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齒倏地緊咬住脣,她猛地轉回身不再看那人一眼。
那動作那神情,分明是賭氣。
宋思思哪裡還想不明白其中發生了什麼?
“就因爲這?”她問。
傅繁沒作聲,只是眼眶紅了些。
宋思思簡直要被她氣笑:“不要告訴我,你覺得之前我們聽到的那人就是唐書?你也覺得那兩人他郎才女貌?就這把你擊垮了?讓你難過了?嗯?”
貝齒不自覺更用力了,傅繁覺得眼眶很酸。
宋思思冷豔地挽了挽脣:“傅繁,你慫不慫?這就是你的確定?你的敢愛敢恨?一個唐書而已,你……”
“思思。”
甕聲甕氣的嗓音,很低。
心裡難受,傅繁盯着地面,再開口頗有些自嘲的意味:“可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我一廂情願地喜歡他,他呢?他有喜歡的人吧,他這個年齡,不可能沒有感情經歷,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而且剛纔……”
心頭像是刺了根刺,疼。
傅繁抿住脣,說不下去了。
悶。
宋思思追問:“看到了什麼?”
傅繁不吭聲,只是一個勁地咬着自己的脣,哪怕印記顯現,哪怕血色開始褪去都沒有鬆開。
宋思思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即轉頭看向離兩人越來越近的傅寒景。
傅寒景自然也看到了兩人。
“傅繁。”
冷不丁一聲,傅繁嚇了一跳,隨即,她身體僵住,渾身的神經也在一瞬間繃得緊緊的,彷彿隨時都會斷。
她沒有轉身。
“繁繁!”
任杭的聲音緊跟着響起。
這一下,就算她再怎麼不願意也得轉那個身,她不能也不想把壞心情發泄到無關人身上,可一想到只要她轉身就能看到那對“璧人”,她就……
“這麼巧,你們也轉場來這?”任杭向來對女孩子的情緒不敏感,自然沒發現傅繁的不對勁,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和她聊天,“要走了麼?”
他站得地方夠巧,正好將傅寒景擋住一半。
傅繁也刻意的沒往他身上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即便如此,她依舊能清楚感知傅寒景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幽沉。
強烈。
心尖鈍痛了下,更加強烈的委屈朝她涌來。
她別過臉,低聲道:“嗯。”
任杭笑:“那……”
“坐我車,回家。”
傅寒景的聲音毫無預警響起,有點沉,似乎還有點不悅,但更多的是強勢和不容置喙。
可偏偏,此刻的傅繁討厭極了他的強勢。
“不要!”她拒絕,音量不自覺拔高,渾身上下更是透着一股叛逆,甚至是疏離,“不麻煩你了,小叔叔。”
最後一句話出口,饒是神經再大條的任杭也瞬間感覺到了不對勁。
氣氛,突變。
傅寒景額角跳了下,睨她:“上車。”
說話間他習慣性地要去拉她的手。
“啪!”
一聲脆響,他的手被打開。
“我說了不要!你憑什麼管我?!”怒目而視,傅繁滿腔的委屈,說罷,她也不看他,強忍着難受對宋思思說道,“你朋友什麼時候到?”
宋思思握住了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別胡鬧:“還要一會兒,讓傅二哥送你回去吧。”
傅繁不想。
“我自己叫車。”她說着就要掙脫。
“我送你。”
氣氛,再變。
吳蕭走近,上下掃了眼傅繁,確定她沒事後才繼續:“我叫了代駕,先送你回去。”
傅繁擡眸看他,眼眶裡的水霧越積越多。
“繁繁!”宋思思重新拉住她的手,“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能衝動,明白?”
可傅繁還是掙脫了她的手。
“好。”她胡亂應道,轉身就走。
吳蕭眸色暗了下,他對宋思思點了下頭:“放心吧,我會把她安全送到家,她應該需要一個人靜靜。”
說完他沒有看身旁任何人一眼,擡腳追上。
“哎,繁繁?”任杭不明所以,想了想,轉頭看向傅寒景,“老闆,這……”
卻見自家老闆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的沉了下去。
“老闆……”
宋思思在此時開口:“麻煩你送下唐小姐回去吧,我和傅二哥還有話要說。”
任杭知道宋思思和傅繁是閨蜜,和自家老闆也是從小就認識,聞言不疑有他,點頭:“好吧。”他轉頭,“唐書,走。”
宋思思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恰好,唐書也正看過來。
四目相對。
宋思思勾脣淺笑,只是那笑意絲毫沒有達到眼底。
唐書回神,面色淡淡的朝任杭頷首:“麻煩了。”
“客氣什麼?應該的,不麻煩,走吧。”
“嗯。”頓了下,唐書看向傅寒景,“傅律師,那我們先走了。”
傅寒景只是點了下頭,臉色依舊難過。
唐書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全部嚥了回去。
兩人很快就走了。
“傅二哥,要進去喝一杯?”宋思思邀約。
“不用。”
極沉極低的兩字,昭示着他的心情不佳。
“好吧。”宋思思攤手,也沒浪費時間,直接說道,“繁繁心情不好,原因是你,你看得出來吧?”
傅寒景神色終於變化。
“我?”
“難不成是我?”宋思思似笑非笑。
傅寒景掀脣:“你想說什麼?”
宋思思作勢思考了片刻:“傅二哥,你認識吳蕭,對吧?”她也不是要他回答,於是接着往下繼續,“剛纔我看到了,吳蕭在走過來的時候,看了你一眼,很複雜,眼神……騙不了人的。”
她從來都是聰明的,也知道和傅寒景這種聰明人說話不必要拐彎抹角:“當年吳蕭突然出國,傅二哥,和你有關吧?以吳蕭當時的家庭經濟情況,根本負擔不了出國費用。”
傅寒景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但宋思思清楚,這就是變相地承認了。
她輕笑:“我以爲像傅二哥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不自信的時候的,畢竟……繁繁當初喜歡江聿琛,你也很有耐心,也沒有出手阻攔什麼。可當年的吳蕭……”
點到爲止,有些話並不需要說得太清楚。
但到底是傅繁的閨蜜,她總歸是向着她的,看到她難過她也會難過。
眼眸微動,她好似只是在感慨:“其實你我都瞭解繁繁,她當年應該是對吳蕭有好感的,如今吳蕭回來了,表明了要回頭。少女懷春時的初戀嘛,總歸是難忘的,傅二哥,你覺得……繁繁會怎麼選擇?”
月光柔和的傾瀉下來,帶來淡淡的朦朧感。
傅寒景的神色卻晦暗無比。
宋思思仰頭:“繁繁有時很容易當局者迷,她看不清楚,但我想,傅二哥你選擇迴歸京城的那個家,是爲了繁繁吧,只有結束和她名義上的叔侄關係才能更進一步,也能保護她不受非議,我說得對吧?”
“剛纔的情況,繁繁寧願選擇吳蕭也要拒絕你,沒有哪一個男人能容忍自己愛的女人在和自己鬧脾氣的時候選擇和另外一個男人走,尤其那個男人還是她的初戀,可是傅二哥。”盈盈淺笑,她側首,“雖然這事是繁繁太沖動沒過腦子,可你目前好像也沒什麼資格什麼立場生氣,畢竟你不是繁繁的男朋友啊。”
傅寒景的眸色寸寸暗了下去。
宋思思恍若未覺,脣角依舊勾着完美的弧度:“繁繁內裡其實很單純你我都知道,她被保護的那麼好,又被你那麼嬌寵着長大,論感情,論手段,她不會你的對手,但是傅二哥,繁繁不是獵物。”
轉身,她面對傅寒景說出最後的話:“或許她現在喜歡你,可喜歡這種東西和愛畢竟是不同的,她也不是非你不可,說不定哪一天她突然就醒悟了,發現對你壓根就不是喜歡,她喜歡的人還是江聿琛或者吳蕭也說不準。”
每一個字,都如同一塊塊石頭砸在了傅寒景心頭。
悶。
沉。
鈍痛開始蔓延。
他的薄脣一下緊抿成直線,寒意更是從他身上散發。
可宋思思不怕。
清楚看到面前人眼底閃過的暗色和戾氣,她勾了勾脣,最後添了把火:“我倒覺得,現在的吳蕭更適合繁繁,至少……他能給繁繁安全感,傅二哥你呢?你能給繁繁什麼?傷心?難過?還是她想要的愛情?”
“Ok。”她攤手,笑意盈盈,恍若不覺自己的話掀起了多少波瀾,“我要說的都說完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唔……就不浪費傅二哥你的時間了。”
傅寒景沒有馬上動。
見狀,宋思思挑眉,似笑非笑:“傅二哥,你覺得吳蕭送繁繁回去的路上,會不會發生點什麼?萬一……”
話音未落,就見沉着臉的男人轉身大步離開,她也沒有錯過男人眼中隱藏在戾色之下的慌亂,因不自信和害怕而起。
宋思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勾了下脣。
唔……
原來再成熟的男人,也有這種時候啊。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笑了笑,但笑過之後,是更深的黯淡涌來將她包圍。
直到,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人都走了,還看不夠?怎麼不乾脆追上去和傅寒景共度春宵啊,想來男人都不會拒絕女人投懷送抱,不過怎麼說他也是傅繁叔叔,你也下得了手能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