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屋外,一位中年女人正焦急的等待着,看到藍醫民出來,急忙道:“藍醫生,您快去看看吧,我家那口子.......”
“森大哥的情況嚴重了?”
藍醫民有些意外的問道。
“可不是,這會兒在屋子裡光着身子,罵罵咧咧的。”
“我開的藥吃了嗎?”藍醫民問。
“吃過了,感覺比之前還嚴重了呢。”女人道。
“不應該啊。”
藍醫民皺了皺眉:“走吧,先去看看。”
藍醫民和女人走在前面,方寒和蘇鐵航也跟在後面。
女人家並不算遠,當然,一個村的,也遠不到什麼地方去。
大概三分鐘,進了一家院子,院子裡的躺椅上躺着一箇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光着膀子,一會兒躺下,一會兒坐着,看上去煩躁不安。
這個時候已經是五月份了,江州這邊已經熱起來了,可凹藍村這邊是山區,相對還是涼爽一些的,哪怕是江中市,男人光着身子,看上去卻不覺得冷。
方寒幾個人進門的時候,男人再次從躺椅上坐起來,端起邊上一個大杯子,咕咚咕咚大口喝着水,一口氣就喝了大半杯。
“森哥。”
藍醫民進了門,就急忙走上前,女人也急忙拿了凳子。
“醫民啊。”
男人看上去有些昏昏沉沉的,招呼一聲,又躺在了躺椅上,還時不時的搖擺一下胳膊,有些像是喝醉了酒的樣子。
“這是大熱之證啊。”
蘇鐵航開口道。
男人面色發紅,又光着膀子,明顯是燥熱煩躁,表現完全是熱證的表現。
說着話,蘇鐵航還把男人剛纔喝水的杯子拿了起來,對方寒道:“冷水,應該是從冰箱裡面冷過的。”
症狀一派大熱之像,又喜歡喝冷水,很顯然是體內有熱。
“我也認爲是熱證,開的正是清熱去火的方子,怎麼會沒什麼效果呢?”藍醫民道。
“方醫生,您怎麼看?”蘇鐵航看向方寒。
方寒沒急着下結論,而是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走上前伸手摸了脈。
“症狀看上去是熱證,而且各方面都符合熱證的範疇,但是其脈浮大沉小,並不是單純的熱證,應該是陰證似陽的表現。”
摸了脈,方寒這才下了結論。
“陰證似陽?”
蘇鐵航也上去摸了脈,詳細的感受了一下,點頭道:“方醫生您這麼一說,好像是這麼回事。”
藍醫民見狀也上前摸了一下,之前他其實診過脈了,只是患者各方面都是熱證,他也就判斷爲熱證,脈象這邊他覺得應該是脈證相逆,也沒多想,這會兒之前的方子沒效果,再加上方寒的判斷,他倒是有些猶豫了。
“方醫生,既然您判斷是陰證似陽,那還麻煩您開個方。”
藍醫民對方寒道。
“有紙筆嗎?”方寒對問邊上的女人。
“有,有!”
女人進了屋,急忙拿了紙筆出來,方寒提筆寫了一個方子,然後遞給藍醫民。
藍醫民接過藥方看了一遍,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方醫生,雖然您判斷是陰證似陽,可患者一派熱證的症狀,您這個方子確實溫熱的藥方,這要是判斷錯誤,那可是火上澆油了。”
是的,之前方寒一席話,藍醫民確實聽進去了不少。
可就水平而言,藍醫民其實並不是多麼服氣方寒的,特別是中醫方面。
方寒懂的多,外科內科都懂,中西醫皆通,名氣也大,可藍醫民自問自己也不差。
方寒是從小學醫,他也是,方寒又精通多方面,而他雖然也懂一些外科縫合,可那都是沒辦法學的,並不算多深,主要還是中醫方面。
都是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都是從小學醫,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誰還能比誰差多少?
而且藍醫民從小跟着藍康平,很小的時候就走村川鄉,大大小小的疑難病症,危重急症都見過不少。
要說見識和膽魄方面,阮雲飛都是比不上藍醫民的。
年輕人,誰會輕易承認自己不如人?
而事實上,如果在不開掛的情況下,在年輕一輩中,阮雲飛、晉博這些人也確實算是佼佼者了,也是這個年齡段能達到的一個極限了,哪怕有人天賦高,強一些,其實真不可能強出太多。
按照大多數人正常的想法,我和你差不多,你能比我強多少?
真要是庸才也就罷了,可阮雲飛這些人哪個是庸才,藍醫民雖然只是高中文憑,可在中醫方面,他還真不會輕易服氣人。
其實這是正常心態和正常思維。
只可惜,這些天之驕子都遇到了掛逼,那是沒辦法的事情。
開了掛的人生自然是不能用常理來衡量的。
可這一點藍醫民不可能知道,既然不知道,自然也就有較勁的心思。
而且就事論事,如果方寒判斷錯誤,這個方子用下去,後果確實是相當嚴重的,必然會導致患者病情加重。
“藍醫生之前開了清熱去火的方子,不是沒什麼效果嗎,既然沒效果,那麼豈不是說明前面判斷有誤,患者的症狀非熱既寒,非陽既陰,不會再有第三種情況了。”
方寒都有些不想解釋,明白人怎麼一會兒就糊塗了呢?
“我去抓藥。”
藍醫民一愣,然後瞬間起身,急匆匆的走了。
丟人丟大了這是。
原本藍醫民確實是有些較勁,可方寒一句話,他就知道他犯了什麼錯誤了。
他現在和方寒有分歧的其實就是熱還是寒。
因而到了這一刻,患者的這個情況其實就是一個判斷題,判斷題只有兩個答案,他之前開了藥沒效果,其實等於已經否定了一個錯誤答案了,那麼剩下那個必然是正確的。
“還是方醫生您厲害。”
看着藍醫民走遠,蘇鐵航這才笑着道:“這頭犟驢,可算是被您降服了。”
“其實人還是不錯的。”
方寒倒是有些欣賞這個藍醫民了。
雖然方寒和藍醫民年齡差不多,可隨着名氣越來越大,打交道的都是一些專家主任,慢慢的方寒也不由自主的心態和角度各方面都有了變化。
所以在看待藍醫民的時候,方寒不由自主的就站在了領導看下屬,前輩看晚輩的這麼一個角度。
來之前,方寒也猜測過藍醫民的爲人,比他想象的好得多,最起碼是聽的進去道理的,真要是那種聽不懂好歹,一根筋的,方寒也懶的多說。
醫療小組現在人是不夠,可也不是離了誰不行,全國招人,絕對能招到比藍醫民更合適的。
“您兩位是醫民的朋友吧?”
方寒和蘇鐵航說話的時候,女人也端了兩杯水出來了,笑着問道。
“嗯。”
蘇鐵航點了點頭,順嘴問:“藍醫生平常還好吧?”
“好,好。”
女人點着頭,感慨道:“醫民人好,他爺爺人也好,我們凹藍村窮,醫民的爺爺其實是當年我們村走出去爲數不多的幾個人,十幾歲就出去闖生活,二十多歲的時候回來的,一走就是十五六年,在外面學了本事,回來給村裡人看病。”
女人也是喜歡說話的性子,站在邊上不停的說着。
藍康平三年前去世的時候78歲,要是在世,今年也八十一了,藍康平十二歲出去的,按照年齡,那個時候應該是建國前後吧,各地還比較亂,特別是一些山區甚至還有土匪。
十二歲的孩子,回來的時候已經藍康平現在這麼大了。
女人說着藍康平和藍醫民的一些事,方寒和蘇鐵航反正沒事,就聽着,大概四十來分鐘,藍醫民回來了,還端着熬好的湯藥。
“醫民,我來吧。”
女人急忙上前接過藥丸,準備讓自己的男人喝藥,方寒卻開口道:“不着急,有冰箱嗎,把藥放進冰箱裡面冷一會兒,涼了再喝。”
“涼了喝?”女人愣了一下。
藍醫民也奇怪的問:“方醫生,這又是爲什麼?”
這個方子究竟有效沒效,藍醫民現在其實還不敢說,可方寒讓把藥放冰箱,涼了喝,這就讓人納悶了。
“患者是寒症沒錯,但是外熱的症狀卻是真的,而且喜歡喝冷水,這種情況下服用溫熱的藥物,是很容易嘔吐的,特別是熱服溫熱的藥物發生嘔吐的可能性更大.......”
說着方寒笑了笑,道:“患者不是喜歡喝冷水嗎,藥物涼一下,口感更佳。”
藍醫民張了張嘴,這次他是真的服了。
之前要說方寒判斷這個病可能是陰證似陽,還有可能是借鑑他之前方劑無效做出的判斷,那麼現在方寒讓把藥物放涼這一點,就不是他能想到的了。
細節之處見真章。
藍醫民從小跟着藍康平學醫,自然知道這些,其實有時候越是高明的醫生,表面上看起來越是返璞歸真,往往在一些細節中才能看出這些人的厲害之處。
正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有時候越是厲害的醫生,用的方子越是平平無奇。
“嫂子,聽方醫生的。”
藍醫民笑了笑,同時給女人介紹道:“這位是江中院的方寒方醫生,可是上過電視的名醫。”
“呀,我就說看着眼熟呢。”
女人驚訝了一下,道:“上次琪琪在家,就非要看什麼華夏醫藥,還說有什麼方醫生,今天我可算是見到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