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是毫無憐憫的醫治過程了。
幾秒鐘弄妥汗巾男後,殷皇后轉身蹲下,溫柔恬靜得如春風般詢問老婦人的傷情。治療時也先用銀針封住了痛感,而後纔給老婦人接骨、上藥。
周遭一片鴉雀無聲。
夏清陽擦擦手,讓賀明華把汗巾男丟到遠一點的地方去。
“徐兄,殿下是大淳國所有子民的長公主,就算殿下本人在場,也一定會出手懲治此人。”夏清陽對目瞪口呆的老徐幾人道,“倘若連在位爲官者,都不爲好人說話,那這世間還有什麼公理可言?”
她說這話時並沒放低聲量。
忽而從人羣中傳來一聲“好!”,緊接着,非但沒有老徐所擔心的“百姓恐慌”出現,甚至這些百姓一擁而上,瞬間就將夏清陽和殷皇后簇擁了個嚴實。
“有這樣的手下,長公主一定也是個宅心仁厚的。大淳國有救,有救啊。”
“是啊,有些當官的不辦事,咱老百姓也不是瞎了眼看不出來。官商勾結一夥,非但不好好替百姓伸冤,有時候,甚至和豪紳一起欺壓我們。簡直黑了心。”
“嗐,要這麼說,好官的確有。左丞相不就是天大的好官嗎,爲咱百姓說話,結果你看看,結局呢?”
“有人說左丞現在就在咱洛書城裡,是真的嗎?”
“可不是,據說這一路流放被折磨的已經不成人形了,我看那押送的官兵也不是什麼好鳥。”
“哎,正好這裡有位神醫在,能不能請神醫去給左丞相治療一下啊。”
大家嘁嘁喳喳地說着話。
還有高喝着讓夏清陽他們去把殷左丞劫救出來的。
正在人頭攢動之時,忽然一人急匆匆站在人羣外高喊:“大夫!大夫!哎呀讓一下,善人!大夫!救命啊!”
衆人一看,嘿,這纔剛有人被懲治了,怎麼又冒出一個想插隊的啊。
“別插隊別插隊。”“不知道嗎,在善人這兒,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排隊。”
但當那人喊出“救救左丞夫人”時,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幾息之後,甚至默契地給那人讓出了一條路來。
殷皇后聞聲噌地站了起來。
夏清陽也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腕:“冷靜點說,怎麼回事。”
那人不自覺地受了[頑石點頭]的影響,果然稍稍鎮靜下來,把原委飛快說來。
原來,殷左丞和左丞夫人在一路上顛沛流離,日漸消瘦,身體狀態越來越欠佳。這一次流放隊伍進城休息,也是因爲左丞夫人的傷寒加重。
今早,左丞夫人開始高燒不退,一直處於昏迷當中。
起初那些押送官兵不想給叫大夫,覺得沒什麼大事。後來,還是客棧的人看不下去了,自費請城裡的大夫來一把脈。而大夫竟說,左丞夫人的五臟六腑在急速衰竭,他已經無力迴天。
直到這時,押送官兵也沒有感到着急。
還是客棧老闆明事理,聽說此時城中正有一神醫在替人免費診治,當即就死馬當活馬醫,讓小二過來傳話請人。
——客棧小二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清楚了。
此時殷皇后手裡還拿着替老婦人塗的藥罐,聽到這短短的只言描述,卻已經眼中含淚,快要哭出來了。
“去。”夏清陽推了她一把。
殷皇后強忍着低頭,飛快給老婦人塗完藥,才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忽然發現百姓們都看着自己。
“大夫快去吧!”
“我們等等沒關係的,一定要把左丞夫人治好啊。”
“蒼天保佑,就算我今年不成親……不,明年都不成親,也要讓左丞夫人平平安安!”
這一刻,殷皇后徹底忍不住掉下淚珠來。
大夫怎麼了?衆人很困惑。
不過殷皇后來不及感動,就被夏清陽一把拉着跑了起來。
二人沒留下話就走了,蘇權、賀明華和葉景清面面相覷。
“我留在這裡。”賀明華道。
蘇權忙點頭:“我去跟着夏兄他們幫幫忙。”
都怪他都怪他!本來他和葉景清,是一人負責一天地盯着左丞一家狀態的,結果昨晚二人一直在煽動流民鬧事,加上左丞一家已經在城中安定下來,他們就以爲沒事了。今早就一起來等着夏清陽了。
誰想到啊,就是這麼離開一下,差點出大事。
要是殷皇后的母親真有個什麼好歹,蘇權自己都沒法原諒自己。
幾人纔剛離開,任怡和範僖的“關懷視察”就到了。
看着眼前這亂哄哄的樣子,任怡眉頭一皺,本想訓老徐他們辦事不利,連施粥都組織不好。
誰知百姓們一聽說城主大人身旁這位就是長公主殿下,不知是誰領的頭,竟一個個全都跪了下來。
連範僖看見這一幕都驚呆了——
“謝長公主施粥!!!”
“長公主仁善!不僅給咱不限量的粥喝,還讓神醫來替咱老百姓看病,真是太謝謝了,太謝謝了。”
“我還以爲我母親挺不過這一遭了,但剛剛神醫給看過以後,我母親竟然馬上說她手臂不疼了。這都要感謝善人和神醫,當然最要感謝長公主!我代母親給長公主磕頭了!”
任怡怔怔地看着眼前跪成一片的百姓。
遙想當年她率兵打了勝仗回來,都沒有如此景象出現。
剛纔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什麼不限量?什麼神醫?
她下意識地用目光尋找夏清陽的身影,但卻沒找到。
老徐幾人倒是想解釋,可他們根本不知道從何解釋起。
最後還是賀明華與葉景清站了出來,一左一右地來到任怡兩邊。
賀明華言簡意賅地把發生什麼講了,葉景清則發揮他的圓滑,適時補充潤色一下。
任怡:“行,我大概知道了,具體的回去我會問清陽。”
這還是任怡第一次見到葉景清,因此稍稍花時間和他打了個招呼,以對待上賓之禮向他拱手。
葉景清有點驚訝地還禮,走到一邊後才悄悄問賀明華,爲什麼任怡對自己這麼恭敬啊。
賀明華:“因爲你是她的師兄。”
葉景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賀明華說的這個“她”是指夏清陽。
啊對,他現在的人設是夏清陽的三師兄。
“就因爲這個嗎?”
“不全是。”賀明華道,“還因爲你和蘇權一直在外奔波,收集情報,做了很多工作,所以任怡應該是發自內心感謝你的。”
葉景清腳步一停,掛在臉頰兩側的肉稍一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