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沈祭梵,你怎麼可以那麼壞
其實去香格里拉沿途的風光格外的好,香格里拉海拔平均都在三千多米,比麗江高了一千多米。車子在蜿蜒於高山腰峰處的公路上行駛,往外看去崇山峻嶺縱橫交錯,一坐坐拔地而起的山峰被罩在雲霧中,薄暮晨曦霞光從團團雲層中透出來,灑落在山峰上,蒼松頂,像被聖潔之光覆蓋一般。
往下看是懸崖,層層疊疊的勁鬆覆蓋在千米深淵,目光下去,一片鬱鬱蔥蔥。多注視會兒能隱約看見萬丈深淵下有潺潺溪流,白色透明的溪水順流直下。
車子在坐坐腰峰上的公路行駛着,因爲兩邊的奇峰險峻,致使坐在車內的人感覺公路極窄,心臟時刻都處在緊繃狀態。一刀抓着他老公的手抖着聲說:
“不會掉下去吧,不會翻車吧?我沒買保險啊,這裡掉下去肯定會沒命吧?”
前面開車的人臉色有些黑,誰高興這麼說?簡直烏鴉嘴。
倒是三毛高興得很,拿着相機不停的拍,鍾靈毓秀這簡直就是造物者的奇蹟。
一路上人都還挺興奮,就是安以然悲劇了,從上車沒多久就開始不舒服,頭暈得不行,軟軟的趴在沈祭梵懷裡,因爲頭暈,又有些胸悶,睡也睡不着。就閉着眼睛把頭往沈祭梵懷裡鑽,壓根兒就不敢擡頭更不敢左右看,因爲一擡頭就暈。
“然然。”沈祭梵抱着她低聲喊,小東西可是很少這麼安靜的,想着還是起太早。爺是好心啊,外面景色不錯,他如果不叫她,怕是等她醒了又得埋怨他了。
安以然沒動,臉色已經慘白到一個程度,沈祭梵撥開她擋在臉上的頭髮,再次低低的叫了聲:“然然,醒醒,你看外面,很美。”
沈祭梵撥着她的頭髮,手輕輕把她的頭帶離開了些,再摸上她的臉,輕喚着。
安以然被他一動,冷汗涔涔而下,頭昏腦脹着,忽然一陣冷意從心底竄上來,安以然抓住沈祭梵的衣服當即出聲喊:“停車,停車快停車!”
“然然……”沈祭梵垂眼看她,擡起她的臉,她臉上已經慘白如死灰,緊閉着眼,冷汗直下。安以然咬緊了脣,壓着翻涌的胃:“停車,快點!”
顧問擡眼看向後視鏡,沈祭梵點頭,車子很快停下來,安以然推開沈祭梵連滾帶爬的下車,閉着眼睛往懸崖邊上走,嚇得後面跟着下車的沈祭梵大氣都不敢出,想出聲制止,卻又怕一出聲嚇着她而發生他最不想的意外。
安以然扶着欄杆蹲地上吐得昏天暗地,要不是沈祭梵把她動來動去,她興許還能忍,這一被動,頭暈得實在沒辦法了,難受得她想撞牆,撞死了還能痛快點。
前面的車停下,後面的車自然也跟着停下來,停車大家都很興奮,至少三個損友挺高興,那邊趕緊下車,一刀把相機塞給她老公拖着三毛往崖邊走,便說:
“快點快點,給我跟毛子拍張照,這裡真是美得不像話,就跟畫裡似地。”
許多水墨山水畫中,多是懸崖峭壁,高山流水,蒼松勁挺,好看,可一瞧那都是經過畫家修飾的,根本就沒有那樣的實景。可到這裡,眼前隨便切一角,都是活靈活現的山水畫啊,人間仙境也不過如此了。
“我們這已經到多高的地兒了?毛子你用手機檢測下。”一刀對三毛說。
三毛輸入了地標,測着:“大概兩千八百多米吧,怪不得車外面這麼冷了。”
低溫,高寒,缺氧是高原氣候的特徵,所以大多人上高原會有高原反應。
三毛拿着相機往前走,一刀兩口兒也跟上,“他們怎麼停下來了?”
走上去纔看到安以然情況很糟糕,而大boss的臉色也很不好,三人心裡一咯噔,相互對望一眼:高原反應?怎麼他們三屁事兒沒有?
三毛欲言又止,搖頭嘆息說:“唉,果然是賤命一條,連高原反應都歧視咱。”
一刀把着她未來老公肩膀心裡也覺得挺納悶兒,怎麼他們一點兒事沒有呢?這還沒三千米呢就吐成這樣了,那要上去香格里拉,可樂妹妹那胃都能吐抽了吧。
三毛感嘆完轉身朝他們那輛車跑,把包拿出來扒開連七八糟的東西,從包裡翻出之前備好的紅景天,又快步跑回來,在大boss側邊站着,藥遞上去:
“這藥挺有效果的,我聽說去香格里拉這是必備的東西,給可樂喝點吧。”
沈祭梵微微皺眉,顧問上前一步禮貌擋開三毛,道:“謝謝,我們帶藥了。”
三毛臉僵了下,退開了幾步,心裡不大樂意,難不成她還能毒害了可樂?那麼防備着,太沒禮貌了吧?要換別人她纔不給用呢。
沈祭梵見安以然撐着欄杆站起來,這才結果顧問手上的水走上去,拉着她往裡面走了幾步,擰開瓶蓋,遞給她,看她滿面死灰的臉色,眼底透出慢慢的心疼:
“乖寶,很難受嗎?”擡手撥了下她額前的頭髮。
安以然拿着水漱口,再喝了兩口,大概是因爲溫度降低了的原因,水喝下肚裡很涼,安以然不自覺的瑟縮了下身子,沈祭梵回頭對顧問示意,顧問當即把早就準備上的外套從車裡拿出來,遞給沈祭梵。沈祭梵接過給披在安以然身上,披好後將她攬進懷裡,大掌輕輕摸了下她冰涼的額頭,低聲問:
“有沒有好點?”順手擦去她脣邊的水跡,輕輕揉着她頭髮。
安以然吐了後就好了很多,可頭還是暈,胸口就跟被堵了什麼似地,很悶。身體處在一個很不舒服的狀態下的時候,是很討厭旁人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本來精神就很差,很難受,再被人動來動去可想心情會多糟糕。
安以然皺着眉推開沈祭梵的手,自己往一邊站着,大口呼吸着空氣,她總覺得氧氣不夠,深呼吸。眼睛看着萬丈懸崖,坐坐奇峰,無感。太難受了,看什麼都沒感覺,她忽然意識到來錯這裡了,因爲她不舒服。
沈祭梵走上去輕輕擁着她,手摸了下她稍稍回暖的額頭,安以然忽然有些躁怒,拉開沈祭梵的手說:“你不要碰我,我很難受。剛纔你不擡我的頭我也不會吐,你知不知道我好暈啊,難受死了,你也不開窗,我都快悶窒息了。”
沈祭梵沒出聲,只輕輕環着她,安以然推開他,又往一邊走了幾步,沈祭梵跟上去,安以然無力的瞪他,“你別跟着我,我要自己走走,我真的很不舒服。”
沈祭梵嘆息道:“山路危險,別走遠了,我們得在十一點之前趕到香格里拉。”
魏崢舒默兩人早早到了那邊,親自帶人着手準備,整個訂婚儀式的過程昨晚已經呈給沈祭梵看了。那邊每個行程和環節都已經全部準備好了,而且還請到當地最德高望重的藏族老人主持儀式,中間安排了不少有意思的節目,還有民俗風俗的活動,都是爲她安排的。她那麼喜歡玩喜歡熱鬧,一定會喜歡。
“沈祭梵!”安以然臉色慘白慘白的,站原地,轉身看他,連瞪他都沒力氣,“我知道危險,可我也沒笨得從路上往山下面跳啊。你別跟着我了,我現在不走,我不要再坐進車裡,我好難受,我需要一個人透透氣。別像只煩人的麻雀一樣跟着我,吵死了,煩人!”
沈祭梵立在她身前三步,顧問快步上前送來藥,沈祭梵接過,拿着水依然站在原地看她,說:“然然,先把藥吃了,吃了會舒服一點。我們得在十一點前到香格里拉,有很多人在等我們。聽話,嗯?”
“暈車藥嗎?”安以然拉着臉走向他,伸手接過藥片,“我要喝紅景天。”
那是針對高原反應的藥,她應該在出發的時候就喝一小支的。沈祭梵把水擰開蓋給她,安以然先喝了口潤喉再接過藥片混着水吞了。
“藥怎麼能亂吃?我問問約克那有沒有控制高原反應的藥。”沈祭梵擦着她脣邊的水說,安以然翻了他一眼,不高興哼聲道:“又不是亂七八糟的藥,是所有人來這邊旅遊都會準備的,就是針對這種情況的藥。”
沈祭梵不語,側目看向顧問,“去問問約克有沒有備藥。”
“是,爺。”顧問當即轉身離開。
安以然不高興了,瓶子塞回沈祭梵手裡:“煩人!都說了我要和紅景天。”
丟下沈祭梵往回走,找三毛去了。沈祭梵臉色不大好,緊跟上去。安以然跟三毛拿了藥喝了一小支,然後把備用的都裝口袋裡,一刀那邊喊拍照,安以然頭往車後鏡移,轉身對一刀揮手:“不要,臉色難看得要死,你們自己拍吧。”
本來是趕時間來着,愣是在這裡耽誤了大半小時。不過安以然臉色倒是漸漸正常了,大概也是藥起了作用。沈祭梵靠在車前,顧問在低低跟他彙報着什麼。沈祭梵不時擡眼看向安以然那邊,總不放心她,看她幾次靠近崖邊心都跟着提起來。可這在她正高興的時候叫她,她是更反感。
一刀跟三毛本來就屬於瘋癲那一卦的,而安以然又是極容易被影響的人。跟一刀他們處一塊很快就喜笑顏開來,三毛把相機交給一刀老公,三女人在衆目睽睽下襬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姿勢合照。忽然不知道三人鬧了什麼,開始哈哈大笑着推來推去,安以然被兩人連推了幾下,身子都靠後面欄杆了。
“別鬧我,不準再推我,我恐高。”安以然趕緊從崖邊跳開笑着說。
“摔不下去的,這邊還有護欄圍着,你沒看到之前有好長一段路,路邊半個石墩都沒有的,那才恐怖,我都不敢看。毛子心臟強悍,恨不得鑽出去。”一刀笑着說,安以然按着頭呶呶嘴:“我頭暈嘛,沒看到。”
沈祭梵那邊忍無可忍,出聲喊:“然然,過來,走了。”
“好。”安以然也覺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心裡也舒服了不少,是該走了,聽說還有一半的路程呢,都快十點了。
安以然跑回去,臉上透着些許熱氣,臉色比剛纔的死灰色好看了很多。沈祭梵伸手把人拉近身邊,擡手推開她額前的劉海,額上已經沁出些許薄汗,伸手脫了她身上的外套,拉開車門讓她進去,邊說:“跳那麼高,不怕頭暈了?”
“怕啊,不過,總算好受一點了。”安以然自己扇着風,一坐進車裡,又有些不適應了,有些悶悶的難受,轉頭看着坐進來的沈祭梵說:
“沈祭梵,把車窗打下來吧,透點風進來我會感覺好點,車裡呃空調好悶啊。”
沈祭梵打下了些車窗,前面顧問得到示意後開動車。車子一動,安以然又暈了。她本來就是有點暈車的人,加上個人體質的原因,對這高山氣候反應就更大。
“沈祭梵,我要睡覺了,你別再動我,暈。”安以然按着頭坐不住,只能靠着沈祭梵,把頭往他懷裡拱,臉緊緊貼着他胸膛。好像難受比剛纔起來得還快,車子纔開動,她就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安以然一路上罪是真遭受夠了,胃都吐穿孔了,虛弱得不行,臉色更是難看得要命。狂吐不止,頭暈,冷汗狂冒,一陣陣的發冷。車外面的風吹進車裡有種刺骨的冷意,可她怎麼都不讓關窗,一關就鬧,呼吸都變得困難。
一路愣是走走停停,直到下午兩點纔到地方。
到了地方沈祭梵把已經脫水嚴重的人抱出車,安以然是虛脫得連站都站不穩了,這個樣子還怎麼去儀式現場?沈祭梵下意識抱着人直接去下榻的酒店。讓顧問打電話過去,安排的活動,節目什麼的照常辦,繼續熱鬧着,他晚點出現。
約克給安以然掛了水,因爲直接把藥物通過血液往她身體裡輸入會好得快一點。可安以然是恨死約克了,她本來就頭暈腦脹昏沉得厲害,竟然還給她掛水,弄得她不停的跑洗手間。安以然有些火大,直接把針頭給拔了。
沈祭梵抓着她的手,將她抱進懷裡,眉峰擰得很深:“乖寶,別任性。”
“沈祭梵,我不舒服,我好難受,沈祭梵,我們回去吧,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她是真難受啊,明明不停的大口在吸着氣,可總覺得被堵住了一樣,很難受,頭又暈,就趴在牀上還有在車上起起伏伏的眩暈感,痛苦得她想死。
沈祭梵把她翻起身,橫抱在懷裡,頭埋下,脣輕輕擦在她臉上,在她泛白的脣上輕輕咬着,低低的解釋:“乖寶,上午來的時候你吹了涼風,有些感冒,要吃藥,不吃藥怎麼能好?藥水效果更快,不弔水,我只能讓約克給你打針了,嗯?”
“沈祭梵……”安以然低低的喊,抓着他的衣服不鬆手,腦子裡整個是天旋地轉的狀態,暈得不像話,潛意識還像坐在車裡一樣,身體在起起伏伏的抖動着。
“我好難受,好難受,沈祭梵,我要回家,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安以然臉往他懷裡拱,淚水一個勁兒的往外滾,“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沈祭梵我要回家…”
“然然……”沈祭梵低聲喊着,她這樣,他也難受啊,暗沉的臉色從出發到現在就沒好看過,埋頭吻着她頭頂,“好,我們回家,過了今天就回家,好不好?”
“沈祭梵……”安以然淚流滿面,眼睛一直閉得緊緊的,手去摸他的臉,摸到時候又推開他的臉:“你別碰我的頭,我好暈,真的好暈。”
“好好,我不碰,我不碰。”沈祭梵微微後仰了些,安以然又推他的身體:“你走開,走開離我遠一點,你一動牀就會動,牀動了我就會動,我動了頭就會暈,你快點走開,不準靠近牀,不準碰我一下,我要好睡覺,讓我自己暈一會兒。”
“好好,我走開,你自己睡。”沈祭梵說着將她輕輕放牀上,自己翻身下牀。
安以然在牀上滾了下,抱着大團大團的被子睡得亂七八糟,頭整個都塞進被子底下了。沈祭梵看着她那不成形兒的姿勢都暈,難道她那樣會好受點?
“沈祭梵。”安以然眼睛一直閉着,手緊緊攥着被褥,久久低聲喊了句。
“我在。”沈祭梵低低的出聲應了句,安以然說:“你別走,你要在這裡陪我。”
“好,我不走,我就在這裡坐着,一直守着你,睡吧,我保證不走。”沈祭梵低出聲應道,伸手把椅子往牀邊拉,又去拉上了窗簾,屋內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沈祭梵走不了,索性把她的電腦拿出來看。倒不是想要找她的什麼隱私,只是打發些時間,他的資料文件和辦公一套都還在顧問那邊,而顧問現在帶着她那三個朋友去了婚禮現場。所以爺用姑娘的電腦,純粹是打發時間而已。
“沈祭梵,你真的很討厭,隔一會兒又弄出聲音來,你到底還要不要我睡覺啊?你動作就不能輕一點嗎?走路就不能不走出聲嗎?就不能不拿東西不翻包包嗎?好吵好吵,我頭都快要炸了,你怎麼可以那麼壞,你就不能爲我想想嗎?”
安以然聲音輕輕的,跟微弱的鼻息一樣低低的傳出來,分明是過分得可恨的要求,可她悲悲涼涼的聲音小小聲說出來,倒是令人忍不住同情起來了。下意識的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而不是她要求得過分。
沈祭梵擡眼看她,她還是那個動作,紋絲未變。臉色有幾分慘烈的白,眉頭緊緊皺着,輕輕呼吸着,睫毛一直在顫抖,以一種極其可憐的姿勢蜷縮着,叫人不忍心再看。沈祭梵暗暗嘆息,他怎麼選擇來這裡了?早知道就在麗江不走了。
“好。”沈祭梵低低的應着。
開了她的電腦,第一時間關了靜音。桌面上放着照片的文件夾,沈祭梵直接點開了。目不轉睛的盯着她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小東西很上相,平面照片上看她那雙眼睛都那麼活,一張張照片就跟她人在眼前跳鬧一樣。
沈祭梵微微拉開笑意,撐開潑墨濃眉看着,下面一個文件夾是他們兩人的。這是沈祭梵頭一次這麼直觀的看自己的照片,快速的點過,目光落在她跳上他身被他橫抱的那張照片,她笑得很燦爛,眉眼彎彎的,整張俏臉都被她的笑容掩蓋,嬌俏逼人的青春氣息從她的笑容裡傳達出來,看過他們一起的所有照片,他才發現,原來他跟她站在一起是那麼不協調,沈祭梵低低一聲嘆息。
關了電腦靜坐在牀前,目光緊緊盯着牀上呼吸漸漸平穩的小東西。有些許惱意升騰,他沒有任何時刻像現在這樣渴望自己再年輕十歲。如果他年輕十歲遇到這個年紀的她,該多好?站在她身邊,是不是纔不會顯得那麼突兀?
沈祭梵欺身,走出臥房到外面,給約克撥了個電話,約克很快帶着藥箱過來。
“爺,您吩咐。”約克進門便恭敬道。
“給她打一針,見效快的,還能讓她好好睡一覺。”沈祭梵刻意壓低聲音道。
“是。”約克很快從藥箱裡拿了幾隻藥水出來,三隻敲碎瓶口,抽了藥水,注射針管推出空氣後,側身看向沈祭梵,“爺,可能需要您幫忙。”
安小姑奶奶那折騰勁兒,他可不敢拿着針頭往她胳膊上戳,之前掛水就差點被她砸了個滿頭包,這次還要扎她一針,約克是真有些怕了。
沈祭梵緩步推開臥房的門,回頭擡手壓了下,示意約克別弄出任何動靜。
約克微微愣了下,站在門口不動。心裡冷汗狂冒,爺,烏漆麻黑的情況下,他就算是絕世神醫也沒法子在這樣的環境下打針啊。
沈祭梵幾若無聲的走牀邊,開了牀頭燈,燈光雖然柔和,可忽然有了亮光還是讓安以然微微動了下。沈祭梵坐上牀,把安以然整個提起來抱進懷裡。
安以然被他動一下時就已經醒了,只是沒睜開眼睛。被他抱進懷裡,手抓住他的衣服,沈祭梵垂眼看着她的手就知道她已經醒了。輕輕拉開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她整個發燙的身子就全落在他懷裡,抱閨女似的橫抱着,把她的臉壓進懷裡。然後再輕輕拉高短袖的袖口,擡眼示意約克進來。
約克有些接受不了高高在上的神這麼寵着一個女人,到底是爲那般啊?
走進來時沈祭梵忽然目光變得陰沉,約克立馬放緩了腳步,可這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是類似紙膠似地,本身腳跟鞋面摩擦就有聲音,怎麼可能走到沈爺剛纔的毫無聲音?約克往裡走了一步,自動停下,因爲沈祭梵的臉色很難看。
約克不得不駐足,可就算輕輕移動,那也還是有聲音啊。下意識的垂眼看沈爺的腳,然而,這時候才發現,爺根本沒穿鞋。
約克震驚了,他無法想象一個神一樣的男人竟然會爲個女人做到這種程度。當即雙腳從鞋裡退出來,赤腳緩步走過去。約克立在沈祭梵和安姑娘面前,可不敢下手,因爲安姑娘現在處在的高度正是他站着太高蹲着又太矮的程度,俯身彎腰吧,就離姑娘和爺太近了。遲疑着,躊躇不動,爲難的看着沈祭梵。
沈祭梵臉色一沉再沉,微微龕合了下薄脣,並未出聲,倒是陰鷙目光更冷了。
約克心臟猛地沉了下去,一咬牙,推了下針管,動着嘴型道:“爺,得罪了。”
俯身快速將酒精再安姑娘胳膊上塗了下,然而安以然卻在這時候已經意識到要挨扎,當即“哇”地一聲哭出來,要擡頭,卻被沈祭梵一手扣了後腦,緊緊按在他胸膛,左手臂用力在縮在動,卻依然被沈祭梵另一隻掌緊緊箍着。
“不要不要,不要沈祭梵,沈祭梵……”安以然哭得傷心,哭聲透着絕望,整個身子用盡全力在他懷裡掙扎,淚水氾濫成災:“不要,沈祭梵我不要,不要…”
沈祭梵垂眼看她,竟然眼眶紅了。擡眼厲聲道:“好不快點?”
約克看向沈祭梵時竟然看見爺眼裡閃動的淚意,心臟猛地抽了一下,當即點頭,酒精塗了後即刻眼疾手快的將針頭精準的扎進安姑娘幼嫩白皙的皮膚裡。
“沈祭梵,沈祭梵……”安以然掙扎得更厲害了,身子猛地往上一衝,約克心下一慌,怕針頭斷在姑娘皮肉裡,當即出聲按住安以然肩頭,而在他埋頭時候竟然撞了下沈爺那顆尊貴的頭,嚇得約克手上一抖,針管兒裡的藥水推得快了些,急了些,匆匆推完,拔掉針頭,塗了酒精轉身就跑。
沈祭梵手按住棉團止血,因爲藥水後面推得太急,安以然手臂裡面脹得發痛。
“好了好了,已經好了,不哭了乖寶,已經好了,嗯?別哭了,聽話。”沈祭梵低低的出聲道,一聲聲哭喊直抽進他心裡,一陣緊跟一陣的發緊,一滴熱淚從眼角順着挺直的鼻樑滾落,在剛硬俊臉上淚溼了一道水痕。
輕輕提着她的身子,鬆開按着她頭的手,板正她的臉,酷硬麪頰輕輕貼着她被激得通紅的臉,脣輕輕吻着她的臉,從她不停泛淚的眼睛仔仔細細的吻着。
“好了乖寶,不哭了,聽話,沒事了都沒事了,只有一針,唯一的一針,嗯?相信我,別哭了,乖寶…”沈祭梵一聲一聲低低的輕哄着,她經常哭鬧,可沒有一次她哭有這次這麼令他心痛,針頭扎進皮肉似乎是紮在他心上一般,錐心的痛。
安以然哭得聲音都啞了,因爲感冒,又流清鼻子,鼻涕眼淚全都往他身上蹭,也貼了他一臉。沈祭梵還不介意,不斷的親着她的嘴。
安以然苦累了聲音漸漸落下去,是不是抽一兩聲兒,抽噎着,睡了過去。沈祭梵輕輕鬆開鍼口,可一看,腫了老大一包,這給沈祭梵氣得,差點兒肺都給炸了。怪不得她哭那麼厲害,沈祭梵臉色一沉再沉,可別打壞了哪裡。
想輕輕把她放牀上,叫約克再過來時她的手卻依然緊緊抓着他的衣服,他輕輕一動,她就哼哼兩聲兒,粉嫩的脣瓣抿着,輕輕抖動着一副欲哭未哭的情形。睫毛還溼噠噠的掛在眼瞼上,根根分明,同樣被痛楚波及還在輕輕顫抖着。通紅的臉大部分埋在他懷裡,只露出一小片紅紅的幼嫩皮膚和小小一片鼻頭。
“小磨人精,你可給我爭點氣,今天我們訂婚呢。”沈祭梵低低嘆息着。
安以然一睡直接睡到大晚上去了,沈祭梵愣是五六個小時保持同一個姿勢,僵硬着身軀沒動一下。安以然醒來,被熱醒的,她自己怕冷穿得多,室內又調高了溫度,又被沈祭梵整個抱住,沈祭梵那體溫就高了,不熱纔怪。
“好熱,討厭。”安以然醒了好大會兒才咕噥出聲,伸手推沈祭梵,自己滾牀另一邊去,仰面趴在牀面上。紅通通的臉貼在牀面,好久都沒聽到身邊傳來聲音,安以然嘟嘟嚷嚷的出聲,又扭頭看他,沈祭梵還那姿勢呢。
安以然忽然跟條蛇似地雙手撐在牀面揚起頭來,兩顆又黑又圓的眼珠子帶着疑惑一眨不眨的盯着沈祭梵,眼裡水潤潤一片,通紅通紅的臉像開得絢爛的桃花似地,別樣嬌媚,嘴巴兩片粉脣透紅着,翻着誘人採擇的光澤,良久,狐疑出聲:
“沈祭梵,你坐化了啊?”安以然瞪得圓溜溜的漆黑眸子盯着他的臉看。
沈祭梵微微側目看她,心底嘆息,個小沒良心的,這是盼着他早死了?
“好點沒有?”避而不答,岔開話反問她,目光淡淡的。
安以然點頭,“好像好點了,”爬起身盤着腿坐牀上,伸手抓着被子抱着,“嘭”地一聲栽倒在牀上,掙扎了兩下才把頭冒起來,看他說:“但是,還是有點頭暈。”
沈祭梵臉色有些黑,陰陽怪氣道:“再撞幾下就不暈了。”
這顯然是反話來的,安以然爬起來看他,小下巴微微擡了擡,哼哼聲,咕噥道:“沈祭梵,你太壞了,你就是沒安好心,你就是想讓我頭暈,我難受你就高興了是吧?然後又跟人串通好扎我針是吧?你真是太壞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要不是你要來這裡,我纔不會遭這些罪,你明知道我會有反應,你還來這裡。”
沈祭梵還是那動作,沒變,或者正在試着舒展筋骨,邊迴應她道:
“我哪裡知道你反應這麼強?昨晚我說會來這裡,你並沒有反對不是嗎?”
“我根本就不知道這裡這麼高!”安以然強調,臉上很不高興,坐車不噁心嘔吐的人是永遠不知道暈車加高原反應嚴重的人的痛苦的,有些薄怒:“我從馬上摔下來就因爲高原缺氧才暈倒的,你不是知道的嘛?你都知道還來這麼高的地方,你就是故意整我的,沈祭梵,你就是沒安好心,我覺得你太壞了。”
安以然一通埋怨完,又往他身邊爬,伸手抓他的衣服,小小聲說:
“我好餓礙,沈祭梵,你給我叫吃的吧。我聽說三毛說香格里拉有烤全羊吃,沈祭梵,我要吃烤肉,沈祭梵,要不你帶我出去吃吧,好不好?”
沈祭梵此刻那神情,怎麼說呢,無比之精彩。安以然覺得沈祭梵怪怪的,盤着小腿兒坐他面前,伸手戳戳他胸膛說:“礙,沈祭梵,你怎麼一動不動的?”
“然然!”沈祭梵有些剋制不住,安以然頓了下,立馬眼底一亮,拍了下手:
“哈,沈祭梵,你是不是腿麻了呀?”安以然那雙黑漆漆的大眼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眼底一片神采飛揚,哈哈大笑着,伸手往他腿上戳,又戳,再戳。
沈祭梵那感覺真是,呃,非常不好:“然然,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呼?”安以然驚了下,因爲沈祭梵臉色很黑,眼神很可怕,氣勢很駭人。
“你才捨不得呢,”忽地安姑娘下巴驕傲的一擡,挑着嬌媚媚的眉眼挑釁的看他,忽而又哈哈大笑,伸手又戳了下他的腿,上上下下戳着:“哈哈,要動一動纔會好呀,這可是你說的哦,哈哈……”
“然然!”沈祭梵有些暴躁的低怒道,拳頭緊握,忍着拉伸的那一下劇痛伸出腿出去,很快伸展了下腿腳:“小東西,就是欠收拾是嗎?”
安以然嚇得咿咿呀呀的亂叫着,已經從牀上滾牀外面去了,“咚”地一下掉在了地上,“礙嗨--好痛,胳膊斷了,沈祭梵胳膊斷了!”
沈祭梵下地,強行舒展着筋骨,很快血液流通恢復了過來。步子沉穩的走繞過牀尾,停在她眼前。安以然趴在地上咿咿啊啊的怪叫着,一雙大她兩三倍的大腳掌停在她眼前,安以然愣了愣,仰着頭,緩緩擡眼從下往上望去:
呵,爺好高啊,她完全就是仰望都望不到頭頂,感覺沈祭梵那頭是無限延伸。
“沈祭梵,”安以然伸手摸摸沈祭梵的腳,撓癢癢似地,覺得他的腳還挺白的,擡眼望着他,苦拉着臉說:“胳膊摔斷了啦,沈祭梵,好痛礙。”
苦肉計哇安姑娘,爺冷眼睥睨,不爲所動。安以然咕噥了句:“真沒良心!”
沈祭梵嘆息,這小磨人精。俯身把人提起來,黑着臉把人按牀上坐着無奈道:
“我看你是精神得很,好全了?”
“沒有呢,還有點暈,是真的在暈。”安以然嬌哼哼的說,伸手戳戳他,擡眼望沈祭梵,撇撇嘴,撐開眉眼,不高興的說:“你好啦?怎麼可以這麼快啊?”
“小東西,你是惦記着我手腳不能動的那天呢。”沈祭梵撒氣的捏了下她的臉,低聲道:“好了就起來,我們訂婚去,請來的人都等我們一天了。”
“哈?”安以然雙手捂嘴,又鬆開:“我都病成這樣了你怎麼還想着訂婚礙?你就不能多爲我想想嘛?沈祭梵,沈祭梵我不要坐車,我不想去,可不可以嘛?”
抓着他袖口左右搖晃,軟乎乎的求着。沈祭梵氣息冰冷,目光冷冷的看着她。良久,陰沉的怒氣壓下去,不帶感情的擋開她抓住袖口的手,冷聲反問:
“怎麼,又後悔了?這次又是什麼原因?地方不好,讓你受委屈了?還是又想通了,嫌我老,覺得配我你吃虧了?說吧,這次是什麼原因,說來聽聽。”
“礙喲礙喲,沈祭梵你看看你這樣子,太難看了。我哪有說後悔了?真是的,我就不想坐車啊?那個不是在普達措嘛?我不要坐車,我想到坐車我就頭暈…那要不然,你把儀式搬來酒店,我們在這訂婚不好嘛?”安以然不高興的嘟嚷道。
沈祭梵聽她這麼說,臉上總算好看了些許,伸手握住她肩膀低聲道:“那你想怎麼樣?你的朋友,都在那邊等我們,等到現在,我們如果不去,你覺得好嗎?”
“礙,可是……”安以然抓抓頭髮,“我真的不想坐車,最好是現在不要,坐一下我頭會好暈好暈,很難受的,沈祭梵,你不要勉強我好不好?這個我真的不想……要不,我打電話讓三毛她們來酒店啊,反正她們遲早要回來的。”
沈祭梵卻不答反問,低聲道:“不是想吃烤全羊嗎?不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礙,沈祭梵,你答應我吧,好不好?”安以然伸手抱住他虎腰,抱着他往身邊拖,臉沈祭梵胸腹上蹭來蹭去:“沈祭梵,沈祭梵……”
“好。”
沈祭梵伸手輕輕揉着她的頭髮,安以然聽他答應立馬高興了,跳起來爬牀上去,身子往他撲去,沈祭梵當即伸手把她兜住。安以然雙腿盤在他身上,手抱住他脖子,嘴巴直往他臉上親:“太好了太好了,哈哈,沈祭梵,我好愛你哦。”
沈祭梵抱着滿心歡喜的小東西在屋裡轉着,心情也跟着飛揚起來。小東西就是有這種本事,氣怒之盛卻又能在瞬間讓他心情愉悅。
抱着她,好個親,安以然笑眯眯的,兩人一人親一下,一邊親一下,玩得倒是挺嗨皮。沈祭梵在這時候感覺,他活年輕了,爽朗的笑聲在屋裡傳蕩。
三毛,一刀兩口兒被突然召回來明顯很不樂意,那邊正跳舞來着,大口吃着烤羊肉,大碗喝着青稞酒,藏民們的歌舞一個接一個,所有人圍着鍋莊跳舞。嗨皮得不行,人都回來了,魏崢、舒默和之前跟着過來的魏門和舒門的人。
幸好沈祭梵訂的這套房寬敞,這些七啦八啦的人涌進來都不算擠。
沈祭梵坐着,神情隘意,安以然在沈祭梵身前走來走去,時不時看着涌進來的人,對這些衣着講究卻呆板統一的“觀禮嘉賓”們很有意見,裝模作樣的走來走去,在想着應該從哪開始的好。
“可樂姐姐,你快點行不?姐們兒後頭還有活動。”三毛忍不住出聲了,這妞兒純粹瞎折騰呢,那麼盛大個訂婚宴上,男女主人都不出現的,這算是奇葩了。不過,好在真是挺熱鬧,一個個樂不思蜀了這是。
“別急嘛,催什麼呀?”安以然覺得應該請大家吃糖,或者吃喜宴啊,正好她沒吃東西,不能把人都放走了。
魏崢笑笑,小姑奶奶這是又在想什麼法子折騰人了?
安以然轉身抱着沈祭梵在他臉上親了下:“沈祭梵,我也想吃烤羊肉,我也想看錶演,可是我不想坐車,你說怎麼辦礙?”
沈祭梵握着她的手,說:“找附近的藏民家去,好嗎?場地雖然小點,但你想吃的想看都有。”
“好啊好啊,但是,你得讓他們都不走,人多才熱鬧啊。”安以然笑着說。
魏崢望了眼天花板,果然……
沈祭梵點頭,擡眼看向魏崢,魏崢出列:“是,我這就去聯繫。”
香格里拉這邊許多藏民家都接待遊客,每家都有自己的方式招待遠到的朋友。當然,按人次收費的,費用包括吃喝用。像安以然他們這臨時起意的很少能馬上聯繫到人家,因爲這邊的遊客量還是比較大,能接待遊客的藏民小院都需要提前預約。
不過,魏崢總有辦法聯繫到最好的去處,安以然在魏崢回來的時候說:
“好啦,我們的訂婚宴要開始啦。”
轉身拉着沈祭梵,小聲說:“快點你把戒指戴我手上。”
沈祭梵順着她,伸手揉揉她頭頂,拿出戒指,握住她的手,冰涼的戒指輕輕帶進她的無名指上,然後,緊緊相扣。
安以然掙脫開他的手,怎麼跟之前他求婚時候的戒指不一樣?而且,訂婚不該是帶中指嗎?
“沈祭梵,戒指是不是小啦?爲什麼不戴中指?”安以然轉動閃亮的戒指問。
沈祭梵但笑不語,再次緊緊握住她的手,遲早都要戴上去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麼關係?
“喜歡嗎?”沈祭梵在她額頭上吻了下。
安以然點頭,其實她想說就那樣吧,馬馬虎虎,她對這個沒什麼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