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緊要關頭,此前一直沒有看見的赤備出動了。
三千多名赤備在馬場信春的帶領下快速迂迴,居然繞到了源勝卿中軍的背後,一股腦殺了進來。
此處普及一下常識,日本人的姓分三種,一種是古代貴族的苗字,經過一代代繁衍,不同分支略有修改,像公卿和世襲大名往往是這種姓。
第二種是新晉的武士、富商和土豪階層,他們的姓比第一種隨意些,有些會以自己的工作作爲姓氏,有些則不是。
第三種姓,則是近代明治天皇爲了辦公方便而勒令起的姓。以前日本平民沒有姓這時候,人們才匆匆忙忙找起姓來,舉國上下興起一股取姓的熱潮。住在青木村的就姓青木,住在大橋邊的就姓大橋,家門口長棵松樹的就叫松下;門前有一座山的,就姓山口。於是田中、三木、山田、日光、北風、前部、上方、觀音,這些中國人覺得怪怪的姓一下子涌了出來。以地名爲姓的有“上野”、“田中”、“河內”、“上原”、“市原”、“陸前”、“近江屋”、“吉岡屋”、“三河屋”、“肥厚屋”,以職業爲姓的有“味香”、“味美”、“那妓男”、“豬飯”、“服部”、“鍛冶”,“古井丸”。有些人以古代武士的名當姓用,像“酒井”、“本多”、“上杉”,這都是古代武士的名。也有的怕官府處罰,“慌不擇姓”,以魚、蔬菜、寺院、職業作姓。鈴木本是神官拿在手中的標誌,也成了姓。有點文化的選擇福壽、長命、千年、松竹、朝日等好聽的詞作姓。鬆、鶴、龜等長壽象徵也成了姓,百、千、萬也成了姓。有的人實在想不出好辦法,只好隨便對付一個,“我孫子”、“豬手”、“犬養”、“鬼頭”、“茄子川”全來了,也有的讓官吏隨便給想出一個。
而這位馬場信春屬於武士,應該是第二種取姓的方式,顯然他是祖上養馬出身的。
卻說這三千赤備突入源勝卿中軍的背後,形成了局部以多打少,形勢一片大好。
同樣的,源勝卿則是形勢十分危急。他一直沒有合適的當時具足,京都倒有一件訂做的,但一直沒機會去拿,戰場都是一身布衣。雖說他刀法過人,可現實生活中一個人再厲害也打不過一羣人,更何況這羣人也是練過的,他只能偶爾抽空砍兩刀,然後趕緊鑽到旗本衆當中躲避攻擊。
中軍倒是有幾百名槍兵,可槍兵雖然能反制騎兵,卻也不能用菊花來反制,此刻正被殺的慘叫連連。
很快中軍就被衝散,士兵們各自爲戰,旗本衆也紛紛落馬,被亂刀砍死。源勝卿幸得胯下良馬敏捷,迅速躲避,身上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但是他身邊的敵人越來越多,很快就要無處可逃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有一名身着鎖子甲、騎着棗紅馬的驍將繞在外側往來馳射,勁矢穿心,武士、赤備皆應弦而斃。源勝卿看得清楚,這人正是自稱大明五軍營參將的李赫倫。
趁着箭矢擾亂敵人注意力的時候,源勝卿雙刀齊出,右手天神斬、左手鬼丸,縱馬馳騁,肆意砍殺,不一會兒就砍得血流滿袖。
“敵將休得猖狂,看我十步之內取你小命!”
只聽得一聲大喝,一員留着八字絡腮鬍,長着豹眼長濃眉的武將手執太刀、身背和弓直取源勝卿。
源勝卿左刀擋開攻擊,右刀將削向來人額頭的時候,那人卻馬背上一個側身躲了過去。
“呵呵,我打了四十年仗,還沒有人能傷到我一根汗毛!”原來這人便是馬場信春。
正在此時,又有一名頭戴竹筍型頭盔、身着黃色陣羽織的武將勇武異常,接連砍翻三名旗本,也殺向源勝卿。“你的首級我三郎兵衛尉是取定了。”作爲赤備總指揮的山縣昌景也親自出馬了。
源勝卿仗着馬快,甩開兩人,回頭瞥見武田信玄依舊遠遠地騎着馬,動也不動。
“這回真是栽了!”
武田信玄等這個機會也等了很久。此前與源勝卿交手數次,都是小敗
收場,他心裡是很不服氣的。後來派出望月女影千代女刺殺,也沒有成功。這回上洛,又聽說源勝卿得到了三河和遠江的土地;自己苦心經營幾十年,纔有了木曾國和半塊信濃,而這個偷渡來的明國人依靠一幫海賊一揆起家,居然短短四年就發展成了現在的規模,人比人氣死人,信玄差點沒氣得吐出血來。這一次他籌劃巧妙,終於逮到了機會以多打少,才捨不得讓這個打贏過自己好幾次的人活着回去呢。
源勝卿被兩面夾擊,處境危險,兩翼的人也不好受,大久保忠世、本多忠勝和榊原康政皆陷入苦戰,別說保護他了,自己能否脫身都說不準。
“援軍,援軍來了!”
北面忽然出現一批人馬,舉着久違的黃底黑色木瓜紋旗幟,他們正是佐久間信盛帶領的織田援軍。源勝卿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然而這希望之火很快也就熄滅了。
織田援軍的人數還不及武田赤備總人數的三分之一,一羣騎兵衝上,將他們分割圍殺,數名織田武將當場戰死。
在這關鍵時刻,源勝卿又聽見了蜂鳴聲。
鬼丸,是鬼丸!
他盯着鬼丸國綱,心裡默唸:“鬼丸,再幫我一次!”
“殺……殺戮……”
圍着源勝卿的武田軍隱約覺得有一陣紅光閃爍,接着,他們就發現被包圍的那人發出一聲嘶吼,就如鬼神附體,策馬廝殺之勢不可阻擋。
但僅僅殺了四五人之後,源勝卿的眼睛又恢復了正常的顏色,頭腦又冷靜了下來。
是天神斬壓制住了鬼丸的戾氣。
就這麼遲疑的一剎那,一名赤備一槍刺中了他的後腰。
源勝卿痛叫一聲,揮刀削斷二間槍的槍桿,防止槍桿甩動,擴大傷口,又一刀,生生劈開了那名赤備的面兜,將其當場殺死。
這兩刀過後,源勝卿已經使不出什麼力氣了。
“難道那個夢就寓意着今天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