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藎忱說的慷慨激昂,但是不代表大家都能理解他的意思。
“華夏九州,物產豐美、一望無垠,難道也可以說是方寸之地麼?”樂昌有些不解。她也是看過不少書的人,除了《山海經》那種古人想象出來的東西之外,其餘人幾乎都在說華夏爲中央之國、九州之地乃是天下最富饒之地、也是最遼闊之地。
因此樂昌對李藎忱把目標放在滄海上,的確有些不解,但是更大的不解還在於爲什麼李藎忱會說華夏只是方寸之地。
“世界廣闊,遠非只有華夏,朕這些年也看了不少從嶺南那邊蒐集過來的消息,南洋遼闊,而南洋之南有連綿大島,更不要說大漢交趾之南陸地也是連綿不盡,甚至還能向西連通西域。”李藎忱沉聲說道,“不說別的,單單就是在極西之地,尚且還有一個大秦,一個在四五百年前就已經足夠強盛的大秦,既然能有這麼一個國家存在,那就說明越過西域,顯然還有更加廣闊的土地,也同樣可以培育出來一個強大的王朝。”
樂昌等人都有些驚訝,這的確是她們之前從來沒有想象過的場景。
極西之地······
那裡能抵達的了麼?
那裡是不是真的就是《山海經》之中描述的神奇土地?
世界或許真的要比自己想象之中的大······
樂昌看向自己的兒子,目光之中更多了幾分慈愛和期待。
那些或是荒蕪或是繁華的土地,或許就需要自己的孩子去探索、去征服了。
這也應該是李藎忱作爲一個父親,能夠送給他的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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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西之地,是不是反而就有可能是極東之地?”同樣的話,李藎忱又說了一遍,這一次並不是對後宮的妃嬪們。
樂昌她們終究只是女子,並不是李藎忱重男輕女,而是現在這個時代的社會風貌,註定了她們就算是知道了這些,也只是知道了。
真正能夠決定這一切的人,還在課堂上,還年輕。
因此李藎忱來到了金陵書院。
如果說李藎忱在金陵,什麼是他去的最頻繁的地方,恐怕除了御書房之外就是金陵書院了。對於李藎忱來說,現在的金陵書院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用來斬斷世家對教育和人才培養的壟斷。而對於大漢來說,金陵書院更是希望,是大漢未來走向更遙遠地方的希望。
“陛下,書上有云,地方天圓,所以極西爲什麼會是極東?”站出來說話的是李淵。
這個小子已經用自己的成績證明在整個書院之中誰是老大,現在已經隱隱有書院之中學生領袖的風貌,因此對於李藎忱的問題,他也站出來第一個提出疑問。
天圓地方,的確是古往今來人們公認的,這也不怪古人,在沒有什麼測量儀器的古代,出現這樣的認知也在情理之中,尤其是古人也沒有條件完成從東到西或者從南到北的航行,當然也不可能知道實際上地球是圓的,單純用肉眼去看,的確是天圓地方。
而這樣的規律也自然被這個時代的人們繼續奉爲圭臬。
華夏雖然自古就有欽天監,但是欽天監主要都是觀察記錄天象之中的異常用來服務於政治,華夏的天文和地理真正開始全面發展實際上還是要到元明時期,西方傳教士的出現以及郭守敬等天才的橫空出世,讓華夏開始正式的認識到了天文和氣象的變化和整個世界運行之間是存在足夠規律的。
已經有不少人躍躍欲試,想要跟着李淵一起反駁李藎忱。
如果不是因爲那是皇帝陛下,他們就不只是“躍躍欲試”了。
李藎忱並不責怪學生們,他只是微笑着說道:“那你可曾到過天邊?就真的看到太陽從天邊落下,而我們再也無法向前了麼?”
李淵頓時漲紅了臉。
學院之中一向講究的就是“實事求是”,可是正如李藎忱所說,自己還真的沒有到過、沒有見過,就算是按照古人書籍上所說,那也終究都只是猜測。
因爲李淵相信古人也應該沒有到過、沒有見過,否則他們更應該有詳細的記錄,記錄天邊到底有什麼。而且也應該有人有記錄下來,到底通過什麼辦法才能到達地的盡頭。
至少不會是歸墟和無邊無際的瀑布這樣模棱兩可的記載。
每個人的記載不同,那就肯定說明有人是錯的,或者說明大家都是錯的。
因此自己反駁李藎忱的話在根本上實際上是沒有依憑的。
“朕倒是認爲天和地或許是圓的,爲什麼呢?”李藎忱饒有興致的走到課桌前,拿起筆在板子上畫了起來,“或許諸位有機會到過河邊或者海邊,當我們向海平面眺望的時候,當一艘船出現,我們先看到的是什麼?”
李淵皺了皺眉,對於出生在關中,甚至都沒有見過大海的他來說,這個問題顯然很有挑戰性。而此時另一名有些瘦弱的男生站了起來,恭敬的說道:“啓稟陛下,學生記得沒錯的話,應該是先看到船的桅杆,然後纔會看到船。”
“沒錯,那麼爲什麼是這樣的?如果地是平的,那我們豈不是應該直接就可以看到整個船麼?”李藎忱話鋒一轉。
整個學堂上頓時沉默了。
這個問題,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自然也從來沒有思考過。
“因爲地不是平的······所以我們才能先看到桅杆、再看到船。”那名男生皺眉道,顯然他也不敢相信事實是這樣的,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解釋?
李藎忱大笑着點了點頭:“沒錯。你叫什麼名字?”
“學生張須陀!”
李藎忱的笑聲差點兒戛然而止。
沒想到大漢的金陵書院,竟然當真臥虎藏龍。
張須陀可不是什麼等閒之輩,歷史上此人是隋朝大將,曾經追隨史萬歲平定巴蜀和南中,又追隨楊素南征北戰,被認爲是隋朝後期的柱石人物,名將秦瓊就曾經追隨他。張須陀最後卻死於李密之手,輸給李密這種隋唐亂世之中的梟雄,也不算恥辱了。
今年金陵書院招生的名單李藎忱並沒有看,他也不想、也沒有精力對金陵書院事事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