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軍如洶涌的浪濤一般穿過柵欄,攻擊天守。雖說柵欄被望月虹說成是心理安慰,但好歹還是有些用的,北條軍的攻城槌無法穿過柵欄運進來,士兵只能蟻附攻城。
無數的繩索甩上了城牆,北條足輕頂着城上的箭矢奮力攀爬。城上的海賊努力地割着繩索,可北條軍的繩索十分結實,一時半會兒很難割斷,伊雨三萬六千衛只好讓手下浪人用武士刀對着牆壁劈砍繩索,砍得許多刀具崩了口。
可是北條軍實在是太多了,很快就有人登上了城樓,開始和海賊們展開肉搏戰。幸好海賊們有所準備,端好了二間槍對着上來的人就是一通亂捅,北條軍前軍也是戰鬥力較弱的足輕居多,時不時就有足輕墜樓,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伊雨和源勝卿他們也親自上陣,抵禦敵軍。海賊軍團和北條前軍一時間相持不下。
“大人,這幫海賊一揆窮兇極惡,我們久攻不下啊。”
一名寬額方面,眼似虎盼的威嚴大將不爲所動。
待到鏖戰愈烈,前軍大將又跑過來說道:“綱成大人,前軍已經傷亡三百多人了。”
北條綱成看也不看他,而是說道:“我不需要你的傷亡數字,我要韭山。”
其實以北條軍的實力,完全可以扔一堆焙烙玉進去把海賊軍團炸光,根本不需要派這麼多人進行慘烈的近身交鋒。源勝卿他們也搞不明白爲什麼北條軍不用焙烙玉,其實原因很簡單:捨不得。
伊豆是北條早雲由平民白手起家的地方,韭山城的一磚一瓦都傾注了初代北條家族衆人的心血。北條後人根本捨不得用焙烙玉來摧殘這座見證了北條家興起歷程的建築,而且北條氏政開戰前就已經下了死命令,除非是萬不得已,不可以使用火器攻城。不管怎麼說,這對於海賊軍團來說算是件好事吧。
從早晨打到了中午,北條前軍沒有得到什麼戰果,便撤回去吃午飯了。伊雨看着城下的累累屍體,鬆了口氣:總算能歇會了。
吃完了午飯,攻守雙方還睡了個午覺,避過了下午最熱的開頭一段時
間。飯也吃過了,覺也睡過了,沒什麼說的了,打吧。北條軍再次派出數千人穿過柵欄爬城牆。
要說以往北條家城池修得好,能夠固守退敵,可城池到了別人的手裡,當時修得那麼結實,那感覺現在簡直就是在坑自己。
作爲前軍總大將的北條綱成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兩次進攻派遣的都是普通足輕,說白了就是炮灰,以此消耗守軍的力量。他是在等待時機,等海賊們差不多精力耗盡的時候,再將精銳投入戰鬥。
北條綱成不着急,城上的伊雨三萬六千衛卻是着急的不得了。韭山城受到四面圍攻,儘管天守防禦能力很強,但一開始戰鬥就矢石如注,海賊軍團的兵力不斷減少。要說唯一不用擔心的,就是存糧:反正一直在死人。
僅僅一天,海賊軍團的箭矢彈藥就消耗了一半,戰鬥人員傷亡六百多。
伊雨三萬六千衛聽完了大副的彙報,腦子裡突然產生了一種毀滅性的想法:逃跑。他內心潛藏的最深的性格終於被喚醒了。其實他是一個膽小的人。可是韭山城已被北條鱗旗幟圍得水泄不通,想逃跑那簡直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伊雨捶胸頓足,嘆道:罷了罷了,看了我命該葬身此地了。
“只有打贏眼下的這一仗,否則往後的計劃都是空想。”
果心居士等人在屋裡和源勝卿商議。他們一幫人除了居士這個好幾十歲的人,其他人經過一天戰鬥,也是渾身疲憊,橫七豎八地歪着坐着。
源勝卿心裡明白的很,唯一的選擇就是守住韭山,擊退北條大軍,否則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談。可是打退幾萬人,談何容易。
山中幸盛和前田慶次他倆基本都屬於半個莽夫,仲代敏郎是個保鏢,讓這三人琢磨計謀有些強人所難,這時候還得靠果心居士。果心居士眼珠子骨碌一轉,說道:“不妨趁着北條吃飯的時候突襲他們?”
一聽這話,山中幸盛又不樂意了:“這怎麼可以,吃飯時候兩軍不得動兵,否則就是違背道德的行爲。再說了,敵軍那麼多,我們就算突襲,突襲
誰呢?”
源勝卿感到好笑,儘管在倭國呆了好些年了,可他還是覺得好笑。倭人打仗規矩多,到了飯點雙方必須停手回去吃飯,不然士兵不樂意了就會罷工。這要是在大明,想都別想,大明的部隊圍城的話,那都會貼心地把飯點調整好,以確保敵人基本沒有休息的時間。至於晚上,那年頭倭人都是過午不食,晚上都在營地裡睡覺節省體力,很少會出來作戰的。
笑歸笑,源勝卿卻覺得果心居士的建議說不準就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
第二天,剛剛吃完早飯,北條綱成又帶着麾下的人馬趁着早上陰涼進攻韭山城。
北條綱成還像昨天一樣,派遣戰力最弱的炮灰隊伍消耗守軍的精力,自己的黃備隊伍根本不投入戰鬥,遠遠站在佛郎機射程之外觀戰。
此刻的伊雨三萬六千衛已經沒有了昨日的精氣神,只是木然地指揮着海賊,他已經喪失了戰勝的信念。他的眼中盡是黑白的畫面,白色的刀,黑色的血,和城下來不及處理已經抵禦不了夏天的高溫而散發着腥臭味的屍體。
“油!”
“油!”
直到源勝卿在他耳旁大叫,他才發現自己剛纔連聽覺也喪失了。
“什麼油?”
“防火油!”
伊雨三萬六千衛這才知道,箭矢已經耗盡了,現在只有少量的鐵炮還能撐一會兒,必須拿出繳獲來的防火油抵擋北條軍了。
“怎麼用?”伊雨問。
“摻上灰石,拿鍋加熱,燒開了之後倒下去。”
很快,海賊們端着冒着氣泡的油鍋朝下面爬牆的北條軍頭頂倒了下去。接着就是陣陣殺豬般的嚎叫聲,無數渾身皮膚燙裂起泡的北條軍栽了下去,在死人堆裡掙扎。
“大人,差不多可以收兵了。到飯點了。”
“嗯。”北條綱成點點頭。他不經意地笑了笑,因爲他已經看出來,韭山城守軍的箭矢已經用完了。
“主公那邊忙的怎麼樣了?”綱成又問。
“也差不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