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勝卿以手捶地下了決心,話卻沒有說出口。他三思之後說道:“不!我是大明的子民,怎麼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哈哈哈……”果心居士開懷地笑了:“我果然是沒有看錯人。”
源勝卿有些回過神來,原來果心居士這是在考驗自己。也對,於天舜也不是倭人,現在不是成了三河軍團的家督嗎?所以說不存在外國人到這裡沒法出頭的這種說法。
“看你有此等決心,我便助你一臂之力,爲你出謀劃策。”果心居士說道。
前田慶次似乎要發表意見。他問道:“我聽聞居士向來是既不願意侍奉強大的大名,也看不起下級武士,爲什麼偏偏要替他出謀劃策呢?”
果心居士對這個問題好像早有準備:“我確實是不願意侍奉大名,也看不起一般貴族。所以我纔要幫一個明國人入主列島。呵呵,武士們爭奪了一百多年,最後讓一個外國人成爲天下人,這番情景想想就很愜意啊!”
前田慶次摸摸下巴,略作思考,會心一笑。問道:“那能不能帶上我一個?”
源勝卿正需要幫手,點點頭道:“好,先賠我的馬就行。”
此言一出,慶次忽覺中暑,暈倒在地。
次日一早,三人便前往京都。
路上閒談起來,聊到大明和島國的軍備,前田慶次不免問源勝卿爲什麼在尾張美濃出仕好幾年,一直沒有自己的盔甲。源勝卿只好告訴他,一是盔甲實在太貴買不起,二是自己覺得島國盔甲的外形實在太難看,三是盔甲的甲片太薄,防護能力太差,所以一直沒有買盔甲。
“原來是這樣,不過到了京都就好辦了。”慶次說道。
“爲什麼?”
前田慶次告訴他道:“早說了京都人才雲集,其中就有位有名的鑄甲師。”
“鑄甲師?”
鑄甲師,戰士職業隨從卡,兩點法力水晶消耗,一攻四血,效果是每當一個友方隨從受到傷害,英雄便獲得一點護甲值。這張卡牌上場自帶無形嘲諷,可以說上得快,死得也快。鑄甲師勝在消耗低,在戰鬥較早的時候入場,可以爲戰士玩家提供非常高的護甲。配合其他成長型隨從一同登場給對方施加壓力,也是不錯的選擇。一般來說,鑄甲師是土豪戰必帶的卡牌。
“喔,我聽說過,好像叫三船達矢,而且他還有個怪癖。”果心居士插嘴道。
“怪癖?”
“是的,”前田慶次說,“這位鑄甲師除了定額以外,每個月都要鑄造一副最結實的盔甲,用草蓆填充成人的樣子,任何擁有名刀的人都可以過去試斬,如果能夠洞穿盔甲,他就會免費給試斬的人定做一副當世具足,不過只有第一個斬開的人有這個好處。”
“憑着蠻力或許也能夠刺穿盔甲吧,那他每個月都這樣,豈不是要虧本了?”
“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前田慶次繼續說道:“他的盔甲相當結實,必須是兼有上乘的劍術和一等一的好刀才能切開。而且如果沒能切開盔甲,哼哼——”
“沒能切開會怎樣?”源勝卿好奇地問。
前田慶次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如果沒能切開,就要留下刀和右手的大拇指,刀會被融掉用來鑄甲,手指會被用來祭祀爐神。”
源勝卿聽了頓覺渾身一顫,炎炎夏日竟覺得分外寒冷。
“怎麼樣?你有沒有興趣跟他討一副具足啊?你不會是怕了吧?”前田慶次挑逗地問。
源勝卿搖搖頭,他素來謹慎,切
了拇指可不是鬧着玩的,沒了大拇指相當於一隻手就基本廢了。
前田慶次一路上不停地故意激將他,源勝卿其實也想嘗試一下,雖然風險很大,但畢竟白送的東西誰都想要,更何況自己還學會了“疾光”刀法,練了這麼久還沒正式砍過什麼東西呢。
“好,去就去!”
“此刀何名?”
“三胴斬宗近。此甲何名?”
“朱漆桶側當世具足。”說罷,鑄甲師三船達矢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那名絡腮鬍子武士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屋,看見堂內中央擺着一副硃紅色的具足,顏色無比鮮豔,就像是剛流出的血一般。具足內填充着幾層草蓆,模仿成人的坐姿固定在那裡。具足的左邊放了一隻托盤,裡面還有三根大拇指。
堂外還有十來個武士朝裡面張望。
那武士拔出寶刀三胴斬宗近,屏息凝神,注視着當世具足良久。
忽然一聲暴喝,堂內閃過一道寒光,一招袈裟斬使出,當世具足被砍掉了幾枚甲片。
那武士無比得意地笑道:“呵呵,老頭子,你該給我打造一副具足了吧?”
三船達矢走過去瞧了瞧,也呵呵一笑:“你該留下你的刀和拇指纔對。”
武士一皺眉頭,走近一看,掉落甲片的位置居然還有甲片,再仔細一瞧,自己方纔僅僅是切斷了固定甲片的黃繩。
“不可能!不可能!”那武士大吼着要衝出去,但堂外看笑話的人一溜排拔出刀攔住了他。
“你們給我讓開,呀!”這武士拿刀就要砍人。
堂外的武士們閃過攻擊,一起圍毆,制服了這名耍賴的武士,把他摁住了切下了他的右手拇指。
“還有人願意一試嗎?”鑄甲師學徒問道。
由於有前四個先行者的慘狀擺在那,堂外的武士雙手抱懷互相看了看,都不出頭。
“那這個月又沒人能拿到免費的具足啦?”學徒說道。
“誰說沒有?”一名清瘦無須的年輕武士到底是經不起誘惑,走了上來。
源勝卿、前田慶次和果心居士一進院門就看見了一個留着絡腮鬍的武士躺在地上哀嚎,堂上還有個武士剛剛走過去。
“此刀何名?”三船達矢問。
“名刀筑後典太光世。此甲何名?”
“朱漆桶側當世具足。請!”
那武士慢慢走進堂裡,似乎是在調節着氣息。
其他武士見此人氣度不凡,不禁接頭交耳,小聲議論。
武士緩緩拔出那把叫筑後典太光世的打刀,豎舉在身體右前側,紮好馬步,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紅色的具足,就好像真的要把它看出血來一樣。
“我懂了,他是要斬剛纔的缺口。”堂外的武士小聲道。
“你確定?”另一名武士問。
“不會錯的,只有那裡纔是突破口。”
“那他能斬開嗎?”
“我覺得有可能,不過也難說。”
外面的人議論地差不多了。堂內的武士猛地一瞪,發出“噫啊——”的大叫,猛地踏前斬去,只聽“噗通”一聲,這武士摔了個嘴啃泥。原來是馬步扎太久腿痠了。
圍觀的人瞬間爆發出一陣鬨笑,笑完又是幫着鑄甲師把這武士的手指給切了。
學徒繼續問還有沒有人願意嘗試。武士們眼看着一根根血淋淋手指被擺在托盤裡放在具足邊上,心裡也是畏怯了不少。儘管武士不怕死,但是拿刀的手
斷了根大拇指可就成了半個廢人了,和死掉完全是兩碼事,這代價實在有些大。
有個一直在看笑話的武士問源勝卿:“新來的,你要不要去試試?”
源勝卿反問:“你怎麼不去呢?”
那武士呵呵笑道:“我也想去,但是我的刀是便宜貨,沒這個資格,所以只能每個月來這兒看看戲了。”
聽他這麼一說,源勝卿才發現這個武士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說不準是當了多年的浪人了。
“我說啊,你要是想試試,就衝着那個缺口砍,已經被好多人砍過了,準能成!”這武士建議道。
“多謝提醒。對了還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嘿嘿,老子便是若狹國鼎鼎大名的仲代敏郎。你又是誰?”仲代敏郎問。
“我是尾張來的源勝卿。”
“源勝卿?你不就是發明鴛鴦陣的那個人嗎?”仲代敏郎有些驚喜。
每次源勝卿都要解釋下,鴛鴦陣不是自己發明的,實在是有些累。
“還有沒有人要來?”學徒仍在那裡催促。
前田慶次也在催促源勝卿,說你說好的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
源勝卿往裡擠了擠,看見堂裡的紅色具足,以及旁邊的托盤。他忽然覺得拇指根有點痛,身上一寒,想退回來。
“有、有!”仲代敏郎忽然高叫着,順勢就和其他人一起把源勝卿往堂裡推,源勝卿一個人哪裡擠得過十來個人,一下子就倒了進去。
源勝卿心裡叫苦,但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此刀何名?”源勝卿看見一張溝壑縱橫的臉。
他連忙爬起來,答道:“宗三左文字。”
這把宗三左文字也是一把名器,原是三好政長所有物。三好家和武田晴信聯姻時作爲信物贈送給武田家。之後武田信虎將女兒嫁給今川義元,刀一起送至今川家。桶狹間之戰今川死亡,此刀成爲織田信長戰利品,然後他轉手就給了源勝卿。
源勝卿仔細看清了具足上的缺口,心裡已經有了點底。
他說完,老人也沒說請,就這麼靜靜站着。
好像缺點什麼什麼?源勝卿這才反應過來,問三船達矢:“這副具足叫什麼?”
“朱漆桶側當世具足。”說完,三船達矢也沒說請,而是伸出手掌止住他道:“請稍等,具足上面的繩子斷了,讓老夫重新固定一下。”
“什麼?”源勝卿眼看着三船達矢把甲片重新綁回去,他似乎已經聽到了堂外的竊笑聲。
等三船達矢做完工作,源勝卿看到了一處非常牢固的“缺口”。
都說斷過的骨頭重新長起來會比原來更結實,這位鑄甲師看來把這種特點也發揚到了製作盔甲上了。
等到一切工作就緒,神情莊重的三船達矢做出手勢道:“請!”
源勝卿清楚看見了托盤裡的斷指,忽然生出一個想法:我能不能走啊?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種想法,即便是斷了手指,也不會沒命,可要是現在臨陣脫逃,那麼些人看着,以後自己可就是沒臉見人了。
算了這種情況下,只能硬着頭皮砍了。
源勝卿拔出刀,感覺自己的雙臂充滿了力量。
砍!砍他媽的!源勝卿暗罵一聲,暴喝着就劈了過去。
堂外的武士頓覺兩眼一白,有那麼一瞬間什麼都看不見一樣。
刀已落下,具足上的頭盔面罩嘲諷般地看着源勝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