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裡多了一座秩序樓後,百姓們其實並不知道江湖發生了什麼變化,因爲風浪不及他們。
可是從有秩序樓的那天開始,江湖就真的變了。
秩序樓對外宣佈,雲州城各大幫派宗門,皆可加入秩序盟,共同制定規則,共同守護秩序。
凡成爲秩序盟成員者,不管幫派規模大小,人員多少,只要被秩序盟接納,便可得秩序盟庇護。1
秩序盟的成員,無論哪一方受到威脅,其他成員,皆要全力以赴。
第一個站出來表示歡迎的就是望鄉臺,願意與秩序樓共同維護雲州江湖秩序。
衆所周知,望鄉臺被襲擊,是江秋色和駱神賦等人擊殺了那些悍匪,幫望鄉臺搶回被劫走的財物。
所以望鄉臺第一個站出來,並沒有出人預料。
出人預料的是青鳥樓。
秩序樓在成立的那天就給莊君稽送了請柬,但莊君稽並沒有赴會,也沒有派人道賀。
秩序樓在發出江湖邀請之後,江秋色親自去碼頭求見莊君稽,商討結盟之事,又被莊君稽回絕。
所以許多人都說,這青鳥樓,大概就會成爲秩序樓立威的第一個目標。
可是等了這幾個月的時間,青鳥樓依然故我,秩序樓也沒找麻煩。
想看戲的人便覺得有些無趣,有些人甚至都按捺不住的想去提醒一下秩序樓,是不是忘了莊君稽不給面子的事。
然而就在這時候,誰也沒有想到,讓秩序樓的秩序出了些問題的不是江湖客,而是契兵營。
就在秩序盟的規模達到一定地步之後,這雲州城的江湖也達到了一定地步的平靜。
所有做江湖客生意的人,每個月按時繳納盟費,就能得秩序盟的照顧。
凡是繳納盟費的商戶,店鋪,門口都會插上秩序盟的飛鷹旗。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接管雲州城治安的契兵營開始在大街上張貼告示。
凡是逼迫或是誘惑商戶,收取保護費的江湖勢力,一概被認定爲邪教。
也不知道爲什麼,契兵營和秩序盟,突然就成了這個局面。
北野王府那邊一言不發,對這種事,北野王還看不上眼,但歸根結底,契兵營代表的也是朝廷。
天水崖那邊也是一言不發,因爲神宮歷來高高在上,可人們忍不住推測,神宮似乎也開始覺得秩序盟不順眼起來。
不然的話,契兵營爲什麼突然就開始張貼這樣的告示?
契兵營將軍元輕則召集各分營的將軍和都尉議事,下了一條極嚴苛的軍令。
契兵營守護雲州,有保衛百姓不受欺辱的職責,所以對於最近還敢放肆的江湖勢力,務必嚴肅懲處。
各分營,每天輪流派兵上街巡視,一旦發現有人對商戶收取保護費,當場拿下,立刻嚴辦。
這才風光起來的秩序樓,好像一下子就又被打入谷底。
碼頭。
林葉看到莊君稽又在釣魚,忍不住搖了搖頭。
“你似乎是在看不起我,若有話說便直說,少拿那種眼神看我。”
莊君稽瞥了他一眼。
林葉:“你釣你的慈悲魚,管我做什麼。”
慈悲魚,顧名思義。
幾個月了,莊君稽一條魚都沒有釣上來過,每天拿個魚簍帶着魚竿到河邊,來時是空的,回去也必然是空的。
林葉把東西遞給莊君稽:“這個月的藥酒,按時按量喝。”
莊君稽:“這藥酒,着實是快要喝吐了,問你這藥酒作用,你又不肯說。”
林葉:“不是不肯說,是怕你不理解,我還要解釋,太麻煩。”
莊君稽:“你說話是按字收錢的麼?解釋又有多麻煩。”
林葉挨着莊君稽坐下來,思考了片刻後,打算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來掩飾一下。1
他擡起手,左手使勁握拳,然後右手的食指往左拳的縫隙裡邊捅。
他說:“看到了嗎?太僵硬,進不去,非要進去,必被撕裂。”2
然後他把左手拳頭鬆開,也是握拳的姿勢,但是不發力,只是保持個拳形。
他再用右手食指放拳頭縫隙裡捅:“看到了嗎?軟下來,孔放大,是不是一下就通過了。”1
莊君稽睜着一雙病態的大眼睛看着他,彷彿在看着一個病態的流氓。1
也不是彷彿,他覺得林葉就是在耍流氓。
林葉其實沒懂莊君稽爲什麼覺得他在耍流氓,因爲林葉根本就沒有經歷過莊君稽以爲的那種事。
莊君稽:“你動作做的很好,但請你不要再做了,還是用說的吧。”
林葉嘆了口氣。
他怕麻煩就在於此,他不願意說很多話。
沉默片刻,林葉道:“繼續喝就是了。”
莊君稽也嘆了口氣:“你學了許多東西,唯獨漏了學說話?”
林葉起身:“告辭。”
莊君稽問:“最近你們契兵營,是不是在針對秩序樓?”
林葉回頭:“不是。”
莊君稽:“你應該知道,如果一個人要撒謊的話,都會話多起來,用更多的話來證明謊言是真的。”
林葉:“我不用。”
莊君稽點了點頭:“那就是在針對秩序樓了。”
林葉:“你從一開始就明白這些,所以纔不理會秩序樓的邀請,老狐狸。”
莊君稽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候,跳蚤出現在不遠處,一直看着林葉這邊。
莊君稽擺了擺手:“快去吧都尉大人,你現在是真的忙。”
林葉轉身走了,跳蚤連忙迎上來,壓低聲音說道:“唐總捕讓我給小爺送個消息。”
林葉:“說吧。”
跳蚤道:“今天一早,秩序盟的人去所有商鋪挨家挨戶的通知,從今天開始,秩序樓不再收任何商戶的盟費,並且,從明天開始,如數退還以前所交的盟費。”
林葉道:“知道了,你做事小心些,最近大概不會太平。”
跳蚤笑了笑:“多謝小爺,那我先回去了。”
秩序樓如此辦事,大概是懂了,他們爲什麼能存在。
林葉很清楚,秩序樓和北野王一定有關係,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都不可能沒有牽連。
最近秩序樓有點飄,發展秩序盟這種事,觸及到了北野王的底線。
當年朝心宗不就是這麼辦的嗎,逐漸發展成了擁有上百萬信徒的邪教。
秩序樓如今又來這一套,北野王若是不敲打敲打,他們大概會越來越飄,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回到契兵營沒多久,林葉就見將軍姜生尚一臉笑意的回來。
“有好事?”
林葉問他。
姜生尚道:“剛纔元將軍下令,契兵營從今天開始不再調派那麼多兵力巡邏,每天只保證兩次巡街即可,而且巡街的兵力從一校降爲百人隊。”
林葉:“這也值得你高興。”
姜生尚道:“這就意味着,我們不會跟誰誰誰起什麼衝突,不起衝突就不會有傷亡,當然值得高興。”
林葉輕聲說道:“暫時的。”
姜生尚問:“爲什麼?”
林葉:“瞎猜。”
說完抱了抱拳就走了,姜生尚擡手撓了撓腦門,心說這個傢伙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林葉說這是暫時的,是因爲他已經瞭解北野王的性格。
北野王不想做什麼是不想,一旦動了念頭,就不可能這樣隨隨便便又把念頭撤回去。1
敲打?
那不是北野王的性格。
林葉只是暫時沒有搞清楚,江秋色他們,到底和北野王之間是靠什麼聯繫起來的。
與此同時,秩序樓。
江秋色站在五樓的露臺上,扶着欄杆,俯瞰大街上的人來人往。
在他手邊不遠處,就是秩序樓的標誌,一隻振翅的飛鷹。1
“東家那邊怎麼說?”
他問。
卻沒有回頭。
坐在屋子裡正在泡茶的駱神賦笑了笑道:“東家說,這不過是北野王的小手段罷了,不用在意。”
江秋色又問:“東家到底是想做什麼?”
駱神賦道:“你最近的話好像特別多。”
江秋色:“你最近的話好像特別少。”
他回頭看向駱神賦:“我知道你們一直都在一塊,所以有什麼事都不願和我說,但你該明白,我可以直接去問東家,如果我直接去了,以後也就都輪不到你再去見他。”
駱神賦眼睛眯起來。
這個江秋色是最晚入夥,可他是東家派人直接領過來的人,而且東家交代的格外明白,江秋色是他的信任的人。1
江秋色道:“我給足你面子,所以纔不會過問你去見東家的事,可面子這種東西我能給,也能撕下來。”
駱神賦沉默片刻,笑了笑:“你說的沒錯,最近我心情不大好,所以確實話少了些。”
他起身,走到江秋色身邊說道:“東家的意思是,北野王怕的是秩序樓成爲下一個朝心宗,所以纔會讓契兵營打壓。”
“但你也知道,東家讓咱們做事,不是怕拓跋烈,也不是幫拓跋烈,而是爲了最終除掉拓跋烈。”
駱神賦道:“你知道東家的實力,他能隱藏我們的身份,讓拓跋烈用我們,這正是東家要走的第一步。”
“第二步,既然拓跋烈用了我們,那就別想再甩開我們,他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江秋色:“爲什麼?”
駱神賦道:“知道我爲什麼今日非要讓你來五樓這裡看外邊嗎?”
江秋色看向他。
駱神賦伸手指了指城門方向:“等着就是了。”
他們沒等多久。
大街上忽然變得安靜下來,是因爲百姓們都被銅鑼聲驅散,不許有人在街上,也不許有人沿街觀望。
銅鑼聲過去之後,一隊一隊的騎士進城,後邊跟着長長的車隊。
有一輛馬車上插着兩面棋子,一面金黃色,一面杏黃色。
世人皆知,金黃色是皇族的顏色,杏黃色是上陽宮的顏色。
一輛馬車上有這樣兩面旗子,就說明馬車裡的人,罕見的具備兩種令人望而生畏的身份。
“咱們雲州的新城主。”
駱神賦笑着說道:“業郡王府的世子殿下,還是上陽宮的司座神官。”1
他拍了拍江秋色的肩膀。
“你是東家的人,但東家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到底有多大的本領?”
江秋色眼睛也眯了起來,因爲他覺得,那兩面旗子可真刺眼。
駱神賦道:“拓跋烈是北野王,可在皇族世子眼中,他這種王一文不值。”
他嘴角上揚:“世子來踩北野王,狗咬狗的大戲,好好看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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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第一天後就沒有存稿了,這幾天身體又略有不適,我寫幾章發幾章,但每天最低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