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聞言和他對視一眼。
眨了眨眼，感應到什麼，她迅速不着痕跡的調整了表情，彷彿剛剛的欲言又止只是錯覺，她看着一臉着急的夏晚道：“紀小姐還沒醒，我是想跟霍太太說一下照顧的一些注意事項。”
“……好。”夏晚其實感覺到了，她原本要說的應該不是這些，但她也明白，大概是有什麼話不好當着其他人說，“麻煩你了，我們上去說。”
“嗯。”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客房。
門一關上，冷靜褪去，夏晚呼吸有些急促的迫不及待追問：“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微染她怎麼了？”
師妹知曉她的急切，沒打算浪費時間，只是她不自覺看了眼還未醒來的紀微染，到底還是恢復到了之前的欲言又止：“紀小姐應該沒有大礙，但……”
夏晚一下抓住了她的手：“但是什麼？”
師妹沒有再躲閃：“霍太太你和師兄下樓後，我替紀小姐檢查了一下其他地方，發現……”停頓兩秒，她皺眉繼續，“紀小姐大腿附近……也有淤青，能判斷是人爲的……掐痕，紀小姐……當時應該掙扎過。”
轟！
夏晚只覺有道驚雷在頭頂炸開！
“霍太太。”瞧見她煞白的小臉上瞬間蔓延開來的擔心，師妹自責自己沒有說清楚，連忙解釋，“根據我的檢查和判斷，紀小姐沒有……沒有被髮生關係，您放心吧。”
放心？
她如何放心？
沒人知道，在聽到醫生師妹說話那番話的時候，她的心裡有多亂，而她的腦海裡，冒出的又是什麼。
當年……
儘管微染說當年那件事她其實已經放下了，不去想了，可她知道的，那件事在微染心裡留下的是什麼痕跡，而現在，她……
夏晚垂落在身側的一隻手驀地緊握成拳！
“霍太太？”師妹瞧着她的神情不對，連忙問，“您怎麼了？沒事吧？霍太太……”
夏晚闔了闔眼。
“沒事。”她啞着聲音從喉骨深處勉強擠出兩字。
面上，她確實沒事。
只是心中，止不住的憤怒，心疼，以及自責融合在一起，在她的胸腔裡肆意的橫衝直撞，幾乎讓她情緒失控。
她在忍耐。
師妹特意又看了她一眼，但也甚至就算有事也不是自己能問的，於是繼續之前的話題：“霍太太，目前紀小姐都是皮外傷，但如果您不放心的話，可以去醫院檢查。另外，如果紀小姐……醒來精神狀態不對的話，我建議可以請心理醫生。”
她說的算委婉了。
夏晚明白她的意思，所以這一剎那，她的情緒已然走到了失控的邊緣。
驀地，她想起，當年……微染在經歷過那件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沉默的，甚至是排斥人的靠近的，也曾……見過心理醫生。
現在……
“不要……不要……滾開！”
突然，飽含憤怒和害怕的微弱聲音響了起來。
夏晚眼皮狠狠一顫！
“微染！”她迅速跑了過去，緊緊握住牀上人的手，只一眼，她便發現她的臉色比之前更難看了，而此時此刻，臉上的淤青傷痕顯得格外的明顯。
“別碰我！”
她的腦袋無意識的搖着，甚至於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
除了當年那件事，夏晚從來就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她從來都是堅強的。
頃刻間，滿腔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轟”的一下竄了出來！
“沒事，微染，我是晚晚，我陪着你，別怕，安心睡覺。”使出全部的力氣暫時強行剋制，她柔聲安慰，直到微染稍稍平靜了些，她才隱忍着鬆開她的手。
夏晚咬緊了脣，極力壓下眼眶中的酸澀：“麻煩先幫我照顧一下她。”
話音一落，她再也忍不住，轉身衝了出去！
“霍太太！”
樓下。
一根菸抽完，厲佑霖低垂着頭，正打算再抽一根，眼前忽的一黑，還不等他擡起頭，一隻手伸過來拽住了他的衣領，他整個人被強行拽了出去！
夏晚？
厲佑霖微愣。
“跟我滾出來！”夏晚咬牙切齒死死盯着他，理智不再，唯一有的，是憤怒。
顧言是瞭解她的，一看到她的樣子就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勁，當即想到了紀微染：“晚晚！是不是微染……”
霍清隨眼疾手快攔住他，淡聲道：“讓她去。”
“可……”
夏晚直接拽着厲佑霖去了外面花園。
凌晨的涼風吹過，帶來陣陣冷意。
夏晚感覺不到。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剛剛看到的微染難得脆弱的樣子，以及當年那件事後她的失態。
她控制不住！
“是不是趙綰煙做的？！”一雙眸子猩紅，她情緒失控，厲聲質問。
厲佑霖張了張嘴。
夏晚現在恨極了他沉默的樣子，拳頭驟然緊了緊，她猛地伸手再次拽出了他的衣領：“說話！”
四目相對。
她眼中的憤怒和怨恨那麼的清楚。
厲佑霖突然想到了紀微染，想到了他找到她時的情形。
“我……”
“厲佑霖！”胸膛劇烈起伏，夏晚極爲冷漠的打斷他的話，再開腔，她的聲音已然沙啞緊繃到了極致，“天亮之前，如果你沒有把帶走微染的人找出來，我夏晚，和你沒完！”
厲佑霖終是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不對勁。
紀微染……
“她怎麼了？”他的喉間瞬間發澀。
夏晚緊緊握住了拳，從喉骨深處溢出的話纏繞着凜冽和少見的恨意：“不管你有多愛趙綰煙，不管你多想維護她，這一次，我夏晚，絕不會放過她！”
話音落下，她再也不看他一眼，緊咬着牙離開。
“夏晚！”
夏晚沒有理會。
她走的極快，在進門後一下撞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她的身體一僵。
察覺到她的異樣，大概也猜到了什麼，霍清隨摟住她沒給她掙脫的機會，同樣也沒給厲佑霖再開口的可能，直接冷聲道：“儘快查清楚，找人。”
夜色下，厲佑霖的神色有些晦暗。
霍清隨對他使了個眼色。
“……好。”厲佑霖動了動脣。
霍清隨沒再說什麼。
“晚晚！”顧言沒了耐心，飛快跑了過來，“你怎麼了？是不是……微染出什麼事了？”
冷不丁聽到顧言的聲音，夏晚驀地回神。
想到微染的顧忌和那份暗戀，她勉強扯了扯脣，說了謊：“微染沒事，不過還沒醒，所以我剛剛情緒不太好，你放心吧。”
“我……”
“時間不早了，言言你先回去吧。”夏晚怕自己還會失態，於是打斷他，“微染有我照顧，家裡還有周姨，你放心，她醒了我會通知你。”
顧言皺眉。
“先回去吧。”霍清隨跟着說道。
顧言下意識往樓上方向看了眼，最終還是妥協了：“那好吧，白天我再過來看她。晚晚，記住，有事一定要告訴我，無論是你還是微染。”
他話中的擔心很明顯。
夏晚心中忽的泛起暖暖的漣漪，但更多的，是莫名的酸澀。
“嗯。”她靠在霍清隨懷裡，除了霍清隨，沒人發現她的身體僵硬緊繃到了極致。
程川收拾好東西也過來告辭，他師妹就暫時留在這裡照看紀微染。
很快，一行人離開。
引擎聲響起又最終消失不見的時候，夏晚整個人就像是一根緊到極致的弦驟然間崩斷了一般，強行壓下的失控情緒再次涌出。
猛地推開摟着她的男人，她死死咬着脣，一下衝上了樓上臥室！
枕頭，書本……
所有能扔的，全都被她發泄般扔在了地上。
從前那段和夏政陶關係最緊張的日子裡，她便會這麼失控的砸東西，扔東西。
很久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發泄過了。
而現在，她忍不住了。
霍清隨一進來，看到的就是她情緒不對的樣子。
“晚晚。”他從她身後強行抱住她，“告訴我，怎麼了，好不好？”
幾乎是他胸膛靠上來的那一瞬間，夏晚的身體便又僵住了。
她想也沒想就要掙扎。
“晚晚！”霍清隨不給她機會，放柔了聲音哄着，“如果不放心，我們現在就帶她去醫院，嗯？我聯繫軍區醫院，不會有人打擾，很安全，也不會有人知道，好麼？”
夏晚知道不該怪他，更不該遷怒他。
可……
“霍清隨……”她吸了吸鼻子，很沒出息的，眼前竟開始有些模糊，“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她掙扎，始終沒有看他。
霍清隨自然不會走，不會留她一人胡思亂想，眸色暗了暗，他道：“我說過，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管是誰算計的她，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明白麼？”
夏晚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猛地轉身面對他，她失控，甚至於在外人眼中可能是無理取鬧的質問：“哪怕她救過你不止一次？哪怕你答應了趙老？是麼？！”
空氣靜默了兩秒。
而這兩秒，夏晚腦中已然閃過了許許多多的胡思亂想：“趙綰煙對你有恩，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和我無關！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知道她情緒不對，霍清隨當即試圖重新捉過她的手安慰：“晚晚……”
手機鈴聲卻在這一刻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