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是誰想要殺了我
小城的早晨是忙碌而混亂的,年久失修的馬路上無數小汽車、三輪車擁擠在一起,喇叭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一臺灑水車放着經典名曲《一步之遙》,只是破爛的音箱將小提琴的清新變得支離破碎。
人流洶涌的街頭,小販們大聲叫賣着各種產品,需要養家餬口的人們埋頭走向自己的工作點,孩子們擠在擁擠的校車中眼睛裡還是一片清亮,而街頭匆匆忙忙的行人們兩眼充斥着迷茫。
律師威爾遜先生如往常一樣早早起牀,他得遵守自己幾十年如一日的規矩:按時上班,而且要比所有的員工先到。
雖然自己只是這個小城衆多律師之一,但他很多的堅持讓他在律師行業裡鶴立雞羣,生意多得令自己每一天像個陀螺一樣的直轉。
他在自己的辦公樓大門口下了車,門口仍舊穿着19世紀禮服的門童恭敬地幫他把門拉開,威爾遜先生志得意滿地衝他們點點頭,挺胸擡頭大步邁進了巨大的玻璃門內,大廳的前臺坐着一位美麗的女士,她看見威爾遜先生走了進來,也趕緊站起來點頭示意。
這棟樓還是19世紀維多利亞風格的大樓,歷經風雨洗禮仍舊熠熠生輝,是這座小城的城標建築,富麗堂皇的大廳內裝飾着豪華的水晶吊燈,大理石地板光可鑑人,古老的電梯經過細心的保養仍舊安全行駛,橡木製成的電梯門充滿了歷史的厚重感。
他邁着尺寸相當的步伐,走到電梯間,僅有的兩部電梯在這個時段都會比較緩慢,此刻還稀稀拉拉站着幾個等待電梯的人。
一旁的電梯管理員恭敬地向他問好,威爾遜先生輕輕地點了點高傲的頭顱,他在想,是否該給自己的那一層辦公室裝一個專門的電梯,畢竟跟所有人擁擠在一臺電梯裡的感覺也不怎麼好。他一邊思考,一邊對着打磨得像鏡子般明亮的橡木們整了整自己的領帶。
在他的身後,站着一個個子中等的男性,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夾克,休閒褲下的皮鞋看上去有點髒,男人的五官十分普通,膚色黝黑,屬於街頭上那種行色匆匆爲生計奔波的千萬人當中的某一個,他臉色有些蒼白、略帶病態,那灰白色的短髮跟麻木而空洞的眼神演繹着他的一生,註定他這輩子都需要這樣糊里糊塗地活着忙碌着。
威爾遜先生只是匆匆瞅了他一眼,便忽略了過去,他心裡有一瞬間覺得這個人又小小面善,可是,大概是某天上班的時間也見過的吧,這種事情,威爾遜先生根本就時間沒放在心上。
電梯來了,等待電梯的人蜂擁而入,威爾遜先生站在按下18樓的按鈕,便小心地站到一角,以免被人羣將自己筆挺的西裝弄皺。在他身後,那位灰衣人也低着頭走進電梯,應該是有人跟他在同一樓層,他只是看了看電梯按鍵,便也安靜地站在一角。
在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中,電梯把一個又一個工作的人送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威爾遜驚訝地發現,那位灰衣人竟然一直沒有下電梯,只是仍舊兩眼茫然地看着地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一直到18樓,威爾遜先生忍不住好意提醒。
“先生,你應該是坐錯了電梯,這已經是最高一層了。”
電梯門開了,威爾遜先生拉開鐵柵門走出過道,轉過身低下高傲的頭,跟眼前這位比他矮上一截的男人輕聲的提示。
灰衣人擡起頭,迷茫的雙眼眨了眨,突然微笑了起來。
“我也到了,威爾遜先生。”他緊跟着威爾遜跨出電梯,身後,橡木製成的電梯門緩緩合攏,鉸鏈的‘嘎嘎’聲再次響起,電梯漸漸下行。
“你是?需要找律師麼?”
威爾遜眯起了眼,打量着眼前的這位年輕人,一隻手悄悄伸進了自己的包裡。
他的包裡面,有一支伯萊塔BU9 Nano手槍。這是那位大老闆委託人送給自己用來作爲隱蔽攜帶的自衛武器,這種手槍沒有外置式套筒鎖或空槍掛機解脫杆,也沒有外置式手動保險。沒有這些突出的控制組件,讓使用者在某些需要一個快速而乾淨俐落地抽出手槍的場合或情況下,減少武器與服裝絲線勾掛的可能性。他爲此試驗過無數次,拔槍的動作自己也覺得乾淨利落。
眼前的這個小個子男人,雖然看起來對自己毫無威脅力,但,這樣的國家這樣的城市,危機無處不在,說來就來,小心一點總不爲過。
灰衣人突然站直了身姿,氣勢變得有些咄咄逼人,“這是你的武器麼?威爾遜先生?”他的手裡變戲法似的多了一把手槍,威爾遜臉色突變,伸進包裡的手突然變得僵硬起來,因爲他發現,自己的包是打開的,而那把跟文件之類放在一起的手槍已經不翼而飛,此刻正握在對面的灰衣人手上。
“你有什麼需要呢?”威爾遜臉色蒼白,他想起今天帶的現金不多,不知道能否滿足面前這位突然之間變得充滿了危險氣息的男人,“我沒有太多的現金”。
“跟你聊聊天而已,費爾南德茲.威爾遜,威爾遜大律師。”灰衣人擺擺手中的手槍,“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我的化妝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好歹我們也見過兩面的,威爾遜先生,開門吧,趁着現在你的辦公室沒人,我們好好聊聊。”
“你究竟是誰?我們見過麼?”威爾遜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的平靜,他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了律師所的大門。
該死的。
他突然想了起來。
那種眼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種突然冷漠而平靜的眼神就讓自己心生警惕,爲什麼自己連這個都忘記了呢?自己在電梯間就應該想起來,這個該死的傢伙,竟然敢在這裡出現。
他隨手放下了自己的鑰匙,側頭看着走在身側的男人,“莫先生,你真大膽,難道不知道現在到處都在通緝你麼?你過來是找我陪你去自首嗎?這個想法不錯,我陪你去,會當你是自首處理,我會在法官面前幫你,你看怎麼樣?”
“認出我來啦?”
莫磊滿臉譏笑,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威爾遜先生真是巧舌如簧,不過你也應該聽說了我做事的手段,所以,就別抱什麼僥倖心理了,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就成,否則的話,我不介意再殺一個律師,尤其是知道怎麼鑽法律空子的流氓律師。”
說完,莫磊指指威爾遜隔壁的辦公室,“伯尼金的房間換上誰來坐了啊?”再指了指牆上的掛鐘,上邊的分針跳到了7點30分,“你還有一個小時時間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好嗎?我問,你答,別猶疑別思考,我不想對你有什麼刑罰,因爲那會讓你餘下的日子裡夢魘纏繞。”
“你對一個律師的恐嚇會給你帶來巨大的麻煩。”威爾遜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下,擡頭看着莫磊,只是閃爍的眼神出賣了自己內心的惶恐。
“那麼,莫磊先生,你想知道什麼呢?我允許我自己在職業道德以內來回答你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誰想要我的命。”
莫磊對威爾遜的自我感覺毫不在意,他也走到沙發的正對面做好,手中的槍口對準了威爾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