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少強愛,獨佔妻身 87,不要怕我
安以然被套進了一個大黑袋子裡被人扛着走進一條長長的走廊,只能慶幸她暈了,什麼都看不見,要是看見她現在處在怎麼樣一個牛鬼蛇神的地窟裡,不嚇死纔怪。
幾人說着話,最後還是決定把人放出來,這裡面關着的女人都是要準備偷渡賣去歐洲黑市的,要是在這第一站就給憋死了那可划不來。
安以然被扔進去引起了裡面的女人們一陣騷亂,有不安分的,想起爬起身逃出去,卻被門口拿着鐵鏈的大漢連抽幾下給抽了回去。哭聲四起,外面人一吼:
“吵吵什麼?惹怒了老子把你們全拉出去輪了!”
裡面的十幾個女人很快安靜了,只有那被打的女人還在小聲抽噎。
密不透風的屋子裡漆黑一片,沒有半絲亮光,也只能依稀感覺到地面用乾草鋪了厚厚一層。因爲這裡面有些女人已經被關了有一段時間,吃喝排泄都在這小屋子裡,又不透風,所以裡面的味道相當複雜。
鐵門很快合上,依稀聽到外面叫囂狂歡的聲音。幾個女人三五成羣的靠在一起,都不說話,只低低的哭。這些女人,有良家婦人,有打工小妹,也有大學生,或被人賣進來的,或被人迷暈送進來的,或被拐騙進來的,各種原因,。
安以然其實在被扔進去的時候已經醒了,卻一直沒敢出聲,更不敢動。或許,她想,這時候昏迷是最好的。心裡恐慌着,冷汗涔涔而下,已經猜到大概出了什麼事,嘴巴咬着手指,強迫自己不能出聲。微微張開眼,卻看不清任何東西,又閉上,如果這是能睡着或者昏迷,該多好。
依稀聽見身邊哭泣的女人們在低低的說着話:“他們要把我們賣到哪裡去?”
“不知道……”回答的聲音略微底了些,拍着哭泣的女人小小聲勸着:“別逃了,認命吧,這裡我們是逃不出去的,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嗎?那麼長的地道,我們跑不出去的,被賣出去總還能活下去,總好過被活活打死。”
安以然身體抑制不住的發抖,難道,她也跟這裡面的人一樣,要被人賣掉?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目無王法的人?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心裡一遍一遍念着沈祭梵,想着沈祭梵她身體總算沒抖得那麼厲害,睜着黑漆漆的大眼,看着黑漆漆的周圍,她相信,他一定會來,就像在泰國那晚一樣,他抱着她從飛機上跳進深不見底的黑洞,在黑夜裡奔逃。她相信他一定會來這裡帶她出去,緊緊咬着手指,眼淚嘩啦嘩啦的滾,卻一點也不敢發出聲音。
因爲她並不知道這裡面的人,會不會合起來欺負她。在經歷過那麼多的事,總算是長了點心,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提防着別人。
安以然蜷在地上全身都快僵硬了,有個女孩忽然淒厲的喊叫起來,邊衝向門口:“我不要呆在這裡,我不要被賣去黑市……憑什麼,他們憑什麼……”
她是高校的大學生,男朋友是社會上的人,欠了賭債後把她騙出去,賣了。昨天才進來,一天裡像這樣的哭鬧已經不下十次了,每一次都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丟回來,她還不放棄。她是名牌大學生,如花一樣的年紀,怎麼可以淪落到這裡?
後面有人低聲嘆氣:“何苦呢?”
她這是在自尋死路,與其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被人打死,還不如先走出去纔想辦法逃。總有看得見天的一天,前提必須得要保住命。
門開了,外面的亮光照進漆黑的小屋裡,走進來幾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伸手把衝出去的女孩子抓住,轉身扔出去:“辦了她!”
扭頭看裡面,再找合適的獵物,另一人說:“剛扔進來那個讓兄弟們嚐嚐鮮吧,明天就要送走了,還沒玩兒就轉手,多不划算。”
有人打着光往裡面照了一圈,亮光帶過蹲在地上的女人時都嚇得縮成一堆。安以然孤立無依的蜷在一處,動作保持原樣。拿着電筒的男人說:
“好像還沒醒,貉子,要嗎?那女人沒醒。”
“沒醒?暈得夠久啊…過去看看是真沒醒還是裝的。”最先進來的男人出聲。
拿手電的男人快步走進去,大概也是受不了這裡面臭氣熏天的味道,嫌惡的呸了聲。每走一步,安以然的心跳都加快一下,指甲緊緊嵌進手心,嘴脣似要被咬破。好在她臉埋進了乾草裡,看不到她的臉和表情。
男人拿着手電筒在安以然身上上下照了一圈,忽然猛地一腳踩上她腳踝,幾乎能聽見骨骼“喀嚓”聲響,男人注意看着地上女人的反應,腳上踩着用力磨了兩下,證實確實沒有任何反應,興怏怏的轉身:“沒醒,看來前面人下手挺重。”
“拉幾個年輕點的出去,明天就要轉手了,老子今天要玩兒夠。”粗獷的男人在門口粗聲粗氣的喊話。拿着手電筒的人背對女人站着,當即應聲。
在那人轉身的時候,安以然疼得渾身抽搐,滿臉是淚,手抑制不住的動了下,離她最近的女人立馬看過去,已經發現她醒了,剛想出聲喊,安以然當即伸手緊緊捂住她的嘴,咬着脣,滿眼淚水灌滿,哀求的看着她。
那女人終究沒喊出聲,身邊的女人一個接一個被拉出去,淒厲絕望的聲音不斷從外面傳進來。屋裡就剩四五個女人,安以然和離她最近的那個,還三個有了些年紀的倖免於難。門很快被暫時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光線。
安以然這時候纔敢出聲,痛得在地上打滾,這是鑽心的劇痛已經讓她完全顧不得地上的髒亂不堪,咬着脣抱着腿痛得眼淚翻滾。她想腳肯定被踩斷了, “喀嚓”的斷骨聲響在她耳中無限放大,痛徹心扉的嘶喊從喉嚨上方沙啞的飄出,嗚嗚不成聲。聲音略大些又用手緊緊捂住嘴,生怕被外面人聽見。
其他三個婦人冷漠的坐在另一邊,遠遠的避開。只有挨在她身邊最近的女孩在朝她爬去,而這女孩之所以沒被帶出去,是因爲高燒剛退,前幾天被人拉出去凌辱,送回來後連夜高燒,沒醫沒藥,差點命就沒了。
爬近安以然身邊,伸手緊緊捂住她控制不住痛呼出聲的脣。安以然眼淚翻滾,手抱着腳全身都在抖,女孩低低的說:“忍住,一定要忍住,被他們發現就完了,我們要留着命走出去,走出去就有希望,這點痛不算什麼的,想想外面的姐妹,她們…比我們更痛苦,你不要放棄,我守着你,你一定可以的。不要放棄……”
安以然痛得只剩抽泣的力氣,不知道是痛暈過去還是痛得麻木了,只剩全身在瑟瑟發抖,氣若游絲。捂住她嘴的女孩輕輕鬆了手,將她放在地上,自己爬開縮在她剛纔的位置,還是照剛纔的動作趴在地上。她是病人,要被外面的禽獸發現她病好了,她照樣會有外面的姐妹一樣的下場。
安以然混混沌沌着,意識憤怒清醒,是逼着自己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落入寬闊熟悉的懷抱時她依然木訥着神情,全身瑟縮不斷。
是慶幸她把錢財看得重,把裝錢的小包包掛在脖子上時下意識的塞進了衣服裡面,所以在被扔進來之前只有手機被收走,小包包還掛在她身上。
全靠那無意識的動作,救了她一命,救了十幾個無辜的女人。
沈祭梵小心的抱着她,穩步走出漆黑的地道。他以爲她昏睡了過去,她自己也以爲自己昏睡了過去。可是,她是那麼清晰的看到小黑屋外面的一切,地面如被血洗了一番,殘肢斷臂,遍體鱗傷的男人們,被凌辱的哧裸女人…
而沈祭梵如同暗黑帝王一般,抱着她,從分立兩排的黑衣人中走出去,氣勢冷戾駭人,冷戾如鷹隼的冰冷眸子透着寒氣森森的戾氣,強大的駭人的殺人逼得人不敢直視。他抱着她,走過很長很長的昏暗通道,然後踩上樓梯,上樓。
類似天梯一般的梯子直通地面,上到地面時才終於能順暢的呼吸到空氣。怪不得在裡面總感覺缺氧無法喘息,原來是真的沒有空氣。
安以然下意識抓緊沈祭梵,因爲這樣細微的動作讓沈祭梵警覺了,即刻垂眼看她。卻只看到她緊閉的雙眼和通紅的臉,她呼吸本來紊亂沒有規律,以致令沈祭梵並沒有察覺她一直醒着。心裡多少慶幸着,這段時間她一直昏迷着。
他不敢想象,她看到那些知道那些之後,怎麼承受得了。緊緊抱着她,坐進加長版的車裡,十幾輛車緊隨其後。
沈祭梵剛離開不久,警察就來了,連同記着媒體一同在地道出口做現場報道。
這起事件一夜之間在京城引起很大轟動,這幾年販賣人口的犯案率一直在持續,卻因爲歹徒作案地點不停在變,目標人羣也從小孩逐漸擴大,範圍也越來越廣,隱藏路線設得十分隱秘,所以才令警方每每接到報案卻都只是撲空。
警方在將貉子一夥人抓獲時,並順藤摸瓜,第二天喬裝成貉子等人去碼頭交易,順勢將隱藏在後面的幕後黑手一網打盡,此爲後話,暫不多提。
沈祭梵帶着安以然回到淺水灣別墅,醫生約克很快趕過來。別的倒沒什麼,就是驚嚇過度和腳踝脫臼而已。這些相對於見慣了各種死傷無數、從沈家暗衛營走出來的約克來說,實在是算不得什麼,所以對沈祭梵的報告也就三緘其口,直說沒什麼大礙,調養個幾天就好了。
醫生開了一堆安心寧神的藥,傷藥留了一堆,得到沈祭梵指示後趕緊走了。
安以然一直昏昏沉沉的,高度緊張後就開始虛脫,因爲找到了安全感。可腳痛得她一直在渾渾噩噩中掙扎,本來會昏睡過去,卻一直低聲哼着,眼淚也不斷的滾,眉頭皺得很緊,眼睛又是閉着的。
沈祭梵擰緊了眉峰,來回走了兩圈,又跨步上牀將她抱進懷裡,輕輕拍着她肩膀,低低說着話:“然然,哪裡不舒服?然然,先醒醒,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安以然面色蒼白,呼吸至始至終都那麼急促,睫毛跟着可憐的顫抖着,嘴裡囈語不斷。沈祭梵仔細聽了很久才聽清,原來她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沈祭梵硬如磐石的心這一刻被刀子紮了一般,痛了。臉貼在她臉上,輕輕吻着她的脣,低啞着聲音說:“我在,乖寶,我在,沒事了,我們到家了,沒事了。”
手握着她的手緊緊握着,安以然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總算稍微平靜了些,久久才昏睡過去,只是依然睡不安穩。沈祭梵讓留下來的醫護把藥配好,準備着,他一直守在牀邊沒離開。
沈祭梵只顧盯着她臉看了,他是擔心她受了驚嚇發病,所以一直握着她的手,仔細看着她的反應。本來驚魂未定,這時候再生病,那可有得受了。在泰國一樣,受了驚嚇又生病,病好後人都瘦了一大圈。他雖然沒說什麼,可心裡卻疼着。他還沒讓女人那麼受過苦,連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女人都不曾那麼苦過。
所以對安以然,既愛又愧疚,既憐惜又不忍。總覺得苦了她,女人是該疼的,不是跟着他受那些罪的。如今,情況又再一次發生,這令沈祭梵憤怒又焦躁,能翻雲覆雨,卻每每令她陷入困境,他這也算有本事?
安以然再醒來是被痛醒的,這次醒來意識清醒了些,抓着沈祭梵一直喊疼。沈祭梵靠在牀頭手裡正翻着資料,聽見她出聲,趕緊放下手裡東西,微微俯身靠近她,手率先試了下她額頭溫度,在輕輕摸着她的臉,低聲問:“乖寶,哪裡疼?”
安以然下意識緊緊抱住他的手不放,睜開眼無神的雙眼望着他,低聲喊:
“沈祭梵,沈祭梵……”
“我在,乖寶,我在,告訴我,哪裡不舒服,嗯?”沈祭梵輕輕吻着她的手,又吻着她的脣和臉頰,極有耐心的問道。
“腳,腳痛,沈祭梵,腳斷了……好痛,沈祭梵,沈祭梵……”似乎只有喊着他名字她才能安心一點,一直喊一直喊。沈祭梵摸着她的臉,伸手拽了只肥貓過來,輕輕放進她懷裡讓她抱着,手再輕輕抽出來。
翻身下牀,親自查看她的腳,掀開被子一看,腳踝已經腫得老高了。沈祭梵當下那眼神冷得,幾乎要殺人一樣,該死的約克,這叫沒什麼大礙?
“沈祭梵,疼,沈祭梵……”安以然伸手摸了摸,趕緊爬起來,手裡抱着龍貓,微微虛合着眼看他,神情可憐極了,慘兮兮的伸手去摸她的叫:
“沈祭梵,好疼,沈祭梵……”淚眼欲滴的望着他,眼眶裡蓄滿了淚,就那麼一眨不眨眼巴巴的將他看着,嘴裡不斷的喊疼,就想他快點讓她解脫。
沈祭梵坐上牀,輕輕移動她的腿,將她腳握在手上,臉上帶着溫和笑意說:
“然然,魏崢送了套GQJ的簽名書給你呢,想不想看看?”
“想。”安以然滿臉的淚,頓了下,下意識的點頭。沈祭梵笑得前所未有的溫柔,指指左邊的琉璃高臺說:
“你看,在那上面含放着呢。”
安以然轉頭望去,帶着疑惑和確認的表情。沈祭梵在她頭的瞬間,大叫一聲:“然然!”手上在他出聲的時候利落的一扭,“喀嚓”一聲骨節磨合的悶響聲起。
安以然被他忽然出聲嚇得渾身一抖,收驚似地叫出了聲,頓了下,回頭看他。緊跟着眼淚嘩啦嘩啦的滾,嚷嚷出聲,“沈祭梵,你爲什麼嚇我?”
沈祭梵輕輕捏了下回位的骨節,頓了下,坐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拉進懷裡,輕輕拍着她肩膀說:“好了,我道歉,嗯?對不起,以後再也不嚇你,我道歉,嗯?”
安以然直把他怨死了,她都已經這樣了,他還嚇她。他一鬨,她心底的委屈瞬間就擴大了無數倍,眼淚越滾越厲害,大有剎不住腳的陣勢。
沈祭梵嘆了口氣,有幾分無奈,道:“然然,你在哭,我可要發火了。”
“沈祭梵,我都這樣了你還嚇我,還兇我,還不准我哭,沈祭梵,你太過分了……”哭得那個傷心,剛纔抽抽嗒嗒的沒出聲,現在倒好,完全是放開聲兒在哭啊,嗓門兒還挺大,哭得身子就跟着抽/動起來。
沈祭梵按了下眉心,耐心抱着她又壓低聲音哄着:“好,是我過分了,我不對,嗯?我道歉,你別哭了。你再哭,我只能去書房找清靜,聽話,不哭了。”
伸手抹着她臉上的淚,一下一下的擦着,實在見不得這麼個哭法。安以然真有些剎不住了,身子一抖一抖的,眼皮子一合一開,又是兩竄淚滾下來。
沈祭梵不停給擦着,安以然本來就在抱怨,伸手拉開他的手順帶控訴着:“不準摸我的臉…你去洗手,洗手才能摸,不準,說了不準了沈祭梵!”
沈祭梵嘆氣,伸手狠狠捏了下她的臉,本來看她哭成那樣兒心裡還隱隱疼着,可她那話一出,得,火氣立馬給撩拔上來了,你說這小東西是不是欠收拾,不識好?他一捏,安以然就嚷嚷得厲害,伸手推他,沈祭梵固定住她的身子低怒道:
“別動!我給上藥。”
她撒氣的動了下,沈祭梵轉頭冷眼看她,安以然撇撇嘴,淚珠子還掛在睫毛上欲滴未滴,嘴巴一下一下的抿動着,那樣子就跟哀嚎哭聲立馬要呼出一樣。睜着眼也瞪他,心裡怨死了,她都這樣了,他竟然還兇她。
想哭,又不敢,就那麼看着他,嘴巴一動一動的抿着,模樣可憐極了。
沈祭梵不帶感情的拉回視線,就是太慣她了,以前這小東西哪敢這麼折騰?想到真是脾氣漸長,小脾氣越來越大。沉着臉,讓人把約克留下來的傷藥都拿上來,滿面寒霜,動作利落的把腳包紮固定好。
起身時安以然忍不住痛哼出聲兒,沈祭梵那刀子眼立馬扔過去,安以然不哭了,抿着脣眨着滿眶淚水的大眼望着他,眼淚順着臉龐就那麼滾下去,悄無聲息的。輕輕抽泣,就是不敢出聲,看得出來壓抑得很痛苦。
沈祭梵轉身離開,人敢出門安以然“嘭”地倒在被子抱着龍貓哭了夠,孟姜女怎麼把長城哭倒了的?看來那不是神話,女人的眼淚就有那麼彪悍的力量。
沈祭梵開門進來,安以然立馬抱着龍貓滾進被子裡,壓抑着聲音抽噎着。沈祭梵沉着臉走進來,後面李嬸兒和雲嬸兒端着晚餐進來,偷偷看了眼蒙着被子的人,趕緊放下東西退出房間。
沈祭梵坐在牀邊,伸手拍拍她裹在身上的被子,安以然嗚了兩聲,沈祭梵冷哼聲從鼻間傳出,聽得出已經不耐煩了。伸手撩開她的被子,安以然趕緊把龍貓肚子貼上她的臉,嗚嗚聲兒說:
“我沒哭,沒哭……”
沈祭梵心底嘆息,把她抓了起來,伸手拿開肥貓嫌棄的扔在一邊,低聲道:
“嗯,吃點東西。”
安以然吸了下有些塞堵的鼻子,眼巴巴的望着他。其實這時候她就是想要聽他幾句安慰,可他就是不說。冷着臉,她又不敢再出聲,沈祭梵本來想喂她來着,可想了想,還是算了,把碗塞她手裡,寒氣森森的盯着她。
安以然擡眼望着他,她不喜歡姜的味道,粥裡放了姜塊。想說又不敢,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吃,吃得作嘔都沒敢吭聲。
“沈祭梵……”安以然把空碗遞給他,他接過,她趁機抓住他袖口,習慣了粘着他,這一時忽然的冷淡在她受了那麼大的刺激後讓她怎麼受得了?
沈祭梵這時候才坐牀上,伸手摸了下她額頭。安以然感覺到他態度的變化,當下委屈的撲進他懷裡嗷嚎大哭,身子跟着顫抖,一手抓着他衣襟一手不輕不重的打在他胸膛,真心委屈了,想控訴他的無情,話到嘴邊全變成了哭聲。
沈祭梵也沒說話,讓她一次哭個夠也好,要在她自己滿心委屈的時候再出聲安慰,那樣只會讓她把委屈擴大,越發肆無忌憚。
安以然總算髮泄完了,平靜下來,嗚嗚咽咽的說,“沈祭梵,你都不管我,我好害怕,你都不管我,我都要被嚇死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就當是做了個夢。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再發這樣的事,相信我,嗯?”沈祭梵輕輕擦着她哭紅的臉,低聲哄着。
安以然疲了,迷迷糊糊的睡過去。沈祭梵這時候才接通舒默的電話,舒默上報肖鷹的事,沈祭梵沒心情聽那些直接掛斷,接着就是顧問的來電。顧問是魏崢的事來電,魏崢想讓肖鷹走得體面點,那意思是想開個追悼會,畢竟肖鷹曾經是飛鷹堂的堂主。魏崢是以私人名義辦,所以顧問才請示沈祭梵的意思。
沈祭梵擰了下眉道:“怎麼,這點小事也要來問?”
電話對面的顧問大氣也不敢出,只等着沈祭梵的話,沈祭梵頓了下道:
“魏崢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但肖鷹的名字再不能重回沈家。”
顧問明顯鬆了口氣,當即應下。雖然不能讓肖鷹的名字重新落在沈家暗衛營裡,多少也能走得體面些。只是,肖鷹本人可能更想回到暗衛營的組織,即便她是從那樣煉獄式的地方走出來的,如每一個死士一樣,死了,也希望能魂有所歸。
安以然被一幕幕殘肢斷臂、血淋淋的畫面驚醒,在混混暗黑的混沌空間裡狂奔着,嘶喊着,恐懼肆無忌憚的蔓延,在她心裡不斷擴大。沈祭梵在她哭喊的第一時間驚醒,側身開了燈,握住她在空中撲騰的手低聲輕喊:
“然然,然然,醒醒,然然醒醒……”
“啊啊--”安以然嘶啞的喊出聲,彷彿身子被人捆縛,她怎麼也掙脫不了。恍惚間忽然被人拽住手將她拖出了混沌黑暗,她尖叫着醒來,淚汗如雨下。
沈祭梵輕輕將她拉起來坐着,伸手擦着她滿臉的淚。
安以然大口喘着氣,良久才緩緩轉頭看他,目光很奇怪,帶着疏遠,帶着驚恐,帶着刻意的迴避,就像突然之間不認識這個男人一樣,陌生的看着他。
沈祭梵眉峰堆疊,下意識伸手摸了下她額頭,滾燙,還是發燒了。沈祭梵翻身下牀給她拿退燒藥,安以然他在身後幽幽的問了句:
“沈祭梵,你是黑社會的嗎?”
沈祭梵愣了下,微微側身對着她淡漠疏離的目光,出聲道:“不是。”
“真的嗎?”那小黑屋外面死了的人,是誰殺的?
那些慘死的人不敢找他,所以找上她了。屋子很亮,可她眼前還能看到無數在狂奔的身後有無數雙手想要抓住她。她有些微微的顫抖,手緊緊攥着被子。
沈祭梵轉身走回牀邊,溫和的目光看着她,低聲問:“然然,你想說什麼?”
安以然搖頭,“沒有,沒有想說什麼……可以,把燈全打開嗎,好暗……”
好怕,恐懼侵襲每一個毛孔,不自覺的瑟發抖着。她想要刺眼的強光將她包圍,不想再被黑暗包圍。抱着頭,不想再想那些血腥殘忍的畫面。
“然然你怎麼了?”沈祭梵開了所有的燈,坐在牀邊伸手去握她的手,安以然渾身一僵,下意識的往外翻,抱着被扔開一邊的龍貓瑟瑟發抖。
“沒有,沒有,我很好,你別管我。”
她如果不聽話,會不會也有那樣的一天?跟那些人一樣的下場?肖鷹曾經說,她在他心裡,再特別也不過是個玩物而已,在他家裡,像她一樣的女人多不勝數,而她跟那些女人擺在一起,她瞬間就會被淹沒那種,毫不起眼。他自己也說,她、只是給他暖牀的,只要她記得他的好,而他除此之外沒有承諾過任何。
忽然覺得自己滿滿的喜歡變得可笑,她不過是一個隨時都可能被扔掉的玩物而已,她有什麼資格說喜歡,有什麼資格在他面前嚷嚷?
“乖寶……”
“沒有沒有,沈祭梵,我沒有……”安以然臉緊緊貼在龍貓肚子上,抑制不住的哭出聲。又怕他生氣,剛哭出聲又狠狠被吞嚥了回去,只剩重重的抽噎。
沈祭梵暫時放棄去拿藥,跨行上牀她拖近身邊,聲音透露出幾分薄怒:
“然然!”
他一出聲,安以然身子微微一震,沈祭梵嘆氣,壓着低怒沉聲道:“乖寶,只不過是個夢,不是真的,別怕,我在呢,嗯?別怕。”
“不怕,我沒有怕,我沒有,沈祭梵我沒有。”安以然趕緊順着他的話低低的重複,連連搖頭,臉緊緊貼在他胸口不看他。
沈祭梵順着她頭髮的手僵了一瞬,伸手擡起她下巴,仔細看着她的臉,儘量讓出口的語氣聽起來溫和:“然然,看着我,我是誰?”
安以然微微睜開眼,睫毛控制不住的輕輕顫抖,脣瓣即張似合,低聲而出:
“沈祭梵……”見他眉峰依然微擰,趕緊又改口:“沈、沈爺……”
沈祭梵嘆聲而出,臉欺近她,安以然不知道哪裡錯了,趕緊道歉說:“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你是錯了,”剛毅的臉頰貼上她淚溼的小臉,低聲再道:“我是你男人,爲什麼怕我?嗯?你忘了我們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了?乖寶,不要怕我。”
“我不怕,沈祭梵,我沒有怕。”安以然手輕輕抓着他衣襟,反覆催眠,不怕,她一點也不怕。
沈祭梵稍稍鬆了口氣,輕輕拍了下她肩膀鬆開開她,說:
“我去拿藥,你別亂動,等我回來,能做到嗎?”
安以然趕緊點頭,沈祭梵蹭了下她臉頰,低聲說了句:“乖女孩。”
起身去拿退燒藥,沈祭梵拿着藥箱回來時,她果真還是那個動作,紋絲未動。沈祭梵微微擰了下眉,開始懷疑她到底受了什麼刺激,所以才做噩夢。是他找到她之前被人恐嚇了,還是他抱着她出去時看到了什麼?
“乖寶,來,把藥吃了。”沈祭梵倒了杯水遞給她,她稍稍迴避了下,又趕緊接住,伸手去拿放在牀頭的要,卻不料碰到他也伸去的手,安以然猛地縮回來。
可能意識到反應過大了,擡眼小心的望着沈祭梵。沈祭梵拿着藥,目光探究的看着她,似要將她看穿。安以然大氣也不敢出,囁嚅着脣,小心解釋:
“我自己拿,我自己可以。”
沈祭梵攤開手,示意她拿藥,安以然伸手擡眼有幾分不安的看了他一眼,她是真的怕他生氣,魏崢說過不止一次,讓她別惹沈祭梵,他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以前是她錯了,以後她一定會聽話,覺不犯錯。
跟槍似地抓過他手心裡的藥,一把全塞嘴裡猛灌了幾大口水給噎下去。
“我好了,沈祭梵,我要睡覺了。”安以然趕緊翻身抱着龍貓往被子裡鑽。
大概感覺到氣氛不對,良久她又坐起來,小心翼翼的望着臉色陰沉的男人,小聲詢問:“沈祭梵,我可以睡了嗎?”
“睡吧。”沈祭梵淡淡說了句,轉身出了房間。
她在怕他,這是很顯然的事。太明白不能在這樣的時候逼她做什麼,所以才轉身離開。
可轉身離開,就意味着他們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會瞬間回到原點。沈祭梵在書房呆了會兒,又起身回到房間。“啪啪”幾聲按掉所有的燈,安以然在這瞬間被嚇醒。猛地翻坐起身,緊緊抱着龍貓,咬着脣驚恐的看着熟悉又恐懼的黑暗。
一團巨大的黑影撲來,嚇得她連連後退,“不要、不要……”
低低的哭起來,抱着龍貓忙不迭地翻下牀去開燈,沈祭梵已經幾步跨上牀,從她身後將她拖回來,壓在她後背低聲喊道:
“乖寶,別怕,是我,沈祭梵。”
“沈祭梵……”安以然忽然喊出聲來,帶着哭腔,扭頭看他。
沈祭梵拉開她身上的衣服,炙熱的問落在她後背,火熱的脣齒在她光滑冰冷的肩膀上啃咬,大掌往前面探去抓住柔軟輕輕重重的捏揉,變着法兒的揉圓搓扁。
“乖寶別哭,感受我,是我,不是別人,別怕。”滾燙的身軀貼在她冰涼的身子上,輕輕磨蹭,大掌上下分道,將她腰身微微託離了牀面,指節切入密林縫隙中翻攪,火熱情潮隨着他的帶動很快將她襲捲。
“沈祭梵……”安以然趴在牀面,任他從後面肆意狂猛的侵佔。
高溫退卻,只留下情事後的奢糜味道。沈祭梵緊緊摟着她,不讓她動分毫。
第二天安以然高熱退了,就是嗓子有些疼,有點鼻塞。沈祭梵早上去了趟公司,很快又回來了。
回來時候她已經起牀,在安靜的吃東西。眼神倦倦的,像沒睡好。
沈祭梵走進餐廳,伸手先試了下她額頭的溫度,確定退燒了才放心。拉開她身邊的椅子坐下,低聲問:“感覺好點沒有?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安以然在他坐下來的時候放下手裡的筷子,坐得規規矩矩的。看着他輕輕搖頭,“沒有,我很好。”
聲音都變調了,哪裡好了?只是把溫度壓下去了,感冒倒是嚴重了幾分。
沈祭梵看了眼幾乎沒怎麼吃的早餐,說:“先吃飯,然後我們談談,好嗎?”
安以然眼裡閃過恐慌,趕緊低下頭去,捧着碗埋頭大口大口的吃。沈祭梵想伸手揉揉她頭頂,卻怕在她這樣全身防備的狀態下碰觸她會將她嚇到,無奈的嘆息,起身離開,低沉的聲音想起:“吃完了來書房。”
“好。”安以然趕緊應着。
安以然三兩口吃完了,說實話,東西在口裡半點味道沒有,就是不想惹他生氣,所以才大口吃完。把自己收拾了,然後“噔噔噔”跑上樓,在書房外面徘徊猶豫着,良久才伸手敲門。
“沈祭梵,我來了。”安以然低低的出聲。
“進來。”
安以然走進去,沈祭梵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明顯是在等她。安以然走過去,規規矩矩的坐在他對面。頭低低的埋着,就像當初才被他領回來那段時間一樣,惶惶不安着,雙手互相緊緊攥着,半聲不敢哼。
沈祭梵擡眼看他,手在身邊位置拍了下低聲道:“然然,坐過來,我們談談。”
安以然很想說就這樣,她能聽見,可擡眼時對上他不容抗拒的目光立馬吞下了出口的話。起身走坐過去,全身瑟縮着。
不知道什麼地方做錯了,可能是昨天又給他添麻煩所以惹他生氣了,安以然不安的絞着手指,不敢看他,猜不到他要說什麼。
沈祭梵伸手握着她的手溫和的出聲道:“然然,你怕我嗎?”
安以然搖頭,“不怕。”
“既然不怕,爲什麼要躲着我?我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可怕,不是嗎?”沈祭梵扶着她肩膀低聲再問。
安以然想了下,才緩緩點頭。
沈祭梵滿意的拉起了絲笑意,擡手輕揉着她的頭髮說:“你要記住,我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我們是世上最親密的人,所以,你不能怕我,更不能排斥我。”
她依然低着頭,沈祭梵擡起她的下巴,深邃目光直視她,低聲道:
“看着我說,你怕我嗎?”
安以然瞳孔微微收縮了下,抿着脣,良久才緩緩出聲:“不怕。”
“乖女孩。”沈祭梵總算滿意了,將她拉進懷裡,輕輕拍着她肩膀。
下午
安以然剛午睡起來,菲傭就說顧先生找她。安以然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哪個顧先生?
見到顧問人的時候纔想起他是誰,只是恨奇怪,沈祭梵身邊的人,一般跟她接觸的都是魏崢,順口就問了出來:
“魏崢呢?”
顧問也愣了下,沒想到安姑娘會問起魏崢,頓了下,恭敬的迴應道:
“魏崢最近有點事要忙,可能不能聽候安小姐吩咐,這幾天安小姐有什麼需要的可以找我。”
“嗯,沒事,就問問而已。”頓了下才想起沈祭梵的話,忽然問:“沈爺說要給魏崢放假,他是回家了嗎?”
顧問一聽,冷靜的臉色瞬間不平靜了,“放假?”
暗衛營的人哪有什麼假放?暗衛放假就意味着被淘汰,難道沈爺真的因爲肖鷹遷怒魏崢了?
肖鷹被下,他們無所謂,可魏崢就不一樣了。魏崢的地位在他們這一屆的暗衛裡排頭,就是老大哥的位置。雖然平時都是爲沈家辦事,沒什麼私交,可畢竟從暗衛營裡走出來的,認識二十多年的兄弟,多少次出生入死,共同患難過。
顧問臉色深沉,表情複雜。
安以然自己無暇顧及,哪還有心思去關心顧問。再說,沈祭梵身邊的人,她就算好心,他們也不會領情的,就像肖鷹一樣。
“顧先生如果沒有事的話,我就先上樓了。”安以然準備起身,她該畫畫了,她想擁抱名卡了,這幾月來一筆一筆將精力傾注在名卡身上,已經把筆下的人物當成自己的兒子了。
顧問即刻上前,冒然攔住安以然的去路。安以然皺着眉快速後退兩步,她怕他們的,就像畏懼着沈祭梵一樣,因爲這些人,跟她不一樣。他們可以隨便殺人,可以隨意決定別人的生死,就像地道里那些被殺的人一樣,即便警方和媒體事後介入,也並沒有把無辜而死的人報道出來。
這些,就是他們逍遙法外的資本,因爲他們就是可以無法無天。
顧問微微怔愣了一瞬,他從安小姐眼裡看到一絲恐慌,她竟然會怕他?這可從何說起?他雖不及魏崢,卻也沒到嚇人的地步吧。
“安小姐,我有件事想求您,這件事,只有您能幫忙。”顧問顧不得她心裡是怎麼想的,直接出口。
安以然又退了兩步,搖頭說:“對不起,我幫不了你,真的。”
她有幾斤幾兩,她自己很清楚,肖鷹的話,她記得很清楚,她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要認清楚自己的位置,纔不會像以前那樣做出太多過分的事來。
“安小姐,您能幫的,只有您才能幫魏崢。”顧問不放棄,繼續上前一步出聲道。
“我……魏崢?”安以然愣了下,茫然的看着顧問。
“肖鷹發生意外死了,如今正躺在殯儀館裡,明天就出殯了。我想可能魏崢因爲這件事得罪了爺,所以爺要給魏崢放假。”顧問大膽猜測。
安以然吃驚不小,卻又聽不懂他後面是什麼意思,愣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潤了下脣瓣艱難的出聲:“你是說,肖鷹、她,死了?”
怎麼回呢?那晚上魏崢還說回去見肖鷹呢,這麼快就死了?又不是得了什麼絕症,怎麼可能就死了?
別的人死,或許還沒有這麼大的感觸,可肖鷹不同,肖鷹曾經就在她生活中出現過,一個活生生的人啊,那麼漂亮精明的女人,死了?
安以然覺得這世界上下顛倒了,有些天旋地轉起來。伸手壓着胸口呼吸着,慢慢退到沙發邊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