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迷迷糊糊地被吵醒,打掉了蕭桓落在她腹部的手,囈語般地嘟呶了一句“別鬧了,我要睡覺”,又翻身沉沉睡着了。
蕭桓失笑,舉起她的手輕輕地又吻了兩下,這才把她的手放進了被子裡,幫她捋了捋睡得有些凌亂的頭髮,示意趕過來的阿良好生服侍,這才腳步輕輕地離開了內室。
九月的清晨,風帶着凜冽之氣撲打在臉上,卻讓人感覺到清爽而新鮮。
蕭桓站在屋檐下,覺得眼前的景色都變得美好起來。
夏侯虞醒過來之後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都有點懵。
她居然做母親了!
兩世爲人,她第一次做母親。
突然間,夏侯虞潸然淚下。
前世她求而不得的東西,今生就這樣悄然而來。
而她居然不知道。
她不由輕輕地撫摸着還沒有任何異樣的小腹,不相信地反覆問阿良:“是真的嗎?我真的有喜了?”
阿良不住地點頭。
像長公主這樣成親好幾年的,早就應該有喜了。可長公主先是夫妻分居,然後又要守孝,如今能懷上孩子,她們都跟着很高興。
“女史說明天就去萬乘寺還願。”她笑盈盈地道,“女史在廚房,親自指點竈上的人給您燉雞湯呢!”
夏侯虞抿了嘴笑,突然間覺得雞湯很油膩,一點食慾也沒有,她忙道:“雞湯可以慢一點,你弄點鹹菜來,我想吃白粥鹹菜。”
阿良高高興興地去了。
蕭桓走了進來,見她只披了件小衣就倚在牀頭,皓雪般的手臂戴着支碧綠色的玉鐲子就搭在被子上,纖細而脆弱,他不由得心生憐愛,忙上前幾步坐在夏侯虞牀前,把她的手給塞進了被子裡,道:“天氣雖然不是十分的寒冷,可到底是多變之秋,你還是要小心點。”
他發現夏侯虞睡覺喜歡把手放在外面。
夏侯虞覺得蕭桓有點小題大做,可見他一副鄭重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又覺得不太合適了,她笑着道了句“我知道了”,朝着他笑了笑。
蕭桓就開始絮絮叨叨地說着一些注意事項。
他眉宇間有着掩飾不住的歡喜和擔憂。
夏侯虞看着,心裡彷彿有暖泉流過,讓她的人彷彿都被滋潤而放鬆下來。
“你不用這樣擔心!”她笑道,“我身邊有杜慧——我和阿弟都是她看着出生的。”
蕭桓點頭,覺得應該賞點什麼給杜慧纔是:“讓她上點心!”
夏侯虞愕然,隨後失笑。
杜慧對她來說於母於姐,他居然怕杜慧不盡心地照顧她,這得有多擔心啊!
可她卻又理解他的擔憂。
因爲太過珍惜,有時候會做出一些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傻事。
蕭桓,很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吧?
如果是前世,他們也有一個孩子……想到這裡,夏侯虞忙搖了搖頭。
她既然已經決定不去想從前的事了,就應該珍惜眼前,好好地經營現在的婚姻纔是。
兩人喜氣洋洋的,還是端了白粥和鹹菜過來的杜慧笑着問他們:“這麼大的喜事,夫人那裡安排人去報信了嗎?還有舅夫人那裡?”說着,她語氣微頓,隨即又像沒事人似的笑道,“先帝和太后娘娘那裡,也去稟一聲吧!太后娘娘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長公主了。”
是啊,她母親走的時候有多惶恐,不是她母親身邊的人,根本不敢想。
她母親還曾交待過她,萬一她阿弟不能做皇帝,就帶着她阿弟去西蜀。
她母親擔憂的事沒有發生,可她阿弟照樣沒有活到成年。
夏侯虞不免神色悲涼。
蕭桓忙朝着杜慧使了一個眼色,溫和對夏侯虞道:“還是我去吧!醫工說了,前三個月最重要,最好是臥牀休息。等過了這三個月就好了。等到那個時候,我們也應該要離開建康城了,我再陪着你去祭拜一次先帝和太后娘娘。”
夏侯虞懨懨地頷首。
杜慧忙服侍夏侯虞用早膳,暗暗地長嘆了一口氣。
若是先帝還活着,長公主有了喜,第一件事就是給顯陽宮送信。可如今,王座上的人是夏侯有義,夏侯有義和蕭桓之間又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夏侯虞甚至沒有想到告訴夏侯有義一聲,可見夏侯虞和夏侯有義之間的罅隙有多深了。
不過,大面還是要顧的,顯陽宮那邊肯定是要送信的。
只是不知道天子知道長公主有喜了,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畢竟這有了孩子的婦人和沒有孩子的婦人截然不同。前者會覺得夫家是家,孩子是一切,爲了孩子的利益,什麼事都能忍受。後者對夫家沒有太多的歸屬感,又需要孃家的支持,通常會維護孃家一些。
蕭桓也猶豫着要不要這個時候告訴夏侯有義。
夏侯有義明明知道他和晉陵回了建康城,覲見的帖子也早早地就遞上了,夏侯有義卻隔了六、七天才見他們,這個下馬威的確讓他知道了夏侯有義的心思,同時也對夏侯有義起了防備之心。
萬一……他不敢去想。
就在這個時候,蕭桓得到了消息,那幫圍攻荊州城的人,的確是因爲襄陽曾經是蕭桓的轄地,守城的將士多半是蕭桓曾經訓練出來的,他們不敢觸其鋒芒,退而求其次,去了荊州。
蕭桓很是頭痛。
盧淵肯定會抓着這個藉口不放,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夏侯有義也是個耳根子軟的人。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夏侯有義則像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般,舒心地靠在了大隱囊上。
盧淵雖然誇大其詞,卻也說得是事實。
現在的北涼人,何止是望蕭桓之名而四處逃散,恐怕好多人還只知道有蕭桓而不知道有夏侯有義吧?
像他之前說的那樣,蕭桓必須換個位置。
不過,把蕭桓擺到什麼地方比較好呢?
又讓誰去接替蕭桓的位置呢?
夏侯有義很是頭痛。
覺得這件事又不能和謝丹陽、鄭芬商量。
他覺得自己能用的人太少了。
夏侯有義想了想,喊了章含進來。
他道:“你之前跟我說的,洪賦的嫡長孫跟崔訥是怎麼一回事?可知道洪賦爲什麼趕了洪憐出門,還對外聲稱他死了,奪了他的嫡長子的頭銜?”
章含聽得心驚肉跳。
夏侯有義每次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的時候,都會鬧出一點事來。
他從前只是個不起眼的王爺,可現在,他是一言九鼎的天子,
事情就更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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