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
蘇鐵航喊了一句,不想方寒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沒意義。
這世上不是任何事都可以用對錯來衡量的。
藍康平有錯嗎?
或許在一部分人看來藍康平是有錯的,你沒跟上時代,這就是錯。
可對有些人來說,藍康平並沒有錯。
一位老人,在偏遠的山區,行醫六十年,活人無數,而且藍康平行醫之初也沒什麼門檻,偏遠山區,交通不便,信息並不發達。
現在的一些網友噴人那是不分時代的,總是站在眼下的角度,你就不知道,你就沒意識,不知道弄個證?
可當年那是什麼時代?
時至今日,凹藍村依舊是貧困村,那個時候呢,或許縣上都不知道小山村有着這麼一位醫生,知道的人都知道藍康平名氣大,水平高,誰又能想到藍康平其實是沒行醫資格的。
而藍康平也不一定就知道當時的政策,沒人說,沒人傳達,行醫這麼多年,很多人都會養成一個習慣的。
最初沒門檻,然後行醫這麼多年,誰會認爲自己沒有資格?
其實這一點從藍康平當時知道之後很是懵逼的喃喃自語就能看出來,老人家甚至有點難以置信。
這是誰的錯?
藍康平難以接受很難理解嗎?
不難。
換一個人可能和藍康平同樣的心思。
來了藍康平的家,看到藍醫民的家境,再結合蘇鐵航說的一些事,方寒可以判斷出這位老人是怎麼樣一個人。
醫術或許不比郭文淵差,可家境卻這麼差,這是怎麼一位老人?
但凡有點私心,藍家的家境都不會比現在差。
這就像有些人噴馮教授一樣,你一個大學教授就不知道乾點別的,特麼撿瓶子?
撿瓶子捐款幫助貧困兒童就顯得你高尚了?
你一個教授乾點什麼沒有撿瓶子貢獻大?
遇到這種噴子,你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懟他。
退休的大學教授你覺得該去幹點什麼?
辦個補習班?
辦補習班要不要收錢?
你都幫助別人了,辦補習班還要收錢?
你不辦補習班,幹別的還有人噴。
對噴子來說,任何事他們都能找到噴點,可馮教授依舊值得人尊重。
凡是明事理的人都知道什麼樣的人值得尊重,什麼樣的人不值得尊重。
藍康平也一樣。
六十年,藍康平醫治了多少人,救活了多少人,自己沒能蓋的起一間平房,現在你問藍康平交什麼稅了沒有?
有沒有衛生許可。
有沒有合格手續?
是,國家打擊非法行醫,打擊無證經營,可絕對打擊的不應該是藍康平這種人。
這也是瞭解藍康平,被藍康平救治的患者的想法,這也是藍醫民耿耿於懷的。
在藍醫民看來,他爺爺的問題是很多因素造成的,不能單純的用某些制度去衡量。
當然,蘇鐵航也是這麼認爲的。
藍康平或許有性格問題,或許思想保守,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陷,可藍康平的爲人是絕對沒什麼問題的。
這一刻方寒要說的也並非藍康平的對錯,他只是想和藍醫民聊一聊一些事而已。
“你覺得你爺爺冤冤在什麼地方?”方寒問。
藍醫民禁不住哼笑一聲:“我爺爺行醫一生,活人無數,一生的功勞難道就抵不過那一張紙?”
“抵得過。”
方寒點着頭,客觀的說,藍康平這種民間名醫,毫無私心,活人無數,一生的功績怎麼可能抵不過一張紙?
真要抵不過一張紙,就沒有郭老讓方寒照顧,就沒有長清縣很多部門推薦讓藍醫民去考行醫資格證。
明白人都知道對錯,所以也有所偏向和照顧。
“但是功卻不能低過,這不是一回事。”
方寒道:“時代不同了,法治社會,就要有規矩,你覺得如果行醫沒有門檻合適嗎?”
“不合適。”
藍醫民點着頭,這一點他也知道不合適。
“當時藍老的情況我瞭解過,各方面也是有所偏向的,其實在某些方面都可以說徇私了,我說的對嗎?”
“嗯。”
藍醫民點了點頭:“郭老,長清縣這邊,很多人都是很客觀的。”
說着藍醫民氣呼呼的道:“我只是想給我爺爺要一個公道,事到如今,在很多人眼中,我爺爺還揹負着庸醫之名,還揹負着劊子手的名聲,這不公平。”
“很多人是什麼人?”方寒問。
“就是那些......”
藍醫民說了一半,方寒就幫他說了:“不明白真相的人對嗎?”
藍醫民:“......”
“既然你想讓你爺爺有公道,不想讓他揹負那些名聲,可你在做什麼?”
方寒道:“要是我爺爺,我會努力的去證明我自己,我會告訴不明真相的人真相,我會想辦法讓更多的人瞭解,明白,你在做什麼?”
說着方寒伸手一指:“在這個地方,守着你爺爺守了一輩子的山村,繼續你爺爺的一生,然後怨天尤人,感嘆世道不公,感嘆別人不明?”
藍醫民:“......”
“方醫生,您說的對。”
藍醫民長嘆一聲,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都說學醫不能閉門造車,我爺爺在村裡窩了一輩子,沒能跟上時代,我也是,受教了。”
方寒端起茶杯喝着茶,沒再多說。
按說以方寒的性子,他其實是很少給人說這麼多話的。
這次一方面是郭文淵的叮囑,二一方面也是藍醫民的表現,水平確實不錯,在這個年齡段,算是相當優秀了,方寒也不想藍醫民走他爺爺的老路。
“小藍,方醫生說有些話你也要想一想,你爺爺的事不是單方面的問題。”蘇鐵航也插嘴道。
“蘇主任,方醫生,我知道了。”
方寒的一席話,也確實讓藍醫民的心結打開了一些。
他之前是有些鑽牛角尖了,覺得別人不理解,那他也不想讓人理解,就在凹藍村,看病,行醫,也餓不着,還能讓村裡人方便看醫生。
“方醫生,您是全國名醫,我想找您要個方子,不知道可不可以。”
藍醫民看着方寒道。
“什麼方子?”方寒問道。
“醫貧的方子。”藍醫民道。
這一刻,藍醫民也有些明白了,方寒之前說他沒資格進醫療小組,不是奔着醫療小組云云,這話半真半假。
方寒應該也有考察他的意思。
而這一刻,藍醫民也打算考一考方寒。
“醫貧的法子?”方寒一愣。
藍醫民點着頭:“嗯,都說窮也是一種病,不知道方醫生有沒有方子醫一醫我們凹藍村這些村民的貧窮?”
“有的。”方寒點頭。
這次倒是輪到藍醫民一愣了。
“還請方醫生賜教。”
方寒笑了笑道:“我剛纔和蘇主任一路過來,發現周邊其實有不少好東西的,知風草、射干非常多,你也是醫生,難道不知道這些都是藥材,如果動員村民採藥,或者種植藥材,會不會對這個村子有所改善?”
“這需要銷路.......”藍醫民道。
他自然知道山上草藥不少,可沒銷路一切都是空談。
“努力啊,找啊,你坐在這兒就有銷路了?”
這次說話的不是方寒,而是蘇鐵航。
蘇鐵航道:“當年藍老就是不願意求人,總希望別人看在他治病的份上主動的幫忙,這世上有多少主動?”
聽方寒說了這麼多,蘇鐵航也明白了,方寒其實是在給藍醫民治病。
只不過藍醫民是心病,他有些事沒想明白。
蘇鐵航說着,伸手一指方寒:“方醫生和你年齡一般大,你覺得沒銷路,你覺得難,可這些事在方醫生這邊都不是事,很容易。”
藍醫民張了張嘴,這個話他信。
以方寒現在的名氣,和多家醫藥公司都有聯繫,而且都是醫藥公司這邊求着舔着,別的不說,方寒一個電話,江華製藥就絕對會屁顛屁顛的。
而這個銷路也壓根就不是問題。
“都說醫不叩門,道不輕傳,你見過有主動把方子送上門的醫生嗎?”
蘇鐵航有些恨鐵不成鋼。
“方醫生,我懂了。”
“蘇主任,謝謝您。”
藍醫民這次是徹底想通了,很是真誠的對方寒道:“方醫生,我知道您這個醫療組門檻高,我不一定有資格,但是不知道您願不願意給我一個考覈的機會,我會全力以赴的。”
正如方寒所說,時代不同了。
當年他爺爺的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時代過去了。
這年頭,再也不是你高坐雲端就有人把你當神仙的年代了。
之前藍醫民沒多想,現在想一想,他爺爺其實也並非真的就沒錯。
最起碼藍康平是有傲氣的,我有本事,我就坐在這個小山村,自有人求上門來。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藍康平或許就有這樣的想法。
無私固然是無私的,清高也肯定帶着幾分清高。
要不然,以藍康平的水平和名氣,真要開口,或者找人幫忙,凹藍村也不會窮到現在。
“藍醫生,藍醫生。”
三個人正說着話,屋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呼喊聲。
藍醫民急忙起身往外走,方寒和蘇鐵航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