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漢王元年八月初五,距離象徵團圓的中秋節只有十天。
清晨的曙光照亮大地的時候,李藎忱所部前鋒陳智深接受南陳河東王陳叔獻投降,作爲此戰的主帥,南陳豫章王陳叔英在前一夜留下遺書希望李藎忱可以善待自己的部下和百姓,然後走上營寨北側的小山面向建康府揮劍自刎。
當陳叔堅身死之後,陳叔英就承擔起了西線的戰事,現在這一場大戰已經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所以陳叔英自刎謝罪,等於承擔下了對這一場大戰的責任。
同日,位於陳叔英大營側後方的江總所部不戰而潰,江總棄軍而逃,退入建康。
“參見殿下!”先一步抵達的陳智深等人同時拱手。
李藎忱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入陳叔英的中軍大帳。
已經解下衣甲和兵刃的陳叔獻正跪在營帳中間,手中托盤上放着陳叔英的帥印,看到李藎忱進來,只是默默地將手中的托盤舉起來。
李藎忱伸手接過來這象徵南陳西部統帥的帥印,淡淡的說道:“起來吧,要真的算你還應該是本王的大舅哥。”
陳叔獻默默地起身,顯然李藎忱這個笑話讓他並不覺得可笑。
而李藎忱看着陳叔獻,多少也有些感慨。歷史終究還是改變,本來率軍投降的應該是陳叔英,而且是在沒有怎麼打的情況下,可是陳叔堅的死終究是刺激到了陳叔英,讓這位三王爺拼命連戰兩場,而且最後竟然還以死殉國。
“這一戰,我們兩邊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這個朝廷如你所見,已經不值得任何人爲之效忠,”李藎忱的聲音高昂的許多,他是在對着陳叔獻說,也是在對着身後的幾名將領,更是對着營帳外面的那些將士們說,“時代已經改變了,而走向更美好的生活的責任就落在我們的肩膀上。”
“說這些有什麼用?”陳叔獻低下頭。
人死不能復生。
“某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李藎忱揮了揮手,“某也不會囚禁或者虐待陳氏子孫,畢竟錯不在你們,而在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某可以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到地方擔當太守,一個是前往蜀中的書院教書,河東王也是有名的聰慧之人,班班大才,不用豈不是某沒有識人之能。”
陳叔獻有些詫異的重新擡起頭來:“你······放過我?”
李藎忱輕笑一聲:“也罷,成都書院已經開始着手組建有關於行軍佈陣的學堂,專門用來培養將領,不知道河東王有沒有興趣先去了解一下?”
遲疑片刻,陳叔獻微微頷首:“好。”
他本來就是軍中將領,要是真的去當一方太守,實在是也有些擔心自己的能力,但是這教書的事情卻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這樣也可以讓自己遠於朝廷。
這朝廷的紛爭,他已經沒有心力捲進去了,而且身爲即將註定的前朝遺族,當然是讓自己越不顯眼越好。
李藎忱微微頷首,看着陳叔獻退下,方纔重新將目光轉移到裴子烈等人身上。而陳智深這個時候忍不住說道:“殿下,我們真的要放過陳叔獻?此人率軍在這幾天的廝殺裡面可是沒有少給我們造成傷亡,弟兄們對他可都恨得牙根癢癢。”
李藎忱擡起頭,冷聲說道:“這一戰,流的血已經夠多了。而且各爲其主,沒有什麼好說的。你們與其在這裡想着要找他報仇,不如考慮考慮爲什麼會戰死那麼多人。陳叔獻佈置的防線,某在來的時候已經看過了,弓弩手、刀盾手和長矛手層層配合,壕溝有前伸、有縱深,而且鹿砦和拒馬的佈置也非常巧妙,我們的人很多都死在搬開鹿砦的過程中了。這是你們應該吸取的教訓,好好總結!”
陳智深等人登時不敢多說,而李藎忱的聲音並沒有緩和:“我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都出身陳軍,對於陳人的軍隊以及佈置安排非常清楚,這一戰敵人士氣不振,我們尚且打成這個樣子,你們好好反思反思,否則以後我們再憑什麼北伐?若是你們真的有心,這個時候應該是去向陳叔獻請教一下,而不是在這裡發牢騷,甚至還想殺了他!”
陳智深等人唯唯諾諾退下,只剩下裴子烈自己還在營帳之中,他有些無奈的說道:“殿下,這一戰有地形的限制,打成這樣已經比我們的預期還要高了。”
李藎忱擺了擺手,沉聲說道:“某知道。”
“那?”
“可是大士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當初在呂梁爲什麼會戰敗?”李藎忱敲了敲桌子說道,“雖然我們的預期不高,雖然我們的兵力充足,但是到最後我們卻還是大敗而歸,如果不是撤退及時的話,恐怕這一路大軍就真的葬送在呂梁了!”
裴子烈嘆了一聲,這個問題他當然考慮過:“咱們的將領和北方的將領相比還是缺乏實戰經驗,當時的周人已經和齊人打了十餘年,而這十餘年之中我們除了華皎之亂外,根本就沒有遇到什麼大戰。當初司空進攻淮南,實際上是因爲齊人國力不足,爲了保證北方洛陽一線的戰事而不得不撤退的。”
頓了一下,裴子烈緊接着說道:“除了將領之外,我們的器械和敵人所差無幾,但是我們沒有足夠的騎兵,只能依靠蕭將軍那樣的猛將率領一小隊人馬衝鋒敵人中軍,以求能夠出奇制勝。而我們的兵馬總數和敵人也有差別,畢竟這江南之地終究比不上中原人口繁密啊。”
李藎忱微微頷首,裴子烈和自己所想的差不了多少,南陳實際上除了佔據一定的先手優勢之外,根本沒有多少其餘的優勢。當北周軍隊源源不斷的開過來的時候,吳明徹當時就只能選擇撤退了。
在將領的經驗上、兵馬的數量上等等,南陳當時真的不佔優勢,而幾年之後的現在,又真的佔優勢麼?要知道北方的戰鬥,可是從來都沒有停止啊。
李藎忱沉聲說道:“現在我們利用流水化的生產,已經可以在器械和水師方面保持更大的優勢,而且隨着北方內亂的持久,他們的人口優勢也會越來越低,所以現在僅剩下的就是我們的將領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