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驗屍,再見花柳病!(萬更)

“老夫人,大公子,睿親王世子殿下有請。”

衙差來的時候,蔣氏手上轉動的佛珠頓時一停,她虛虛閉着的眸子睜開,然後才緩緩點頭,“好,我們馬上過去。”

衙差點點頭離開,林氏當即扶着蔣氏站了起來,“母親,這……”

蔣氏擡了擡手,林氏的話頭立即便打住了,蔣氏便看向秦琛,“琛兒,還是按照先前的話說,別的不必在意。”

秦琛欲言又止,“可是……”

蔣氏脣角抿了抿,“沒什麼可是,實在瞞不過,也是命定的。”

秦琛呼出一口氣去,這便大步朝外走去,一旁的採荷忙也上前來,和林氏一起扶着蔣氏朝外走,柳氏的院子已經被封了,燕遲問話的便又是一處偏堂。

蔣氏幾人進門,燕遲已沉着面色坐在主位之上,一旁的霍懷信,則是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連霍懷信在燕遲面前都沒有坐,更遑論其他人了。

“拜見世子殿下,拜見知府大人。”

秦府幾人行了禮,霍懷信擺了擺手,“起來吧起來吧。”

霍懷信自顧自語聲輕鬆,眼風掃了一眼首位上的燕遲,只見其神色漠然,手中隨意的把玩着腰間的一個骨質小墜兒,好似是個不打算插手的局外人,可他周身卻又有種迫人的震懾之力,霍懷信收回目光,問道,“敢問幾位,是誰第一個到的這裡?”

秦琛眉頭微皺,這邊廂林氏第一個站了出來,“霍知府,是妾身。”

霍懷信點點頭,語氣倒是十分客氣,“原來是夫人第一個過來,那敢問夫人,您剛過來院子,看到的便是柳姨娘躺在牀上,而後被勒死的樣子?”

林氏眼神一閃,點頭,“正是如此。”

霍懷信笑呵呵的頷首,看向門口的衙差,“去吧柳姨娘身邊的兩個丫頭帶進來。”

衙差應了一聲便離去,秦琛忍不住道,“知府大人可是有什麼疑問?”

霍懷信笑面佛一般,“沒事沒事,你們來得晚不知道,就不問你們了,待會兒問問那兩個小丫頭便是了……”

秦琛抿脣,眉頭微微擰了起來。

霍懷信說完又看燕遲,便見燕遲仍然在把玩那骨墜兒,好似根本沒聽旁人說話似得,可他目光沉冽,目光雖未落在蔣氏幾人身上,卻是叫人不敢將他忽視。

霍懷信心底有些發怵,再看下底下幾人,除了蔣氏之外,秦琛和林氏都有些神色緊張,一旁站着的小婢女更是緊張的手指絞起了袖口。

霍懷信心底搖了搖頭,又嘆息了一聲,正在這時,兩名青衣小婢走了進來。

“拜見兩位大人——”

見二人跪地行禮,霍懷信也不專門介紹他和燕遲的身份,只問道,“堂下何人?”

“奴婢秀琴——”

“奴婢秀書——”

二人依次作答,名字倒是琴書風雅,霍懷信點了點頭,“你們二人,今早第一個發現柳姨娘死在屋子裡的是誰?”

二人一愣,下意識的垂眸,而後秀琴道,“是……是奴婢。”

霍懷信“嗯”了一聲,問秀書,“你,是怎麼看到柳姨娘的?”

秀書攥着衣襟下襬,緊張的道,“奴婢聽到秀琴喊了一聲,這便過去看,過去一看便看到姨娘躺在牀榻之上已經沒了聲息……”

霍懷信長長的“嗯”了一聲,只聽得秀琴和秀書汗如雨下。

“這麼說來,第一個看到柳姨娘死狀的是你,秀琴?”

秀琴點點頭,豆大的汗滴從臉頰滴了下來,霍懷信雙眸冷冷的看着秀琴,輕笑了一聲,“第一個見到柳姨娘死狀的當真是你?”

秀琴擡眸看了一眼霍懷信,咬了咬牙,繼續點頭,“正是奴婢。”

霍懷信面上的笑意緩緩散去,目光驟然冷冽起來,“我再問你一次,今晨你第一次看到柳姨娘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

秀琴艱難的吞嚥了一下,面色更爲慘白,她面上生出猶豫來,轉眸看了一眼林氏,見林氏垂眸不看她,只好又點了點頭,“是的,大人!”

霍懷信眯眸,猝然冷笑一聲,“敢在世子殿下和本官面前說謊,當真不知王法爲何物?來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霍懷信開始語聲十分溫煦,此刻面色驟變,聲音更是含了雷霆之怒,當下秀琴便嚇得面無人色,“大人!大人!奴婢沒有說謊……奴婢當真……”

秀琴語不成句,只求救一般的看向林氏,然而林氏只緊緊的攥着蔣氏的胳膊,看也不看她一眼看,秀琴淚如雨下,“奴婢冤枉,奴婢沒有說謊,大人……大人饒命!”

剛喊了兩句,門口的衙差已經入內,不由分說便將秀琴往外拖去,秀琴一個小姑娘,哪裡能比得過兩個大男人的力氣,當即便如同一尾掙扎的魚兒似得被拉到了門口去,三十大板如果由秦府人打便罷了,可此番卻是由府衙的衙差打,這些衙差皆是身強力壯的男子,且打慣了犯人,這樣的三十大板落下來,秀琴不死也要半殘!

秀琴奮力的掙扎,悽慘的哭喊聲傳出去老遠……

“知府大人,您饒了她吧。”

眼看着秀琴要被拖出去,手上握着佛珠的蔣氏忽然嘆了一聲開了口。

霍懷信面對蔣氏之時面上笑意又起,“哦?老夫人此話怎講?”

蔣氏面無表情的看着霍懷信,皺紋滿布的臉上一片枯敗的沉頹之色,唯有那雙渾濁的眸子,卻仍有一抹未滅的點漆之光,“知府大人的意思老身明白,饒了她吧,知府大人想知道的,問老身便是……”

霍懷信笑意不減,擡手對着門口的衙差揮了揮。

衙差將秀琴放開,秀琴猛哭了一聲,壓着聲音跪趴在了地上。

霍懷信便道,“適才府衙的仵作檢查過柳姨娘的屍首,發現柳姨娘在子時之後被人勒死,死後的柳姨娘當是側躺在地的,可就在一個時辰以前,去被人搬動的仰躺下來,另外,柳姨娘手上有傷,可她的屋子裡卻是半點打鬥掙扎的痕跡也沒有,怎麼看,都不像是在自己的寢房裡面被殺的,而這婢女說,是她第一個見到柳姨娘的,本府猜想,她第一次見到柳姨娘的時候,柳姨娘只怕不是眼下這個樣子,老夫人怎麼看?”

蔣氏聽着面無所動,霍懷信的話落定,她亦沒有反應,就在霍懷信以爲她不回答打算重新開口的時候,蔣氏卻語聲沉沉的道,“秀琴,你照實說吧。”

秀琴被叫到名字,身子當即一顫,“老夫人……”

蔣氏嘆了口氣,看着霍懷信繼續道,“知府大人,說謊,是我讓她這樣說的,只因……只因柳姨娘死的不太體面,爲了秦府的清譽,這才讓她說了謊。”

蔣氏都這麼說了,一旁的秦琛和林氏也一起嘆了口氣。

秦琛亦抿脣道,“柳氏在府中頗受寵愛,可父親不過才病了半個多月,她竟然夜半出院子去……”秦琛面上一片難以啓齒之色,話音便是一斷。

霍懷信挑了挑眉,這邊廂,秀琴趴在地上道,“回知府大人的話,奴婢……奴婢今晨起來,如往日那般去正房看看姨娘有沒有起身,可打開門,卻不見姨娘的影子,那時候天色剛剛見亮,奴婢不知姨娘去了哪裡,便出門去找,奴婢先是往前院的方向去了,可還沒走出幾步,東後院方向忽然傳來了兩聲尖叫,奴婢一聽不對,趕忙回來朝着聲音來處去看,這一看之下,卻發現……卻發現柳姨娘死在了東院的花棚之下……”

頓了頓,秀琴又艱難的吞嚥了一下,“且,且當時柳姨娘衣衫不整,看起來十分的駭人,發現柳姨娘的是府中灑掃的一個小奴,當時奴婢和她都慌了神,奴婢讓她看着,自己去找了夫人,夫人隨後帶着身邊人趕過來,又去告訴了老夫人,老夫人來的時候,看到柳姨娘衣衫不整的樣子擔心府中會起不好的流言,這才一邊讓夫人派人去報官,一邊把姨娘的屍首送回了院子,又將她的衣裙換了。”

秀琴說完,喘着氣跪趴與地,整個人抽抽噎噎的十分害怕。

霍懷信聽見了,轉眸看向燕遲,一直百無聊奈面色暗沉的燕遲這纔將骨墜兒放了開,他掃了底下一圈人,“所以,你們覺得柳姨娘是與旁人有染才被害?”

秦琛沉聲道,“回殿下,母親和祖母形容過柳姨娘衣衫不整的樣子,且大晚上的,她獨自一人跑出自己的院子,於情於理都屬不軌之行……”

秦琛面生痛心之色,“她雖然是府中姨娘,可父親和母親都十分厚待她,如今……如今她被人謀害自當爲她痛心,可若是她同旁人有苟且之行,將秦府的顏面置於何地?”

霍懷信有些作難的挑了挑眉,這話說的倒也在理,雖然是姨娘,可到底也是秦老爺的人,若真有什麼傷風敗俗的事,秦老爺面上無光,旁人也會說秦府家風不嚴。

燕遲眯眸,“不知老夫人爲了秦府的清譽,還有無隱瞞之事?”

蔣氏搖了搖頭,垂眸,“不敢,只有這些了,那會子換下來的衣裳,若知府大人需要,待會兒便讓秀琴送到正屋去。”

霍懷信笑着點頭,“要的要的,老夫人信佛,自然懷着慈悲之心,只是若有隱瞞,便不利於查案,而那人不管因爲什麼殺了柳姨娘,對老夫人和夫人以及各位秦府的主子來說,都是個兇徒,不把他抓出來,諸位也有危險不是?”

蔣氏頷首,“知府大人言之有理。”

燕遲不耐和秦氏寒暄,直接道,“好,諸位先退下吧,這樁案子官府既然已經開始探查,便一定會給秦府一個交代,這最開始的隱瞞之事……便先不同諸位計較。”

秦琛忙抱拳一拜,“多謝世子殿下,多謝知府大人。”

霍懷信笑着道,“好了,暫時沒事了,你們的心思我也明白,快扶着老夫人去歇着吧,等所有內院的下人問完了話,便能回自己院裡去了。”

秦琛又對霍懷信一鞠,這才扶着蔣氏朝外走去。

秦琛出門之際,掃了周圍一眼,看了幾圈卻也沒有發現秦莞的身影,他心底有些狐疑,卻不好多問,待回過頭去,卻隱隱聽到了適才的偏堂之中傳來了秦莞的說話聲,秦琛驚疑不定的看着蔣氏,“祖母,九妹妹她……”

蔣氏眯眸,“她也不知道什麼,燕世子和霍知府看重她,也是看在太長公主的面子上,隨她去吧,也是她的福氣。”

秦琛點點頭,這纔沒再多問。

……

……

偏堂裡,秦莞和徐河從一旁的耳房走了出來。

燕遲看着秦莞道,“如何?可和你推想的一致?”

秦莞點頭,“倒是差不多,適才我仔細看了,柳姨娘掌心的傷口多爲線條狀的擦傷,還有些微的顆粒夾在傷口之中,當是在外面被殺的無疑,等一下看看秀琴送過來的衣服鞋子,上面的線索會更多,至於驗屍,今次徐仵作應當可以獨自驗屍。”

徐河一聽忙擺手,“不行不行,自然還是要九姑娘出馬……”

秦莞搖頭,“這一次勘驗十分簡單,你自己試試,定然可以的,總不能以後每一次都要我來,你是錦州府衙的仵作,將來是要獨擋一面的。”

徐河一聽,心頭一熱,這些道理他明白,只是秦莞在此,他只覺在她面前驗屍頗爲班門弄斧,更怕耽誤了查案的進度這纔有所推辭,這會兒聽秦莞一說,他立刻便挺直了背脊,“好,那小人就試一試,前幾次看九姑娘驗屍在下受益良多,此番若有不到之處,還請九姑娘多多指正教導……”

秦莞點點頭,這邊廂燕遲忽然道,“怎不見秦府的二公子?”

霍懷信聞言搖頭失笑,“這位二公子也病了,且有院子裡的人作證,說他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沒出來過,便讓他回自己院子待着了。”

燕遲點頭,這邊廂秦莞想了想秦隸,似乎並無和柳氏的牽扯,便暫時打消了對他的懷疑看向燕遲,“殿下可要到花棚處看看?”

燕遲站起身來,“帶路吧。”

霍懷信見狀道,“殿下和九姑娘先去看看,下官等着柳姨娘的衣裙和鞋子,若有更多線索,等下一併送到世子殿下手邊。”

燕遲點點頭,看着秦莞,秦莞轉身出門,帶着燕遲往花棚處去。

出了這處偏堂,順着迴廊往前,再經過柳氏的院子,又順着迴廊轉兩道彎便能看到花棚的影子,再走個幾丈的距離,整個花棚便都露了出來。

這麼一看,燕遲眉頭一皺,“怎麼這麼亂。”

整個內院的下人如今都被帶去問話,以至於花棚四周安靜無聲一個人都沒有,白楓和茯苓並着幾個衙差跟在燕遲二人身後,一起走到了花棚跟前。

燕遲看了看幾個衙差,“在這周圍找找有沒有可疑的東西,再找個繩子,將整片花棚圍起來,除了辦案的,其他人不得靠近。”

秦莞看着燕遲如此眼底微微一亮,她只知道燕遲征戰沙場十二年,倒是不知道他在刑獄探案上也有兩分章法。

衙差們聽令而爲,燕遲則走入了花棚之下。

秦莞跟在他後面,看着仍然有些雜亂的正中一片道,“殿下看着這般雜亂,是因爲這裡原本是有一口井的。”

燕遲挑眉,“井?”

秦莞點點頭,跟着燕遲走到了花棚之下。

說是花棚,可這只是一處四面皆空的亭子,因爲要將這口井遮住,才蓋起了一個頂子,又因爲此處四周皆是迴廊花圃雅意十足,纔在這亭子四周釘上了木架子種上了藤蘿,如今藤蘿攀着架子而上,方纔成了一個花棚樣子。

而昨夜老夫人下令將井封了,那原本拆掉的井臺就未曾壘起來,不僅如此,井口被填上之後,地面已經被整理平整,只是因爲昨夜時間太晚,井口的部分還未用青石板蓋起來,而今天一早出了事,此刻這棚子裡井口的部分仍然是土面,四周也是木板繩子磚石堆着,看起來十分雜亂,大晚上的,八姨娘怎麼會來這裡?

“這裡原本是有一口井的,這些日子,秦府正在清理井裡的污泥,這口井昨日還在被清理,只不過……只不過昨天出了一些亂子,我六姐掉到了井裡去,她也不知是不是被嚇到了,說是在井底看到了死人骨頭,後來三叔母派了劉管家下去探查,結果發現只是帶了污泥的枯枝,六姐虛驚一場,可亂子鬧的不小,老夫人知道了這件事便請了法師來,法師說這口井頗有不吉,可能還會造成別的禍端,便叫人把這口井填了。”

秦莞給燕遲解釋了一遍,燕遲便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說着,燕遲掃了一眼這花棚,“到了晚上,這地方只怕無人過來,倒也算清淨,可若是像大公子和老夫人的意思,她是和別人有了不軌之行,在此處幽會卻還是有些草率了,這地方,一旦有人來,就會被人瞧見,除非,是爲了什麼匆匆見一面——”

此處的花棚,前後皆可進出,兩側則是花架子封起來的,而燕遲站在花架之後,花架已隱隱的遮住其身影,若是到了三更半夜之時,幾乎能將人完全遮住。

然而就像燕遲說的,如果柳氏是出來和旁人私會的,怎麼會選在這裡?

這麼一想,秦莞目光一下子落在了遠處的紫竹林處,這裡已經是東後院了,距離東北方向的紫竹林不過十來丈,穿過幾處迴廊,走到頭,再往前去便是紫竹林,倘若真的是偷情,選在這花棚還不如選在紫竹林去,除非,柳氏只是出來短暫的見某個人。

“你在看什麼?”

紫竹林對秦莞而言總是這府裡最爲神秘的所在,秦莞不自覺的就會想到那邊去,她這一看,自然也愣住了神,燕遲這一叫,才讓她心思迴轉。

“我在想,若真是偷情,好歹也要去個隱蔽的地方,此處夜裡雖然可當做一處隱藏遮掩之地,卻到底不夠隱蔽,而偷情這樣的事,一旦被發現可是大罪。”

燕遲跟着秦莞看了一眼紫竹林的方向,“去那竹林也比在這裡強。”

秦莞猶豫一瞬,道,“那竹林是府中禁地,一般情況之下,沒人敢過去。”

“禁地?”燕遲眼底生出了興趣,憑他的性子,可沒有什麼禁地不禁地的說法,“怎麼說?一般禁地,總是和辛密聯繫在一起的。”

秦莞左右看了看,“許多年前,府上的一位姨娘在那林子裡上吊死了……”

燕遲眼底露出恍然,人掉入井裡都能覺得這口井不吉利,更別人紫竹林死過人了,大家貴族總是十分在意兇吉之說,彷彿百年大族的興盛都是靠這些延續下來的,燕遲心底不甚贊同,卻也能理解,他本還想去林子裡看看,可這麼一想卻是搖了搖頭打消了念頭。

“主子,四周都看過了,沒什麼奇怪的痕跡。”沒多時,白楓走了過來,這花棚四周無非是幾個姨娘的小院,最近的也是些遊廊花圃和府中的小道,委實也沒什麼地方能藏東西的,而兇手自然小心了又小心,自然不會那麼容易找到蛛絲馬跡。

白楓說完話,這邊廂秦莞已經蹲了下來,花棚之下皆是青石板不宜留下痕跡,可那井口卻是被土填上的,秦莞挽了挽袖子,擡手在土面之上拂了拂。

“此處雖然看着雜亂,可青石板上似乎被打掃過,這土面之上被掃過來一層薄薄的幹灰。”秦莞說着,小心翼翼的將那些幹灰拂了開。

燕遲低頭,一眼就看到秦莞嫩如削蔥的指尖在沾滿了泥灰,他眉頭一皺,也跟着蹲下身子來,“你不必做這些……”

話音落定,秦莞卻頭也沒擡,“世子殿下既然信任秦莞,秦莞自然要爲世子殿下出幾分力纔是。”

燕遲蹙眉,“你幫忙驗屍便是,這些事有衙差做。”

秦莞搖了搖頭,“我也想早點找出兇手,世子不必客氣,這些小事十分細碎,秦莞想到了就做,不礙什麼的。”

燕遲看着秦莞,莫名覺得她說這話時語氣沉沉的,可再一想,秦莞每次推案驗屍之時似乎都是這般,他心底嘆了口氣,口中道,“只怕是秦府的老夫人讓人打掃的,他們如此行事,也不知道刑律之上有無罪論!”

秦莞也覺十分無奈,蔣氏的心思她也明白,可如此掩耳盜鈴破綻百出之行,卻實在是有些荒誕可笑,可氣的是她還真的這樣做了,只如今許多證據和線索已經被她無心之失破壞,自然給找出真相增加了許多的難度!

“這些好像是腳印……”

幹灰被拂開,土面上的幾道深淺不一的痕跡就露了出來。

可秦莞眉頭一皺,“這些腳印無法準確判斷哪個是最後留下的,因封井也是昨天晚上的事,再加上很有可能她們搬動柳姨娘的時候也踩過這裡,所以有些亂。”

燕遲便道,“待會兒知府大人把秀琴叫過來,聽她講一講看到柳姨娘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再說說後來都做了什麼便可。”

秦莞又看了一眼那些深深淺淺的腳印,點了點頭。

秦莞目光幾掃,開始細心的打量這處花棚,青石板上極難留下印記,即便有也被掃掉了,而一旁的花架子上卻不然,秦莞細細看過去,果然,看到了幾處藤蘿葉子上竟然有細小不一的傷口,“殿下請過來看——”

燕遲站在秦莞身側,秦莞便道,“這裡的藤蘿從來長的極好,可殿下看,這幾片葉子上的傷痕似乎是被抓出來的,還有這裡,葉子沒了,而花藤快要被扯斷了。”

燕遲自然也看到了這些痕跡,“這是柳氏被殺的時候掙扎留下的痕跡?”

秦莞點點頭,“有可能。”

話音剛落,不遠處霍懷信帶着秀琴和秀書,並着兩個衙差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衙差手中捧着一個小包袱,想來便是柳氏死時穿過的衣物。

秦莞眯眸,走到了花棚入口處去,霍懷信大步而來道,“來了,世子殿下,九姑娘,柳氏的衣服就在這裡了……”

燕遲點點頭,看向秀琴,“把你早上第一次看到柳姨娘的樣子說一說。”

秀琴面色煞白,眼眶仍然是紅的,“是,奴婢早上跑過來的時候,負責灑掃的小奴站在花棚之外,手裡的掃把嚇得落在地上,奴婢走到花棚前入口處一看,也嚇得魂飛魄散……就看到,就看到姨娘躺在花棚靠左邊的正中位置,雙眸大睜着,脖子往後奇怪的仰着,就是,就是這樣,側着身子的樣子……”

秀琴說着,用手比劃了一番,果然和秦莞說的一模一樣。

“可是左肩着地?”

秦莞問了一句,秀琴狂點頭,“正是正是!”

秦莞便朝她招了招手,“你過來,具體說一說,她的頭在哪,腳在哪。”

秀琴走入花棚,指了指中間的土面,“姨娘的腳,就在這外面一點,頭是朝着左邊的,身子橫着側躺在地,而地上,奴婢清晰的記得,有一道拖痕,就是在這裡到……這裡……”

秀琴比劃了一番,是從被填上的井口土面到最終柳氏躺着的地方。

秦莞看了一眼燕遲,秦府人還不知道她會驗屍,她自然不好多問。

燕遲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問道,“你們老夫人說她衣衫不整,如何個不整法?”

秀琴緊張的攥着袖口,“就是,裙裾有些散亂,衣襟口也有些扯開了。”

燕遲皺眉,“只是這樣?”

秀琴縮了縮脖子點頭,“正是,看着的確有些不雅,可也沒有……也沒有衣衫半敞赤身裸體的。”

這邊廂霍懷信道,“老夫人懷疑你們姨娘和外人有染,你倒是說說,你們姨娘平日裡可有和別的男子過從甚密的?”

秀琴面色一顫,害怕的搖頭,“沒有的,奴婢看到的姨娘,從未和別的男子有什麼糾纏,只不過……只不過姨娘不喜歡奴婢們一直侍候着,所以有時候奴婢們也不知。”

燕遲又道,“你們是如何收拾此處的?”

秀琴低垂着腦袋,“先把姨娘搬回院子裡換了衣裳,然後……然後這裡的地上有些髒,還有些葉子掉了下來,老夫人讓奴婢們打掃打掃,於是就將地上的土和灰還有葉子都掃了走,別的也沒了。”

燕遲和秦莞對視一眼,都沒再問多的,霍懷信眯了眯眸子,見燕遲和秦莞不再問便看向身邊一個衙差,“把她們兩個帶去給林捕頭,重點審問。”

這話嚇得秀琴二人眼眶微紅,滿面害怕的跟着衙差走了。

這二人一走,秦莞走過去將衙差手上的包袱拿了過來,包袱打開,只見裡面有一雙鞋和一件水紅色的衣裙,和適才看到的柳氏身上的幾乎一模一樣。

秦莞先將衣裙抖開,衣裙一展,一股子濃重的香粉味道便涌了出來,秦莞覺得甚是刺鼻,她仔細的看了看,忽然眉頭一皺,只見衣裙的背部和後腰臀部以及裙襬上,皆有灰土污漬,且臀部還有幾絲破損,秦莞脣角抿了抿,又低頭去看那雙鞋子。

鞋頭是簇新的,可此刻看過去,鞋跟處卻已經有了磨損,且鞋子上面沾着一層土,秦莞轉頭一看一旁的井口土面,果然是一模一樣的土。

秦莞將包袱給霍懷信,“現在基本可以斷定,柳氏就是在這裡被殺的了。”

說着,秦莞看着燕遲道,“她致死的原因便是脖頸上的那處勒痕,且從勒痕的方向看,兇手應當是從後面下的手,而她衣裙上的污泥破損也證明了這一點。”

秦莞說着走到花棚之外去,“昨夜,她從她的院子出來,然後走到了花棚入口……”

秦莞走了進去,“進來之後,或許和兇手說了幾句話,然後,她轉向了右邊……”秦莞轉過身,“就在這時候,兇手從後面勒住了她,她被拖着往後退了兩步,最終因爲不敵兇手,被拖倒在地,然後活活勒死。”

說到這裡,秦莞的眉頭跳了一跳,當初九小姐是被活活扼死的。

燕遲看着秦莞將案發時候的情景過了一遍,不知怎的,這畫面讓他心底有些發堵,秦莞卻轉身眉頭擰了起來,“她是來見誰的呢?那個時候,她應該已經沐浴洗漱歇下了,可是出來的時候,她換了新衣,換了新鞋,還上了妝,身上還摸了極重的香膏。”

秦莞說着苦笑一下,“越說越像是偷情……”

她轉身,走到花棚左邊去,“當時,兇手應該是在這邊……而這些痕跡,也是從入口往左的,咦……”

秦莞忽然喊了一聲,燕遲走過來道,“怎麼?”

秦莞便道,“這裡的花藤有痕跡的只有兩尺左右的範圍,可是在這裡,你們看……”秦莞快步走到左邊的花棚一角,“這個地方的花葉卻有些古怪。”

適才秦莞所說的花藤上留下的痕跡,無非是花葉被揪掉了,花藤被扯斷了,又或者是葉子上面留下了劃痕,可此刻秦莞面前的這一角落裡的花葉,不見明顯的傷痕,可有幾片葉子上卻有大片的發黑痕跡。

“好像被什麼壓過……”

燕遲眯眸,忽然,他上前一步,人往花架一角靠了過去。

他這一靠,身形便十分隱蔽的藏在了這角落之中,可與此同時,花架子上的花葉被壓在了他和架子之間,秦莞眼底一亮,“就是如此!殿下雖然沒有刻意用力,可如果這樣靠的時間長了,葉子會被壓壞,會變黑!”

“在柳氏來之前,那個人已經到了。”燕遲直起身子來,“那個人爲了躲避,在這裡站了許久,所以這一片葉子被壓壞了。”

秦莞點點頭,忽然道,“難道那個人躲在這裡,就是爲了殺柳氏?”

燕遲便看着她問,“可是柳氏爲什麼會赴約呢?”

這話剛落定,一旁的霍懷信忽然“啊”了一聲,秦莞和燕遲轉眸看去,只見一方帕子從柳氏的衣裙之中掉落了下來,燕遲和秦莞忙上前。

霍懷信也在看衣裙上的痕跡,他反反覆覆的看,見忽然掉下來一方帕子也十分意外,“這東西……好像是放在袖袋裡面的……”

說着霍懷信將其撿起來,看了看便要繼續裝回柳氏的衣衫袖袋裡。

那是一方白色的巾帕,絲綢質地,帕子一角繡着一朵小小的柳葉,叫人一看便知道是柳氏的帕子,可就在霍懷信要裝進袖袋去的剎那,他鼻子忽然微動一下。

“什麼味道這是……”

秦莞走過來,忙拿過帕子聞了一下,眉頭一皺道,“似乎是汗味。”

燕遲鳳眸一狹,“汗味?怎麼會是汗味?她身上換了新裙,擦了脂粉香膏,偏偏自己用的帕子會有汗味?莫說出來見人,便是平日裡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帕子有味道。”

秦莞心底“咯噔”一下,“這不是她的帕子!”

話音剛落,遠處徐河的身影卻一下子閃了出來,“九姑娘……”

徐河一路跑着,上氣不接下氣的到了幾人跟前,“世子殿下,知府大人,九姑娘……”

霍懷信看着他,“你不是在檢查柳氏的屍首?”

徐河點頭,“是啊,小人是在檢查柳氏的屍首,不過……不過眼下遇到了一點狀況,在下想請九姑娘過去看看,在下害怕弄錯了。”

秦莞挑眉,“什麼狀況?”

徐河看了看四周左右,“現在不便說,九姑娘跟在下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莞心中微沉一下,拿着帕子跟着徐河往柳氏的院子走,這邊廂,燕遲和霍懷信也跟了上,一行人急匆匆的回了柳氏的院子,直奔正房。

“九姑娘,小人不敢確定,得讓您看看……”

徐河面上一片爲難和難以啓齒之色,只讓秦莞心中滿是狐疑。

這一次柳氏是被勒死的,表徵再明顯不過,因死因簡單而柳氏死後時間也不長,所以她才建議徐河自己驗屍,可沒想到徐河還是有不解之處,秦莞想來想去,此番無需剖驗,不解之處在哪呢?

秦莞沒多問,進了正房便往內室去,此刻的內室已經當成了臨時的驗屍之地,外面衙差守着,裡面柳氏的衣裳已經被褪下大半,而秦莞走到內室門口的一瞬間,腳步便頓了住。

徐河在旁爲難道,“九姑娘,您看,這是不是……”

秦莞的目光落在柳氏半露的胸腹和大腿上,這一刻,她終於知道柳氏爲何要塗一層又一層的脂粉了,她早就想到的,彼時只以爲柳氏塗那厚厚的脂粉只是爲了掩飾旁的肌膚之病,可她哪能想到會是這般。

她緩緩上前,目之所及,柳氏脖頸以下的肌膚可見大片大片的紅疹和潰爛,胸腹和大腿根處尤甚,秦莞咬緊了牙關,目光森冷至極。

梅毒,柳氏竟然和秦隸得了同樣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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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個萬更打卡!寫一個萬更要用步步全天,寫到凌晨都是常事,所以一旦卡文延誤了想把更新時間調回去是很難的,請大家理解下,這幾天更新時間都在下午哦。

另,上一章末尾步步加了一點分析,因爲害怕有的人沒看懂,人死後,血液往低處流造成沉澱就會形成最早出現的屍斑,也就是說,死的時候是趴着的,屍斑最早會出現在大腿面肚子胸腹上,若死的時候是躺着的,屍斑會出現在臀背等處,如果你看着一個趴着的屍體屍斑卻出現在背上,那他一定被人翻動過。

第183章 祭拜父母,偶遇太子第155章 壽宴好戲,班主之死第520章 婚期將近第046章 詭異嫁衣第023章 詭影第209章 後宮之爭,腦子有病第449章 深夜入宮,發現蹤跡第349章 嶽凝心意,乞巧贈簪第172章 最新線索,疑犯失蹤第217章 皇后之心,發現線索第134章 命案疑雲,兇殘手段第163章常氏之苦,三少謝禮【有獎問答】第450章 被囚宮中,帝王之心第078章 決定驗屍,義莊着火第409章 深陷泥沼,疑兇難斷第384章 雀兒已死,傾心相許(萬更2)第039章 溫情第446章 大婚大婚3第332章 有驚無險,不認罪行第475章 姨母之心第131章 院中疑聲,白氏非煙第183章 祭拜父母,偶遇太子第466章 又多一個謀逆的第107章 第十具骸骨第502章 再見故人,前往朔西(萬更)第222章 驗屍孟巍,傷勢之謎第156章 疑兇查明,護你周全第467章 驚變自保第203章 秦府四少,貴胄賞賜(萬更)第070章 燕遲親自來接(二更)第137章 連環慘案,兇手疑香(求月票)第281章 私下有交,一個王字第305章 寒冰地獄,六親不認第333章 拒不認罪,患有舊疾第339章 前塵舊事,過府看診(萬更)第382章 你還是多咬我幾口吧!第036章 首次驗屍(下)第208章 燕徹的尷尬,囚鳥之傷第363章 消失血字,王府新案第455章 深夜急報第137章 連環慘案,兇手疑香(求月票)第266章 懷疑對象,各有心思第558章 兵臨城下第320章 第五死者,好色結仇第458章 壽康求救第552章 準備南下,留下救人第082章 設局捕兇手(萬更求月票!)第392章 禁足風波,後院失火第297章 屋頂觀星,拔舌地獄(萬更)第418章 皇帝之疑,立衣冠冢第225章 畫中百態,暗藏玄機第019章 蠢貨第210章 痛打馮璋,魔王本色第181章 大伯秦述,秦氏朝羽第054章 家有瘋症,古怪深情第064章 關鍵線索,肩現齒痕第338章 公主允嫁,世子歸來(萬更)第436章 貴妃發瘋,執劍傷人第126章 殿下是怎麼進來的?(萬更拜年第447章 大婚大婚4(新年快樂)第203章 秦府四少,貴胄賞賜(萬更)第481章 東苑驗屍2第385章 易容之術,吃醋繾綣(三更)第338章 公主允嫁,世子歸來(萬更)第278章 抓個現行,畏罪自殺第031章 他在說謊第503章 初到朔西,戰事將起第261章 懲罰公主,禮物太輕第434章 燕澤之心,朔西密摺第054章 家有瘋症,古怪深情第107章 第十具骸骨第245章 上元燈會,執手同遊第064章 關鍵線索,肩現齒痕第159章 命案反轉,龐家出事第073章 善琴者誰?(一更)第097章 有染者誰?自戕而亡!(萬更)第542章 請戰被拒,絕好機會第168章 瘋魔真相,死得其所第090章 秦隸求救,梅毒之疑(萬更)第545章 夜半受襲,皇后中箭第425章 中邪鬧鬼,凜冬已至第365章 府門生亂,隱瞞線索第152章 詭異兄弟,燕遲忽現第440章 國士相待,對峙燕澤第266章 狠毒心腸,兇案迷蹤第183章 祭拜父母,偶遇太子第193章 幫上了忙,侯府奇人第494章 天資聰穎,五房養子第208章 燕徹的尷尬,囚鳥之傷第224章 孟府看診,一起看畫第473章 願足第266章 狠毒心腸,兇案迷蹤第344章 疾風驟雨,案情曝光第047章 蛛絲馬跡,左撇子的男人第216章 首次驗屍,守心由心(萬更)第026章 懲罰第238章 宮門爭鋒,宮宴伊始第480章 東苑驗屍第288章 成王納妾,天堂地獄