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淨是破碎的木板和燃燒着的船隻,還有無數的落水者在呼救。北條水軍此次幾乎是傾巢出動,一共八十多條船,被擊毀、擊沉四十艘,被俘四十三艘,水軍傷亡兩千多人,被俘一千五百多人,基本算是完犢子了。
伊雨三萬六千衛把船長室的椅子拿了出來,坐在黑船甲板上,一邊打着盹兒,一邊等手下收編俘虜。
戰場上的倭人有個特點,和你是對手的時候,玩了命地幹你,而且死不投降。可是萬一沒死成被俘虜了,他就會立即投降,而且玩了命地替你賣命。所以伊雨才能如此放心大膽地收編新船員。
差不多已經是下午了,船隊終於整編完畢,葡萄牙大副向伊雨通報了一番,伊雨才揉揉惺忪的眼睛,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自當時決定這場重大的賭博以來,他已經一個多月沒睡好覺了。
伊雨三萬六千衛吩咐了一下,船員們將船停泊在了港口,留下了二百多人進行維護,其他人準備在下田城休息一個晚上,之後趕回韭山。
“也不知道那個望月千代女靠不靠譜。”伊雨自言自語道。不過不靠譜也不要緊,反正自己是海上一霸,大不了繼續回去當海賊唄。
“伊雨大人儘管放心,我姐姐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辦到的。”望月虹低着頭,畢恭畢敬地說道。看來她很清楚自己人質的身份。
伊雨三萬六千衛面無表情,他看到源勝卿一幫人拿着戰利品在那兒談笑,眼珠子兀自轉了轉,好像在考慮什麼,卻又不說出來。
那幫人是獨立的一個小集團,果心居士那些人只聽源勝卿,並不聽從伊雨的命令。他們能力遠超一般船員,這些日子裡表現又異常突出,深得其他船員的尊敬。況且當時僅有幾十個人就敢向自己提條件,伊雨三萬六千衛看出他們不願久居人下,早晚會分道揚鑣。
“算了,管不了那麼多了。”
伊雨正想着,忽然看到北方的天空中有一朵小禮花綻放,好一陣子之後,才聽見微弱的爆裂聲。
“這是姐姐在發
信號。”望月虹解開了伊雨的疑惑。
從伊豆穿過甲斐再到南信濃的忍者裡去喊人,時間肯定趕不上,所以這些忍者會採用類似烽火臺狼煙的辦法發出信號,這樣就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獲取信息,召喚人手。
伊雨三萬六千衛點點頭,拉開門進了臥室,望月虹跟在後面就走了進來。
“你幹嘛跟着我?”伊雨內心裡提防起來。
望月虹忽然反手拉上門,解下頭巾、忍刀和腰囊,行雲流水一般解開衣帶,脫光了衣服,蓮藕版的身體展露無遺。她長髮垂鬢,頷首抹胸道:“既然我是您的人質,理當如此。”
伊雨沒有同意,但也沒有拒絕。他就像往常一樣,喜怒不形於色,他坐了下來,僅僅是用目光掃着眼前的這幅嬌柔的月同體。
望月虹緩緩依偎了過來,將身體貼向了伊雨三萬六千衛。
不想伊雨攔住瞭望月虹伸向下面的那隻纖纖素手。望月虹不解地看着他。
伊雨嘆口氣,說:“我成天在海上漂,營養跟不上的。”
幾天之後,韭山之下滿布藍色三角家紋,星旗電戟,車攻馬同。
海賊們雖已做好萬全準備,但看到山下如此軍容,依舊有些心驚膽戰。
“說好的破襲呢,我怎麼看不出效果啊?”源勝卿趴在牆頭,也看着下面的軍隊,有種大家被忽悠了的感覺。
“這已經是破襲很成功的了。”望月虹向他解釋,所謂破襲,就是指延緩敵人行動。幾百名忍者居然能令幾萬人推遲幾天的行動,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北條軍陣前,家督北條氏政慷慨陳詞:“我北條家自先祖早雲公以來,篳路藍縷,方有關東數國。歷經數代家督,上下一心,護境安民。而今海賊作亂,勢成一揆,侵攻伊豆,謀害先公,又據城固守,以圖私利。我身爲相模守,豈能容忍此等歹人在北條家的土地上肆意妄爲?今日領衆勇士來此,正是爲了清剿一揆,剷除禍首。聽我號令,殺!”
隨着氏政手中軍配揮動,原本持槍
鵠立的前軍發出地動山搖一般的吶喊,接着宛若一陣旋風一般捲過山岡,直奔韭山天守而來。
“撐不撐得住啊?”前田慶次看着漫山遍野的北條軍,着實有些擔心那些看似脆弱的木欄。
望月虹點點頭,不緊不慢地說道:“撐不住。”
不光是前田慶次,伊雨三萬六千衛等人也有些傻了。
望月虹不似她姐姐那般愛笑,她淡淡說道:“這不過是一種心理安慰罷了。”
“可是你姐姐她說這木欄可以阻隔北條震天雷的射程啊。”源勝卿說。
望月虹側過臉來看着源勝卿,問他道:“你覺得他們用得着拿出震天雷嗎?”
《孫子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而今北條近四萬軍圍攻不足三千人防守的韭山城,人數已經超過了十倍,就算是守軍準備再怎麼充分,從理論上講也是完全能夠攻下來的。
山中幸盛突然上前,罵罵咧咧地叫道:“還未接敵,豈能自損士氣?總之我們一定能守住這裡的!”這是倭人典型的意志決定論。
伊雨三萬六千衛聽了這番話,重新抖擻精神,讓大副把望遠鏡遞給他。他拿好望遠鏡,開始尋找制勝的關鍵。伊雨掃視着北條軍,終於,他發現一片藍色之中卻有一簇黃花,這些武士甲冑鮮亮,器宇不凡,便忙問:“這些是什麼人?”
望月虹作爲忍者,自然一眼瞥見,說道:“地黃八幡。”
說到地黃八幡,就不得不提到一個人:北條綱成。
北條家配有五色母衣衆,被稱爲五色備,即黃備北條綱成,赤備北條綱高,白備笠原康勝,黑備多目元忠,青備富永直勝。其中北條綱成號稱“八幡大菩薩”,他常領手下黃備身先士卒,勇悍絕倫,黃備戰力乃是五色備之首,又稱“地黃八幡”。
伊雨聽完了望月虹的敘述,恍然大悟,他當即下令:安置在天守閣上的弗朗機全部對準黃備,一旦進入射程,立即將其轟殺至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