範哲,他竟然半晌不語。
李星火言畢,見此狀況,又不禁在反思,是否是自己方纔情之所至所以口吻激動了些。正想着怎麼挽救,卻忽然聽範哲說:“李老師結婚了?”
“還,還沒,回去就準備結婚了。”
話題陡然轉開,李星火也不知是否是委婉拒絕自己的意思。
正猶豫着要不要再說點別的挽救一下,但忽然又聽範哲說:“哦,李老師不必着急,我剛纔沉思只是因爲想起了一些別的事,不過話說回來老師就是老師,說起話來簡直直戳心坎。”
範哲笑了笑說:“不瞞李老師,你別看我現在好像吃着山珍海味,在這麼高檔的寫字樓裡辦公,其實我呀小時候也是窮過來的。”
“所以李老師說的那些,我都懂。”
“我小時候家裡窮的,只有一個碗碟,吃飯都是輪着吃,我爸吃完了給我吃,我吃完了我媽才能吃。”
“從小到大我媽爲了我吃得苦,數不勝數。等我越長越大以後,學習也一直是第一名,但是到了初二就沒錢上啊,學費對我家來說太貴了。”
“那個時候,我爸就找好了人,讓我去學手藝或者去陶泥廠打工。慢慢的讓我攢點錢,娶個媳婦。”
“但我不啊,我多熱愛學習呀,恨不得天天上課,鑽到書眼裡去。但是啊,這由不得我,事實如此。”
“但也就在我失去希望的時候,我的小學老師,像一個救世主一樣出現了。她呀跟你一個姓,也姓李,她聽說了這件事,馬上就湊齊了第一學期的學費。她說我啊,天生是學數學的人,要讓我好好學數學。”
說到這,範哲又一聲輕嘆,那裡面是數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並沒有繼續學數學,而是選擇了投商,辜負了老師一直以來對他的期望。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想要回報社會,老師做的事,他不僅要繼續做下去,還要做的更大。力所能及時,他就會定期資助希望工程。
“我這一輩子,是由母親生出來的,女老師供我上的大學,你說,我有什麼理由不支持建立女校呢?”
聽了這番剖白,李星火頓時一喜,就聽範哲又說:“而且啊這次牽線搭橋的貴人,也正是一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